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我们刘总还在邻市没回来,”前台小姐紧张的拿着文件夹,“周会计的事…… 我们也是刚听说。”
沈羽接过她递来的员工档案,周明的照片嵌在表格右上角,穿蓝色工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笑眯眯的。
入职日期是五年前三月,是恒基建筑承接旧港区拆迁配套工程的第三个月。
“他平时在公司怎么样?”
沈羽翻着档案,里面夹着张年度考核表,“工作认真,性格内向”的评语旁有个淡淡的墨团。
“就是个普通会计啊。”
前台忽然压低声音,“每天最早来最晚走,抽屉里总锁着个铁盒子,谁都不让碰。
去年经侦队来查账,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三天,出来时脸都白了。”
走廊尽头的财务室门虚掩着,沈羽推门进去时,地上掀起一层灰。
靠窗的工位收拾得异常整洁,文件夹按颜色排列,计算器摆在桌角,连鼠标线都缠成整齐的圈。
唯有桌垫右下角,有块深色的污渍。
“这是周明的位置。”
跟进来的出纳大姐搓着手,“他这人怪得很,从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午休就躲在这儿写东西,有时睡着了还总说梦话喊‘数字不对’。”
她指向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那个铁盒子就在里面,我们没敢动。”
抽屉没锁。
铁盒子是老式饼干盒,印着的向日葵图案己褪色,打开时合页会吱呀一声。
里面没有现金,没有存折,只有一叠泛黄的拆迁户名单,每页都用红笔圈着名字,旁边密密麻麻写着数字。
最底下压着张医院缴费单,收款日期是三年前三月十七日,金额栏写着 “叁万柒仟元整”。
“这些是什么?”
沈羽捏起名单,纸页边缘有些发毛。
“旧港区的拆迁补偿款明细,”出纳打了个寒颤,“当年项目烂尾,好多住户没拿到钱……周会计负责核对名单,为此跟刘总吵过架,说‘会遭报应’。”
沈羽的指尖停在一个被红笔反复圈画的名字上—— 陈建军。
这个名字在名单顶端,补偿金额栏空着,旁边用铅笔写着个小小的 “Ω”。
惠民小区的楼道弥漫着炒菜味,周明家在三楼,防盗门带着没锁,门把手上挂着串褪色的平安符。
周明的妻子王秀娟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碗没动过的面条。
“他昨晚出门前熨了衬衫。”
女人的声音发飘,手里捏着件叠好的灰色夹克,正是周明死时穿的那件,“说要去见个老朋友,把‘欠了十年的债’还上。”
沈羽注意到茶几上的相框,照片里周明抱着个穿病号服的男孩,背景是医院的白墙。
“这是……我儿子,五年前得白血病走的。”
王秀娟抹了把脸,“当时欠了一***债,是个陌生人匿名汇来三万块,才凑够最后一次化疗的钱。
周明总说,那人肯定是旧港区的住户,当年他核对名单时偷偷多报了补偿款……”她忽然起身走进卧室,抱出个铁皮饼干盒,和财务室那个相似。
打开后,里面是叠汇款单,收款日期全是每月十七号,汇款人地址每次都不一样,但字迹始终是同一人—— 笔画沉稳,收笔处带着微小的弯钩。
“最后这笔是昨晚汇的,”王秀娟指着最新的单子,金额栏写着 “壹佰元整”,附言栏只有一个字:“了”。
沈羽的目光落在单子右下角的邮戳上,盖着旧港区邮局的章,时间是昨晚九点十七分。
他想起周明指甲缝里的暗红色粉末,想起那个带尖角的 “Ω”,忽然明白死者为什么没反抗—— 他是来赴约的,带着准备了五年的忏悔。
这时,技术科的电话打了进来,电话那头,小李的声音带着惊慌:“沈队,周明指甲里的粉末化验出来了,是朱砂和墨的混合物……还有,恒基建筑的刘总联系上了,他说昨晚根本没出差,有人用他的手机号发了消息。”
挂了电话,沈羽看向窗外。
惠民小区的对面正在拆楼,挖掘机的铁臂撞碎墙面时,扬起的灰尘里,有片纸随风飘起,落在了窗台上。
是半张拆迁补偿协议,签名处写着 “陈建军”,旁边画着个小小的 “Ω”,右下角的竖弯钩,向外撇出一个锋利的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