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流淌着琥珀色光泽的”仲夏夜琥珀“此刻正从碎裂的展台边缘滴落，荔枝的清甜混着刺鼻的工业香精味在空气里横冲首撞。
她不用回头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群人的表情——三小时前还称赞她作品"充满灵气"的评审团，此刻正用香槟杯挡住窃笑的嘴角，杯沿残留的口红印像抹在雪白画布上的污血。
"我说过她撑不过初赛。
"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停在背后，晚香玉的奶油尾调裹着恶意飘来。
林浅的睫毛颤了颤，那是她上周锁在保险柜的未公开配方，此刻正缠绕在秦氏千金秦雪的手腕上，"连瓶盖都拧不稳的人，怎么配碰调香瓶？
"展览馆的空调突然加大风力，将林浅的丝质衬衫吹得紧贴脊背。
她扯下马尾上的墨绿丝巾，发绳断裂的瞬间，乌发如瀑散落在肩头。
赤脚踏进玻璃碎碴的刹那，脚底传来尖锐刺痛，却比不过评委席传来的嗤笑刺耳。
"劳驾关掉换气系统。
"她抬高声音，将薄荷精油抹在太阳穴。
嗅觉屏障建立的瞬间，鼻腔过滤了80%的异味。
残存的香水基底被分装进六支试管，当第七支贴上”尾调：冷杉琥珀“标签时，围观人群突然陷入死寂。
一支缠着沉香木珠的手越过她肩头，指尖捏着枚银色滴管。
"用咖啡渣吸收污染物？
"低沉的男声震得她后颈发麻，"不如试试硅藻土。
"林浅反手将烘焙咖啡粉撒在污染区："比某些人把古龙水喷进香精挥发区要高明。
"她故意让滴管撞上来人的袖扣，深灰色西装霎时染上橙花气息。
腕间的沉香木珠擦过她手背，黑金名片夹在修长指间。
雪松混着冷铁的气息扑面而来——CY集团调香顾问，顾承舟。
这个名字烫得她瞳孔骤缩，三天前导师昏迷时攥着的病历单背面，就潦草地写着这个姓氏。
"贵校推荐你竞争周年庆香水的调香师席位。
"他屈指弹了弹展台残片，火漆印上的鸢尾花图案正咬住推荐信边缘。
林浅的指甲掐进掌心，那分明是导师未寄出的绝密文件，此刻火漆缺口处还粘着半片安瓿瓶的玻璃渣。
地铁穿过跨江隧道的轰鸣声里，林浅攥紧染着咖啡渍的丝巾。
车窗倒影中，墨绿丝巾暗纹与火漆印上的鸢尾藤蔓诡异地重叠。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匿名短信跳出一张高清照片：碾碎的玫瑰花瓣躺在实验室地板上，其间露出半张泛黄纸页，褪色的字迹刺进视网膜——"S级致幻香精配方，实验体003号出现谵妄症状"，正是导师失踪笔记的最后一页。
"想要真相，明天九点见。
"猩红倒计时在屏幕跳动，***秒后信息自动焚毁。
对面广告屏突然切换成财经访谈，镜头扫过男人把玩古董闻香瓶的手。
深灰色西装领口的银质徽章闪过冷光，顾承舟腕间的沉香木珠在特写下露出刻痕——模糊的"S"字形，与导师笔记上的编号如出一辙。
"我讨厌玫瑰。
"他对着镜头调整领带，蓝宝石袖扣折射出冰棱般的光，"尤其是带着阴谋气味的。
"话音未落，广告屏突然黑屏。
车厢剧烈晃动，林浅踉跄着扶住栏杆，掌心的名片被汗水浸透。
雪松香陡然变得浓烈，混着隧道里涌进的铁锈味，像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
玻璃窗上的倒影开始扭曲。
她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蹲在福利院花坛边，将偷藏的玫瑰花瓣塞进玻璃罐；看见导师握着她的手在笔记上写下"嗅觉是上帝赐予你的第三只眼"；最后是顾承舟俯身拾起染血的玻璃片，火漆印在他掌心烙出鸢尾花的形状。
"叮——"到站提示音惊醒幻觉。
林浅冲出车厢的瞬间，通风口飘来一缕熟悉的焚香。
她猛然回头，瞥见站台立柱后闪过深灰色衣角，那人指间猩红明灭，雪茄烟雾在空中勾出玫瑰轮廓。
夜风卷着雨丝扑进地铁口，她将丝巾缠住渗血的脚掌。
便利店橱窗的电视正在重播那场访谈，顾承舟背后的油画《鸢尾与玫瑰》突然清晰——画中女子手持的调香瓶，正是三小时前她在展台抢救的那支"仲夏夜琥珀"原型。
手机再次震动。
匿名账号发来段十秒视频：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正将玫瑰香精注入试管，背景传来机械女声："记忆清除程序启动，实验体003号数据异常......"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半帧画面里，实验台铭牌反射出半张脸——正是访谈中微笑的顾承舟。
雨越下越大，林浅站在便利店屋檐下打开试管箱。
七支样本中的第六支突然渗出淡粉色液体，这是唯有接触CY集团***溶剂才会发生的化学反应。
她想起顾承舟抚过展台残片时，无名指曾不经意擦过破损的火漆印。
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血色光斑，她摸出贴身收藏的金属吊坠。
齿轮状边缘弹开的瞬间，微型U盘在掌心发烫——这是导师手术前夜塞给她的"保险栓"，内藏二十年来所有异常香水事故的数据。
便利店自动门突然叮咚作响。
穿深灰色风衣的男人弯腰拾起她脚边的试管标签，袖口滑出的沉香木珠擦过她脚踝："林小姐，你的冷杉琥珀在哭泣。
"他指尖夹着的标签背面，赫然是她小时候画在福利院墙上的鸢尾花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