顾海澜正抬手去拧门把时,门轴“吱呀”转开半尺,脚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弱的、像破风箱似的呜咽。
她顿了顿,低头去看——晨光里,一只巴掌大的小猫正蜷缩在门垫边缘,浑身的毛纠结成块,沾着草屑和暗褐色的血渍,右后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撇着,眼看是断了。
大概是被开门的动静惊到,它费力地想往后缩,却只抖得更厉害,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半睁着,蒙着层灰败的死气。
“呀!”
顾海澜低呼一声,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慌。
她几乎是立刻蹲下身,没顾上沾着泥土的裤腿,利落地脱下肩头的薄外套,小心翼翼地张开,像托着什么易碎品似的,将小猫连带着底下那片被血濡湿的门垫一角,轻轻裹了进去。
怀里的小东西轻得像团棉花,却烫得她心头发紧。
她抱着外套快步往里走,刚穿过玄关,就撞见从餐厅冲出来的郁离。
郁离正懒散地瘫在餐桌旁,嘴里还叼着半片吐司,左手捏着盒牛奶,听见动静时猛地抬头,嘴里的面包差点掉下来。
他看着顾海澜怀里鼓鼓囊囊的外套,以及那层布料下隐约透出的挣扎,也顾不上脚边的拖鞋,光脚踩着微凉的地板就跑了过来,面包渣掉了一路。
“这、这哪来的?”
他凑过去,看清外套缝隙里露出来的那点灰扑扑的毛,以及渗出来的深色污渍,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伤成这样?”
顾海澜把裹着猫的外套放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露出小猫那只肿得发亮的后腿。
小家伙大概是疼极了,又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尾巴尖微微颤着。
两人蹲在沙发前,你看我,我看你。
顾海澜指尖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郁离抓着头发,刚塞进嘴里的吐司忘了嚼——一个是刚离家的大小姐,从前见了宠物都得隔着三米远;一个是连自己三餐都凑不齐的打工人,别说照顾伤猫,连宠物医院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晨光从客厅的窗照进来,落在两人紧绷的脸上,也落在那团瑟缩的小毛球上。
空气里除了小猫微弱的呼吸声,只剩下两人无声的无措。
空气里还浮着小猫细弱的呜咽,郁离盯着那团瑟缩的毛球,忽然有个念头冒出来——像春天里没头没脑钻出地面的草芽,挠得他心头发痒:摸摸它。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前一秒还在犯愁该送哪家医院,此刻指尖却像被磁石吸着,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指腹刚触到小猫沾着泥的背,还没来得及感受那层薄得硌人的毛,手背突然泛起一阵温热的麻痒。
“嗡——”一声极轻的颤音仿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紧接着,淡绿色的光晕从他掌心漫开,像揉碎的月光浸在水里,温柔地裹住了小猫的身体。
顾海澜刚要开口说“小心别碰伤口”,就见那绿光里,小猫纠结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沾着的血渍像被清水洗过似的褪去,那条扭曲的后腿轻轻动了动,肿亮的伤处迅速消肿、结痂,最后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不过半分钟,绿光像潮水般退回到郁离掌心,瞬间消失了。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小猫,忽然抖了抖耳朵,撑起西肢站了起来。
它歪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腿,试探性地抬了抬,然后“喵”地叫了一声,声音清亮得像檐角的风铃。
下一秒,它竟迈着轻快的步子,绕着沙发腿跑了半圈,尾巴高高地翘着。
郁离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指尖还残留着绿光的余温,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顾海澜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猛地抓住郁离的手腕,把他的手翻过来调过去地看——掌心干干净净,指腹只有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和普通人的手没半点区别,哪里有半分绿光的影子?
“这……”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
郁离终于回过神,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又看看那只在客厅里好奇嗅闻的小猫,喉咙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两人西目相对,眼里都映着对方的惊愕,像两潭被投了石子的静水,荡得全是茫然。
顾海澜的指尖还搭在郁离的手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的急促。
她忽然想问“你是不是会魔法”,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口型。
郁离看着那只正用爪子扒拉茶几腿的小猫,又看看顾海澜瞪圆的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明明只是个每天挤地铁、交房租都要咬咬牙的普通人,怎么会……“我在做梦?”
几乎是同时,这个念头撞进了两人心里。
窗外的阳光恰好移过茶几,照在小猫雪白的肚皮上,它舒服地打了个滚,发出一声满足的呼噜声,真实得不像幻觉。
指尖的余温还没散尽,那抹淡绿色的光晕却像烧红的烙铁,在郁离脑海里烫出个窟窿。
混乱的思绪突然被一股蛮力拽着,猛地撞进一个模糊的梦境里——是那个反复出现的梦。
以前他只当是压力太大的臆想,醒了就忘,最多嘀咕一句“这梦真累”。
可现在,掌心残留的麻痒感,小猫那瞬间愈合的伤口,和梦里恶灵的狰狞,像散落的拼图,突然咔嗒一声拼在了一起。
“时候到了,你会拯救这个世界。”
低语突然在耳边清晰起来,像有人贴着他的耳廓说话。
郁离的后背“唰”地冒起一层冷汗,手脚瞬间冰凉,连呼吸都忘了。
不是巧合。
不是幻觉。
那个荒诞的、重复了一个星期的梦……是真的。
他不是普通的打工人。
他掌心的光,那些莫名的“好运”,甚至此刻胸腔里狂跳得快要冲破肋骨的恐慌,都在尖叫着同一个答案——他身上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正随着刚才那抹绿光,醒了。
顾海澜还在盯着他的手,眉头拧成个结,嘴里喃喃着“不可能”。
可郁离己经听不清了,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梦里那片森林的风声,搅得他天旋地转。
他看着那只在沙发上打滚的小猫,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陌生得可怕——这栋房子,这个突然出现的“前大小姐”,甚至他自己,好像都被那个成真的梦,拖进了一个完全未知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