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诚大陆大罗县驴坡大队藕叶湖小队,是金刚山脉最高峰的一个叫金刚山的山脚下的小寨子。因是山区,住户不多,又比较分散,管理起来,就比较难。但是,这里有一个坐标,就是金刚山。于是,智慧的人们就以金刚山为核心,驴坡这边,就形成了一个大队。
这里,有一条河,还有一条沟。河,叫灌河;沟,就不叫沟,在这里叫溪,于是,文化人就起了个听起来挺稀里哗啦的名字——东湾潭溪。
东湾潭溪长年流水,冲呀冲,就冲出了一个沼泽,里面自然而然长出许多野生的荷花,于是,人们就叫藕叶湖。
在藕叶湖下方,有一块椭圆形空地,实际上就是连接金刚山的一块坡地。看上去,比较平坦,所以,这里就分散住着几十户人家,一百来口人。
这里人不放牛,因水田少,都是坡地,牛耕地用不上,所以,种庄稼多半靠人工。但是,这里人有一个传统,就是喜欢吃驴肉,所以,都把这块地叫驴坡。
驴坡,驴坡,有一首打哈哈的儿歌:
大山里出俊鸟,妹子你到驴坡。这里不光风好耶,嗨哟啊嗨哟啊,个个男人哟,都他妈的全是草!
不过,有一户,生了一个孩子,就起名叫草儿。
这个草儿起的,与那首儿歌,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与一段历史有关。
这家人姓晓,是从江潢湖瓦坝那边迁过来的,比较会做生意。来到这里,看到一座山,里面储藏大量的石灰石,于是,就与这坐山的户主堵伯,也属于运气好,居然赢下了这坐山。
接着,就做起石灰窑生意,几年下来,赚得盆满钵满,多余钱干啥,这里田地少,金贵,于是,就花钱买下一百多亩田地。
结果呢,聪明反被聪明误,社会变革,这家姓晓的,就糊涂了,变成了大地主,田地收走了不说,还落得出身不好的坏名声,一气之下,老两口接着谢世,只留下二十来岁的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叫晓破天。
晓破天虽说长得五大三粗,还读过私塾,上过高中,在驴坡大队,也算翘楚,那是首屈一指的文化人。可是,社会变了,认识字,对于他来时,一点作用都没有。不仅没有,还成了负担。好多事情,特别是口传的,都赖在他头上,于是乎,拉出去批斗,作为典型,在这一块,逐渐风靡起来。
这么一风靡,说实话,不说饭吃不上,就是找媳妇,都找不到。好在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日子不好过,要饭的也就多。在众多要饭的当中,有一个要饭花子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女人,是不是结过婚,不知道。不过,她是个哑巴,问她什么,都摇头。
就是这个可怜人,到了晓破天家,吃了一勺子稀饭,看到晓破天文质彬彬,就喜欢上了,死活赖着不走了。
哎,这年头,只有上门女婿,哪来的上门媳妇?可是,晓破天就不一样,还真的破天荒,来了一位,也还不算丑,咋办?收下呗。
哑巴十分感激,一直啊啊啊。晓破天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是,一天两天过去了,就是哑巴,也懂得那个啊啊啊是啥意思了。
“哦,你是说,我单身,你也是只一个人,个伙计,就是在一起过,是吗?”
“嗯,嗯,嗯。”
“除了嗯,还会说什么吗?”
“嗯,嗯,嗯。”
“好了,好了,我是问,你会打手势吗?”
“嗯,嗯,嗯。”
这次,虽是三个“嗯”,但是,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手势。
晓破天一看,乖乖,小手,挺白的,还很小巧,放在嘴边儿,嗯嗯还是嗯,嗯过了,嘿嘿嘿傻笑。
哎嗨,别说,这一笑,还挺美的。哎,千里姻缘一线牵呀,一个要饭的,还是哑巴,这个年头,居然与自己结合了。什么原因?在这里,真是爱情至上,没有门第之别,要有,就是这个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是个可怜人,与自己命运一样,可怜人呀!
“发大水?”
“嗯嗯嗯。”
“父母都淹死了?”
“嗯嗯嗯”,姑娘摇着头,头摇得像拨浪鼓。
“咋死的?”
“啊啊啊”,比划着,好像说,有坏人!
“嗯嗯嗯”,又是比划着,忽然见到地下一只蚂蚁,指着说,“嗯嗯嗯。”
“哦,你是说,得病了,流行病,就像蚂蚁一样”,晓破天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蚂蚁怎么是病呢?哦,想起来了,最近,广播里总是喊,注意防疫,说是南方一个叫啦啦湖的地方,发大水了,不,是打仗,死了不少人,结果呢,就有瘟疫。这个瘟疫,虽没长腿,但是,它长有翅膀,到处跑,跑得还很快,把大半个啦啦湖都传染了,居住在啦啦湖旁边的人,一家子一家子都死光光了。
哎,都说,亲人害亲人,一点不假,这个瘟疫就是,谁要是与得上瘟疫的人走得近,谁就先倒霉。它就先害谁,这不,哑巴,就是她爹妈得上了病,把一家人都传染上了。
一家子,除了哑巴,都拜拜了,多恐惧呀!
“可是,哑巴,你咋没有传染上呢?”
我?哑巴“嗯嗯嗯”,指着自己,比划着,“嗯嗯嗯”说。
“哦,你是说,你爹妈嫌弃你是个女孩,不能干活,还不会说话,所以,不给你饭吃,还说,要是搁在过去,生下地就放在尿桶里,淹死了。”
“嗯嗯嗯。”
“这么说,哑巴不得不出去要饭,赶回来,家里人都死了,你把他们掩埋了,才出来要饭的?”
“嗯嗯嗯,”哑巴点头,又摇头。
“啥意思?”
“嗯嗯嗯。”
“还是做动作吧?”
哑巴想了半天,作了个挺奇怪的动作,鼻子一把泪一把,哭着,然后,站起来,指着外面,那意思,掩埋,不是她,是公家安葬的,她回来,就是伤心,就是哭。
哦,草腰子拴驴——大松神!
“那你就住下来吧,自己也没吃的,不过嘛,我吃啥你吃啥,就是啃树皮嚼菜根,哪怕喝碗清水,咱俩都一样,你看咋样?”
“啊啊啊,嗯嗯嗯,”哑巴点头。
“如今,男女平等,我不会欺负你的,你不自愿,我不招惹你,说这话,你可懂?”
“嗯嗯嗯”,说着,哑巴激动,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晓破天,头擂在晓破天怀里,呜呜哭起来。
像个大孩子,晓破天闻着馊酸发臭的味道,那块坚硬的地段,腐烂了,发酵了。
再之后,晓破天就跟队长申请,与哑巴结婚。
“外来的?”
“嗯?”
“没有户口,咋结婚?再说了,你们,一个地主,一个是哑巴,也不般配呀?”
“哎嗨,队长他表叔,你这说的,哈哈哈,咋不般配呢?我出身低微,父母是地主,可是,哑巴是孤儿,父母都死了,可怜人哟。”
你自己掂量掂量,一个无根浮萍,要是敌特咋办?可能吗?
时间在这里停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