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镜中血影我是专门清理怪力乱神的“清洁工”。
这次的任务是处理一面会流血的明代古镜。 委托人告诉我,
这面镜子会让人看到最恐惧的事物。 我嗤之以鼻——干这行二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直到我凝视镜面,看到了童年那场大火。 火中,我亲手点燃的窗帘后,父母在惨叫。
镜面突然冰冷刺骨,浮现血丝:“轮到你了。” 我握紧祖传的符咒,
却见火焰从镜中涌出。 一个浑身焦黑的小男孩从火里爬出,朝我咧嘴一笑。
那是我七岁时的脸。凌晨三点十七分。城市像一头精疲力竭的巨兽,
在浓稠的黑暗里苟延残喘,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如同垂死的眼睛,
在湿冷的雾气中投下昏黄扭曲的光斑。我蜷在驾驶座上,冰冷的皮革紧贴后背,
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车窗外,雨水不紧不慢地敲打着玻璃,单调而催眠,
几乎要把我拖入混沌的深渊。就在意识即将滑落悬崖的刹那,手机炸了。
不是那种彬彬有礼的嗡鸣,是歇斯底里的、撕裂耳膜的尖叫,
仿佛有人把报警器直接塞进了我的颅骨。心脏猛地一抽,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狠狠砸在肋骨上。我几乎是弹起来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
冰凉的金属机身带着令人心悸的震动滑入手心。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张太太”。
一个一周前通过层层关系辗转找上我的女人,
描述的症状带着老派恐怖片特有的陈腐气息:一面会流血的明代古镜。“陈…陈先生!
” 电话刚接通,女人濒死般凄厉的哭嚎就冲了出来,裹挟着电流的嘶嘶声,
刮擦着我的鼓膜,“救救我!它…它动了!镜子…镜子里的东西要出来了!血…到处都是血!
” 声音扭曲变形,每一个音节都浸泡在纯粹的、能冻结骨髓的恐惧里。“位置!
” 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沙砾,干涩冰冷。
多年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疲惫和那点被惊扰的烦躁。这种尖叫,不是演出来的。
“观澜…观澜山庄…七…七号!快!求你!” 她语无伦次,
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碰撞声和更尖锐、非人的呜咽,电话随即被掐断,
只留下空洞的忙音在死寂的车厢里回荡。2 午夜惊魂观澜山庄。
城西那片昂贵的、被开发商吹嘘成“离尘不离城”的坟场。住在那里的,不是钱多得发慌,
就是脑子有点贵恙。深更半夜,暴雨倾盆,正是各路“好朋友”开派对的好时辰。
我拧钥匙的手稳定得可怕,引擎低吼着苏醒,车灯像两把雪亮的匕首,
猛地劈开眼前粘稠的雨幕。轮胎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哗啦声。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又一片混沌的水帘。
道路两旁的树木在车灯的照耀下,如同无数扭曲舞动的鬼影。
电台里不知哪个频道还在播放着午夜情感热线,主持人甜腻做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出来,
与这趟死亡之旅的基调格格不入。
“听众朋友…爱…要学会…放下…” 那声音在电流干扰中扭曲变形,
带着一种诡异的嘲弄意味。“放下?” 我嗤笑一声,手指用力一拧,
彻底关掉了那聒噪的噪音源。冰冷的空气重新灌满车厢,
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雨点密集的敲打声。放下?干我们这行,背上的东西只会越积越沉,
直到压垮脊梁的那一天。放下?那是活人的奢侈。车灯刺破雨幕,
最终停在一扇冰冷的铸铁大门前。观澜山庄七号。一座庞大得近乎阴森的现代别墅,
线条冷硬,棱角分明,像一块巨大的、被遗忘在黑暗中的墓碑。
雨水沿着它光洁的墙面疯狂流淌。大门虚掩着,留出一道令人不安的缝隙。
浓重的、带着铁锈甜腥气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腐烂淤泥般的阴冷气息,
从门缝里汹涌而出,直直地拍在我的脸上。这股味道太熟悉了,是“那东西”留下的印记,
是死亡和污秽的邀请函。我推开门。玄关里一片狼藉。
昂贵的波斯地毯被某种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浸透了一大片,边缘还在缓慢地晕染开来。
一只水晶高脚杯摔得粉碎,碎片像凝固的血滴般散落。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腐水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张太太?” 我的声音不高,
但在死寂的别墅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穿透力。没有回应。只有水滴的声音,
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滴答…滴答…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循着血腥味最浓的方向,
我踏上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橡木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楼梯拐角处,
墙壁上挂着的几幅抽象派油画,那些狂乱的线条和色块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蠕动,
仿佛有了生命,正用无声的尖叫盯着我这个闯入者。主卧的门半开着。门把手是冰冷的黄铜,
触手一片刺骨的寒意。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血腥的阴冷腐气几乎让肺部痉挛。推开门。
3 镜中恶灵卧室很大,极尽奢华的装潢此刻却透着一股坟冢般的死气。
昂贵的丝绒窗帘紧闭着,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天光。
空气里那股铁锈混合着腐烂淤泥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几乎成了实体,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一个女人蜷缩在巨大的双人床和墙壁形成的夹角里,背对着我,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
她身上昂贵的丝绸睡衣皱巴巴的,沾满了暗红色的污迹。“张太太?” 我又唤了一声,
声音放得更低,脚步放得更轻,像靠近一只受惊的野兽。女人猛地一哆嗦,
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她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转过头来。
那张曾经精心保养的脸,此刻惨白如纸,眼眶深陷,眼珠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瞳孔涣散得几乎找不到焦点。她的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
“来…来了…它…它…” 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死死地钉在我身后某个位置,
里面只剩下被碾碎的恐惧,“…在…在看你…”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般滑腻的气息,
毫无征兆地缠绕上我的后颈。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我猛地转身。房间的另一端,
靠墙立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镜框是沉重、色泽深沉的紫檀木,雕工繁复到了极致,
缠绕的藤蔓、扭曲的人面、形态怪诞的异兽,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都在缓缓蠕动。
镜面异常光洁,却透着一种非自然的、仿佛来自深海之底的幽暗光泽。镜框下方,
靠近地板的位置,几道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极其缓慢地蜿蜒流下,
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一小片令人心悸的深色。那正是血腥味的源头。
委托人描述过的明代古镜。会“流血”的镜子。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强迫自己稳定住狂跳的心脏。二十年了,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
南洋的降头娃娃、湘西的百年老尸、欧洲古堡里徘徊的怨灵…血腥?
不过是些低级的恫吓把戏。“就这个?” 我刻意让声音带上点不屑的嗤笑,
试图驱散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张太太,
一块染了颜料的玻璃而已,看把你吓的。” 我一边说,
;一小捆浸透了黑狗血、散发着浓烈腥气的墨斗线;还有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紫铜罗盘,
盘面刻满了细密的星宿和方位刻度。
“不…不是颜料…” 女人在我身后发出梦呓般破碎的声音,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是…是真的…它…它在看我…它一直…一直在看我…”我懒得再理会她歇斯底里的呓语。
恐惧会扭曲人的感官,把风声听成鬼哭,把树影当作妖魔。我走近那面镜子,步伐沉稳,
但全身的肌肉都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越是靠近,那股阴冷的气息就越发刺骨,
如同实质的冰针,穿透衣物,扎进皮肤,缠绕着骨头。
镜框上那些繁复的雕花细节在昏暗中显得更加诡异,
那些藤蔓、人面、异兽的线条仿佛在阴影里微微扭动。4 血镜诅咒我停在镜子前一步之遥。
镜面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一个身材结实、面容冷硬、眼神像刀锋般锐利的男人,
穿着磨损的工装夹克,手里捏着符箓和墨线。然而,镜子里的影像,
似乎比真实的我要更暗沉几分,轮廓边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模糊,
仿佛隔着一层污浊的油脂。就在这一瞬间,镜中我的倒影,那双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深处,
毫无征兆地,燃起了一点猩红的火星!那火星猛地一跳,随即以疯狂的速度蔓延开来!
幻象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不是镜子!是窗!
是那扇老旧褪色的蓝色窗帘!火!熊熊燃烧的火焰正贪婪地舔舐着它!浓烟滚滚,
带着刺鼻的焦糊味,直冲鼻腔!窗帘后面…窗帘后面是什么?!
巨大的惊恐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让它停止跳动。一个声音,
一个稚嫩却带着疯狂快意的声音,尖利地穿透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浓烟,
像毒针一样刺入我的脑海:“烧!烧掉它!让他们吵!让他们再吵!”是我的声音!
七岁时的声音!幻象骤然清晰到残忍:我!小小的我!手里死死攥着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是扭曲的、不属于孩童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火苗就是从那个打火机里蹿出来的,点燃了窗帘的边缘!“轰——!” 火焰猛地爆开,
瞬间吞噬了整片窗帘!火舌贪婪地向上攀爬,舔舐着天花板!浓烟像翻滚的黑色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