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说:“前面是表少爷的马车”。
说话间青色身影己经走到车前。
“月儿安好”清润的嗓音带着三分关切,七分冷漠。
苏挽月掀起车帘,只见裴昭一身月白锦袍立在檐下,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正是当年父亲送他的那块“止戈”玉。
“劳表哥挂心。
表哥这是要去哪里?”
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原以为裴昭不喜自己,哪曾想前世裴照为了救她,暗闯死牢,被顾明轩设计活捉,腰斩于市。
此刻再见,他眼中还带着未褪的少年意气。
人真的是不能只看表面,此生自己定会护他周全。
“我正要去看望舅母。”
裴照的目光在她眼下淡淡青影上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月儿如受委屈,无需忍耐,舅舅和我们都会为你做主。”
苏挽月摇摇头说:“表哥放心,月儿一切都好”随后,她像是随意地提起“父亲大人今日是否去上朝了,不知几时能回?”
“今日圣上单独留姑丈问话,估计回家要晚。”
苏挽月心中一凛,三年前,正是任林初次与北戎勾结,用苏家军的运粮路线换取对方退兵。
父亲察觉异样想要禀明圣上,却被顾明轩抢先一步弹劾,说他克扣军饷,暗中资助北戎。
想到这里,苏挽月轻蹙眉头,轻轻说道:“表哥带我向家母问安,三日后,我回门,不知表哥巡查营是否卯时路过,望能再见”。
裴昭有点不明所以,看了一眼苏挽月,说了一句“路过,保重”返回马车。
车帘突然被风吹起,苏挽月看见街角洪盛茶楼二楼,有个戴斗笠的男子正垂眸饮茶,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那是北戎人特有的节奏,用来传递暗号。
看来她没有记错,北戎王确实是今天进京的。
苏挽月指尖骤然收紧,翡翠镯子磕在车壁发出脆响。
茶楼檐角悬着的青铜铃在风中转了个方向,露出斗笠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北戎王赫连昭!
记得上一世,北戎使臣来求娶南邵公主时,曾在宫中宴会上,奉上赫连昭画像。
"去洪盛茶楼。
"她将荷包里的金瓜子尽数倒给小雀,"让掌柜准备二楼雅间,你去找几个孩童在楼下吆喝,再派人去一趟周府,问巧儿姐姐是否来喝茶。
"雕花木梯咯吱作响,苏挽月提着裙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正听见雅间里传来苍老的说书声“书接上文,话说北戎被我南邵大军重挫士气,夹着尾巴逃回蛮荒之地,北戎王赫连昭励精图治,可他刚愎自负,不顾人伦,囚禁继母,惹恼上苍。
派天神降下灾难,现北戎生灵涂炭,二王子赫连......”随着雅间雕花门的关合,说书人的声音逐渐消失。
苏挽月这才想明白,前世北戎王赫连昭为什么违反与南邵之约,勾结任林,兴兵南下,原是他国内动乱。
苏挽月探入袖中,轻轻取出玉笛,吹出一段清脆笛声,正是赫连昭刚刚打的节拍。
身后突然传来铁器破空之声,一支银簪擦着她鬓边飞过,深深钉入门框,簪尾系着的玄色丝绦犹在震颤。
"姑娘着笛声未免苍凉了些"低沉的北戎语裹着血腥气拂过后颈,苏挽月颈间寒毛倒竖——一道黑影闪过,赫连昭的弯刀正抵在她腰际,刀柄镶嵌的狼牙硌得脊背生疼。
她强压心悸,轻声道:"王上若在此处见血,明日朱雀大街的童谣,就会唱孤狼折戟茶楼中了。
"说罢指尖轻弹腰间香囊,正是西域曼陀罗的苦香。
赫连昭手腕微滞,刀锋却更近一寸:"姑娘,以为我会害怕......""我知道王上不会害怕,但被困在阴山峡谷的三万妇孺会不会害怕?
"弯刀当啷落地。
赫连昭猛地掐住她脖颈,却在触及她眼底悲悯时倏然松手。
窗外暮色渐浓,说书人正讲到"赫连昭手刃叔父夺权",铜铃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碎响。
"说出你的条件。
"他嗓音嘶哑如砂纸磨过刀背。
"苏家平安"苏挽月将染着沉水香的密信推至他面前,"作为交换,我会给你治疗时疫之方——不是给北戎,是给百姓。
"摇铃清脆,黑影一闪而过,屋内只剩下苏挽月独坐。
楼下传来小雀的惊呼,夹杂着任瑶娇滴滴的"表嫂可在此处"。
苏挽月轻轻推开房门,笑道“任瑶妹妹怎会来此,莫非是为我家夫君买糕点?”
嘲弄之味,溢于言表。
任瑶死死抓着手帕,娇羞说道:“表嫂多虑了,表哥同我一起来的,他特意去买瑶儿爱吃的糖葫芦去了,我看到表嫂马车在下面特来问安。”
“呦,这是谁家姑娘呀,大白天的与别人夫君出游,真不知害臊。”
还未见到人,就听到周巧巧的声音。
她跨步来到苏挽月身边,挡在她的身前,怒视着任瑶。
她们的话语引来众人的好奇围观,任瑶面上一红,甩了甩衣袖,快步走下楼去。
周巧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挽月,“又被欺负了?
不让你嫁顾明轩,你非不听。
你看看,他们就是沆瀣一气。
你咋就那么喜欢顾明轩。”
听着周巧巧的声音,苏挽月轻轻地抱住她的胳膊,柔声说“巧巧有你真好。”
,周巧巧莫名地看着苏挽月,捋捋她的发梢问道“被气糊涂了?
顾明轩要是敢欺负你,我劈了她。”
同为武将之后,又一起求学私塾,周巧巧一向都护着苏挽月,奈何她从来不听劝。
“好,劈了他,但不是现在。
巧巧我需要你帮忙,你认识的夫人多,帮我打听一个老嬷嬷,曾经在太医院照顾过苑太医。”
苏挽月稳了稳心神,温柔开口。
“好的,你找老嬷嬷干什么,伺候你的人不够?”
周巧巧疑惑问道。
“不是,你先帮我找到,我自有用处。
为表示感谢,我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怎么样?”
苏挽月调笑道。
周巧巧脸颊绯红,淬了一口说“就你嘴贫,我给你找就行了。
你过的好,少让***心就行。”
吃了一会儿茶,听了几首小曲,苏挽月辞行了周巧巧,坐上马车。
车门她摩挲着赫连昭离开前塞到她手中的玉佩,上面纹龙金线围绕一个“昭”,看来这是他同意交易的信物。
任瑶今天空来一趟,并未见到赫连昭,看来任林需要改变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