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好消息是,我爸妈、我哥我嫂子,也跟着一起重生了。坏消息是,
他们知道未来会变好,所以集体***了。我爸不种地了,说等包产到户。我妈不织布了,
说等买的确良。我爸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闺女,爹知道你以后有大出息,
家里这几亩地,就别浪费你那金贵的手了,好好复习!”嗯?PUA我?1我叫冯舟舟,
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老家那张能睡出北斗七星图案的硬板床上。空气里,
是熟悉的土腥味和柴火味。墙上,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画报。
我重生了。回到了1977年,高考恢复的这一年,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上一世,
我拼了命地学习,白天在生产队挣工分,晚上就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刷题,
最终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京城的大学,成了村里飞出去的第一只金凤凰。但代价是,
我的家人为了供我,累垮了身体。我爸的腰是在抢收时断的,我妈的眼睛是连夜织布熬坏的,
我哥为了多挣几个工分,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瘸了一条腿。我功成名就,却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是我一辈子的痛。这一次,我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一切!我要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
我热血沸腾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出房门,准备发表一番“我们全家一起奋斗,
共创美好未来”的动员演讲。然后,我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幕。我爸,冯建国,叼着一根茅草,
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自己用木板搭的“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他脚边,
那把他宝贝了一辈子的锄头,已经生了薄薄一层锈。我妈,薛秀兰,正拿着一根小木棍,
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一看,是一台歪歪扭扭的……***门冰箱?
她嘴里还念念有词:“等以后有了电,这儿放鸡蛋,那儿放可乐……”我哥,冯东,
和我那刚过门不久的嫂子,李翠芬,正凑在一起,用泥巴捏着小人。“这个是你,这个是我,
这个是咱未来的大胖小子。”我哥憨笑着说。“不行,”我嫂子一把将泥人捏扁,
“咱得先生个闺女,像小舟一样,有出息,以后让她养咱们。”我:“……”“爹,
你不下地了?”我试探性地问。我爸冯建国睁开一只眼,看了我一下,然后又闭上了。“哎,
舟啊,”他用一种历经沧桑的语气说,“爹想通了。咱们现在这点产出,叫大锅饭,
干多干少一个样,没意思。爹掐指一算,不出两年,春雷就要响了,到时候包产到户,
家家都能分到自己的地。现在去给生产队卖命,那是思想觉悟没跟上时代潮流。
”我脑子嗡的一声。我又看向我妈。“妈,你不去织布了?上个月的活儿还没交呢。
”我妈薛秀兰叹了口气,丢掉木棍,拍了拍手上的土。“闺女啊,妈也想明白了。
咱们现在这土布,又硬又剌人,穿在身上跟披个麻袋似的。妈记得,再过几年,
城里就要流行一种叫的确良的料子,滑溜溜的,穿着又气派又舒服。我现在织这个,
不是浪费感情嘛!”我哥我嫂子也凑了过来,异口同声地说:“对!我们也都想起来了!
”我如遭雷击,呆在原地。敢情……我这一大家子,组团重生了?
这他妈是什么豪华重生套餐啊!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爸冯建国已经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一脸凝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闺女,
上一世,是爹没本事,让你吃了那么多苦。”“这一世,咱们全家都开了天眼,
知道了未来的走向。所以,我们一致决定,要集中所有资源,办一件大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们要带领全村人民发家致富?我激动地看着他:“爹,什么大事?
”我爸、我妈、我哥、我嫂子,四个人,齐刷刷地,
用一种无比信赖、无比期待、无比热切的眼神看着我。然后,
我爸郑重其事地宣布: “这件大事就是——全力支持你考大学!”“闺女,
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大学生,是未来的国家栋梁!”我爸说得唾沫横飞,“所以,
家里的这些粗活,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对!
”我妈跟着附和,“锅我来刷,碗我来洗,保证不让你沾一滴油!”“妹!”我哥拍着胸脯,
“以后谁敢在你学习的时候吵你,我第一个把他扔到河里去!”“小晚,嫂子给你煮鸡蛋吃!
”我嫂子也表态。说完,我爸背着手,语重心长地补充道:“所以,你就安心学习吧。
至于我们……我们就先歇着,摆个烂,等你以后养老了。”我看着他藏在身后,那副崭新的,
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扑克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好像……被这群开了挂的家人,
给PUA了。2我爸冯建国,彻底告别了田间地头,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揣着那副扑克牌,
去村头的大槐树下,和一群老头“研究未来农村经济发展走向”,俗称,斗地主。
每次有人问他:“建国,地里的草都一人高了,你咋还不去除啊?
”他就会吐掉嘴里的茅草根,用一种“尔等凡人”的眼神看着对方,幽幽地说:“老张啊,
眼光要放长远。地,是用来种庄稼的,不是用来种草的。等时机到了,
我一天就能把它拾掇好。现在,时候未到。” 他说得神神叨叨,村里人都以为他魔怔了。
我妈薛秀兰,则迷上了未来美食研究。她放弃了织布,每天都在厨房里鼓捣。“舟啊,
妈记得以后有一种叫方便面的东西,开水一泡就能吃。我试试啊。”她把面条晒干,
用油炸了一遍,再用开水泡。结果得到了一碗油腻腻的面糊糊。“舟啊,
妈记得以后有一种饮料叫可乐,甜的,还冒泡。我试试啊。
”她把糖水和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小苏打混在一起。结果那碗可乐在我哥嘴里,
炸出了一个响亮的嗝,差点把他送走。至于我哥冯东和我嫂子李翠芬,这对新婚燕尔,
彻底把“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这句话,贯彻到了婚后。他们俩,
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手拉手在村里溜达,美其名曰“考察未来宅基地选址”。
我嫂子更是青出于蓝,她甚至开始研究起了胎教。每天捧着我唯一的一本语文课本,
对着肚子念:“闺女啊,你以后可得像你姑姑一样,有出息。不对,不能像她那么累,
你就负责投个好胎就行了。”而我,冯舟舟,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家族希望,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早上,天还没亮,我就得起床,给全家做早饭。
我爸要吃两个荷包蛋,他说:“脑力劳动者,要补充蛋冯质。”他所谓的脑力劳动,
就是记牌。我妈要喝小米粥,她说:“养胃,为了以后吃香喝辣打好基础。”我哥我嫂子,
要求不高,管饱就行。吃完饭,我得去洗碗。然后趁着记忆还清晰,
去后山挖点上一世记得的,能卖钱的草药。中午,我又得跑回来做午饭。下午,
我终于能坐下来翻开课本。结果,刚看两页。“闺女!”我爸在院子里喊,
“过来帮我看一下牌,爹要去上个厕所,这把牌好,不能让他们偷看了!
”我:“……”我刚回到书桌前。“舟啊!”我妈又在厨房喊,“快来看看,
我这次做的可乐,颜色好像对了!你快来尝尝有没有毒!
”我:“……”我刚把毒可乐处理掉。“小舟!”我嫂子又在门口探头,“你哥说他腰疼,
你过来给他捶捶。你手劲儿大。”我看着正在院子里用木头给我爸削高尔夫球杆的我哥,
他那腰,比村口的电线杆还直。我忍无可忍,把书往桌子上一拍!
“你们到底还想不想让我考大学了!”我这一嗓子,把全家人都吼了过来。他们四个,
排成一排,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不敢看我。我爸先开口了,一脸愧疚:“闺女,
爹错了。爹不该在研究‘农村娱乐产业未来发展趋势’的时候打扰你。
”我妈也跟着说:“晚啊,妈也错了。妈不该在进行‘食品工业革命’的初步探索时,
拿你当小冯鼠。”我哥我嫂子也赶紧认错:“妹/小舟,我们错了。
”看着他们四个诚恳的认错脸,我心一软,气消了大半。“知道错了就行。你们要记住,
咱们的目标是……”“你考上大学,我们全家享福!”四个人异口同声,语气坚定,
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我叹了口气,挥挥手:“行了,都出去吧,我要学习了。
”他们如蒙大赦,一溜烟全跑了。我终于得到了清净。我拿起笔,准备做一道数学题。这时,
我听到窗外,传来我爸压低了的声音。“喂,都小声点!我闺女要学习了,咱们去村头玩!
谁输了谁请客吃瓜子!”我手里的铅笔,“咔嚓”一声,断了。3我们冯家,
成了卧龙村的重点观察对象。以前,我们家是村里有名的勤快人家。
我爸是生产队的劳动标兵,我妈是纺织能手,我哥也是一把干活的好力气。现在。地,荒了。
织布机,停了。人,闲了。村长张大山,一个五十多岁,满脸褶子,眼窝深陷的老头,
终于坐不住了。这天下午,他背着手,领着几个村干部,气势汹汹地踏进了我们家的院子。
当时,我爸正躺在“龙椅”他自己命名的躺椅上,指挥我哥给他扇扇子。我妈和我嫂子,
正用我新买的彩线兴致勃勃地玩翻花绳。而我,正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洗全家换下来的衣服。
“冯建国!”张大山一声怒吼,中气十足,“你这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我爸吓得一哆嗦,从“龙椅”上滚了下来。他爬起来,拍拍***上的土,看到是村长,
非但不怕,反而露出了一个“你终于来了”的表情。“哎呀,是村长啊。”他迎上去,
熟络地递上一根烟,“来来来,坐。东子,给你张大叔搬个凳子。”张大山一把推开他的烟,
指着那片已经快能藏住人的荒地,痛心疾首:“建国啊建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这地,
是农民的命根子!你怎么就忍心让它荒了呢?”“村长,你误会了。”我爸一脸神秘,
“我这不是让它荒了,我这是在休耕。”“休耕?”张大山愣住了,“啥叫休耕?
”“就是让土地休息休息,养养地力。”我爸把从我地理课本上看来的词,现学现卖,
“您想啊,这地跟人一样,你天天让他干活,他也累啊。得让他歇口气,明年,
它才能给咱们打更多的粮食。这叫,可持续发展!”张大山和几个村干部面面相觑,
被“可持续发展”这个词给震住了。“歪理!”张大山回过神来,“那你婆娘呢?薛秀兰!
你那织布机上都快能结蜘蛛网了!你怎么也不干活了!”我妈优雅地放下手里的花绳,
叹了口气,用一种忧国忧民的语调说:“村长,您有所不知。
我最近在思考一个关乎国计民生的大问题。”“什么大问题?”“产业升级。”我妈说,
“我们现在的土布,技术含量太低,附加值也太低。我要把精力,投入到研发新产品上。
等我的新产品出来了,一件能顶现在十件的价钱!”村长彻底懵了。一个说“可持续发展”,
一个说“产业升级”。这冯家两口子,是去城里进修了吗?说的都是些什么听不懂的玩意儿?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一个正在吭哧吭哧洗衣服的小姑娘。“冯舟舟!
”“你爹妈你哥嫂都不干活,就让你一个小丫头干?他们还是不是人!”我还没说话,
我爸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把我拉到身后,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村长,你可别瞎说!
”他一脸严肃,“我们家舟舟,那可不是在干活。”“那她是在干嘛?玩水吗!
”“她是在为我们冯家的未来,打基础!”我爸指着屋里那张破旧的书桌,慷慨激昂地说,
“我们家晚晚,要考大学!要当国家栋梁!洗衣服,是为了锻炼她的意志力!
让她知道生活的艰辛,以后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他说完,还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福至心灵,立刻挺直腰板,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对着村长,
露出了一个坚毅又充满希望的笑容。“张大叔,我不苦!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看着我们这一家子,一个神神叨叨的爹,一个疯疯癫癫的妈,一对游手好闲的哥嫂,
和一个……张口就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小姑娘。村长以及他身后的村干部们,
彻底石化了。最终,村长张大山什么也没说,带着他的人恍恍惚惚地走了。从此,
村里又多了一个新的传说。——冯建国家,出了一个天才。为了供这个天才读书,
全家人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一个负责研究农业战略,一个负责研究工业革命,
另外两个负责后勤保障。他们不是懒,他们是在用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
进行着一场伟大的家庭教育实验。而我,冯舟舟,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实验品。
4村里人看我们家的眼神。从以前的“这家人疯了”,变成了现在的“这家人深不可测”。
尤其是我爸冯建国,他凭借着几句从我课本里偷来的至理名言,成功在村头大槐树下,
奠定了他卧龙村第一哲学家的地位。每天都有一群老头围着他,听他讲经。“建国,你说,
咱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我爸吐掉茅草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眼神深邃:“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你我而鸣。时候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建国,我家那小子,天天就知道玩,愁死我了。”我爸拍拍对方的肩膀,
语重心长:“树苗不能总浇水,也得让它自己晒晒太阳,淋淋雨。孩子,也一样。
要给他成长的空间,不要用你的期望,捆绑他的翅膀。”“建国,
我婆娘昨天又跟我吵架了……”我爸:“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你退一步,
她才能进一步,这日子,不就走进去了吗?”他讲得头头是道,那群老头听得如痴如醉。
要不是我知道他回家就因为抢我哥最后一块红烧肉而跟我妈吵架,我差点就信了他的邪。
而我,顶着天才的光环,压力山大。我不仅要完成自己的学习任务,承担所有家务,
还得时不时地给我爸的哲学理论提供新的素材。“闺女,你那政治课本呢?借爹看看,
爹最近的理论知识有点跟不上了。”“闺女,你那历史书呢?借爹瞅瞅,
爹要给他们讲讲未来的世界格局。”我感觉我不是在复习高考,我是在培养一个民间哲学家。
这天,我去河边打水,顺便背两个英语单词。我们村的英语教育资源约等于零。
我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于一本残破的《英汉小词典》。“Apple,
苹果……Banana,香蕉……” 我正念得起劲,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
nunciation is not quite right.” (你的发音不太对。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就不像我们村的人。
他见我一脸警惕,温和地笑了笑,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别误会,我是新来的知青,
我叫沈知。”知青? 我想起来了。上一世,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是从京城来的,
后来高考恢复,他也考回去了,听说还是个高干子弟。上一世的我,
一门心思都在学习和干活上,跟他几乎没什么交集。“Apple,”他走到我身边,
用一种很好听的声音,示范道,“舌尖要抵住上颚,气流从旁边出来,试试?”我脸一红,
跟着他念了一遍。“对,就是这样。”他笑着鼓励我,“你很有天赋。”这是我两辈子,
第一次被人夸有语言天赋。我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谢谢。”“不用谢。”他说,
“我听村里人说,你在准备高考?”我点点头。“那你爹……冯建国同志,是你的哲学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