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铁锈色的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裹得严严实实的帆布外套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我叫阿砾,一个在铁壁城阴影下讨生活的拾荒者。一件打满补丁、沾满不明污渍的帆布外套,
一个磨损得看不出原色的帆布包,
包里装着的撬棍、磨钝的匕首、一小卷还算坚韧的绳索、一个瘪了一半的水壶,
还有几块硬得像石头的合成口粮——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铁壁城,人类最后的堡垒,
高耸入云的合金城墙在昏黄的天空下泛着冰冷威严的光泽。而我,
正从它脚下那道仅供拾荒者出入的狭窄侧门钻出来,踏入真正的死亡之地——废土荒野。
身后沉重的闸门“哐当”一声落下,隔绝了城内那点微弱的人气和安全感,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和潜藏的危险。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腐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金属锈蚀混合的味道。目光所及,
是扭曲的钢筋骨架从坍塌的混凝土废墟中刺出,像巨兽的骸骨。焦黑的土地,龟裂的公路,
废弃的车辆早已被风沙掩埋大半,只露出锈迹斑斑的车顶。
偶尔能看到一些顽强生长的、形态诡异的变异植物,叶片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我的目标,
是西边那片被称作“旧电子城”的废墟。据说那里曾是前文明的科技中心,虽然被反复搜刮,
但总有些深埋的角落或未被注意的管道,可能藏着点值钱的“遗物”——一块还能用的芯片,
一个没完全锈蚀的精密零件,甚至是一本保存尚好的纸质书,都能在黑市换来几天的口粮,
或者珍贵的药品之类。我压低身体,像一只警惕的沙鼠,沿着残垣断壁的阴影快速移动。
经验告诉我,空旷地带就是活靶子。不仅要提防游荡的尸群和潜藏的变异兽,
更要小心同类——在废土上,活人有时比死人更可怕。果然,预感很快应验。
就在我绕过一栋半塌的购物中心,准备进入一条相对隐蔽的、堆满建筑垃圾的后巷时,
三个人影从一堆扭曲的金属板后面闪了出来,堵住了我的去路。领头的是个疤脸汉子,
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几分戾气。
他手里拎着一根焊接着锋利锯齿的钢管,眼神像秃鹫一样在我身上扫视。
他身后跟着两个喽啰,一个瘦高个,眼神闪烁,
手里把玩着一把磨尖的螺丝刀;另一个矮壮敦实,像堵墙,扛着一根粗大的撬棍,面无表情。
“哟,这不是阿砾嘛,”疤脸汉子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今天收获怎么样?
让疤哥我开开眼?”他刻意晃了晃手里的钢管,锯齿在昏暗中闪着寒光。我的心猛地一沉,
手心瞬间沁出冷汗。是“秃鹫帮”的人,
这是群盘踞在旧电子城外围、专门打劫落单拾荒者的鬣狗。疤脸,正是他们的头儿,
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我停下脚步,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的匕首柄,身体微微侧倾,
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或后退的姿势。背包被我迅速甩到身前,既是遮挡,
也是准备必要时当盾牌。“疤脸,”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刚出来,
包里就几块口粮,还没开张。犯不着吧?”“犯不着?”疤脸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
他身后的两人也默契地散开,隐隐形成合围之势。“老子看你小子鬼鬼祟祟往里面钻,
肯定有好东西。识相的,自己把包打开,省得疤哥动手。不然……”他掂了掂钢管,
威胁意味十足。空气瞬间凝固。风似乎也停了,
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钢管摩擦地面的轻微刮擦声。
我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汗臭和劣质烟草的味道,混合着废土特有的死亡气息。
矮壮汉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嗬嗬”声,像一头即将扑食的野兽。
瘦高个的眼神则死死盯住我的背包,贪婪毫不掩饰。冲突一触即发。
我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左边是坍塌的墙壁,碎石堆得老高,
难以攀爬;右边是堆满锈蚀金属管和破家具的垃圾堆,可以作为障碍,
但空间狭窄;身后是死路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只有疤脸和他两个手下之间的缝隙,
但那无疑是找死。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我握紧了匕首柄,
指节发白。硬拼?对方三个人,武器精良,我胜算渺茫。逃跑?地形不利,
被追上也是死路一条。交出背包?那意味着今天白跑一趟,甚至可能饿死。更重要的是,
一旦示弱,以后在这片区域,我就成了他们随时可以宰割的肥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声响,紧接着是几声尖锐的、非人的嘶鸣!
“操!是尸群!”瘦高个脸色一变,声音带着惊恐,“听动静,数量不少!
”疤脸也皱紧了眉头,凶狠地瞪了我一眼,又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尸群是废土上所有人的噩梦,它们没有理智,不知疲倦,数量庞大时,
连装备精良的巡逻队都要退避三舍。“妈的,算你小子走运!”疤脸啐了一口,
不甘心地挥挥手,“撤!先躲起来!”他不再看我,带着两个手下迅速转身,
朝着旁边一栋相对完好的建筑废墟钻去。2我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
尸群逼近的威胁暂时解了围,但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降临。我不敢耽搁,
立刻朝着与疤脸他们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更深处的废墟阴影中潜去。临走前,
我瞥了一眼疤脸他们消失的那栋建筑——那是一栋半塌的银行,厚重的合金大门歪斜着,
门楣上模糊的“XX银行”字样下,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被灰尘覆盖的奇怪符号,
像是一只抽象的眼睛。尸群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我不敢回头,
只能凭借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在断壁残垣间亡命奔逃。肺部***辣地疼,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和低沉的咆哮,
混杂着建筑物碎片被撞落的轰响。慌不择路之下,我冲进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区域。
这里的建筑风格更加古老,残存的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藤蔓虽然大部分已经枯死,
破碎的石柱和倒塌的拱门显示这里曾经可能是个广场或者神庙。
尸群的脚步声和嘶吼仿佛就在耳边,我甚至能闻到那股浓烈的、混合着腐烂与泥土的恶臭。
绝望中,我看到前方有一栋相对独立、保存还算完好的石质建筑。它的大门早已不知所踪,
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别无选择!我一咬牙,
用尽最后的力气冲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只有从破败的窗户和高高的穹顶裂缝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内部空旷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菌的味道。我刚冲进来几步,就感觉脚下一绊,
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好像撞在了什么尖锐的硬物上。同时,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流下。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屋外,尸群的嘶吼已经近在咫尺,
它们似乎发现了这个入口,正试图涌进来!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右腿使不上力,
剧痛让我浑身冷汗直冒。完了……我绝望地闭上眼,
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越来越近……然而,预想中的撕咬并没有降临。
就在尸群即将涌入门口的刹那,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门口的光影交界处。
那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纤细,但它的出现,却让门外汹涌的尸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嘶吼、抓挠声都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种低沉的、仿佛畏惧般的呜咽。它缓缓转过身,
面向门内。逆着光,我看不清它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属于女性的轮廓。
她穿着一件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迹的连衣裙,***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
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血管纹路。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步伐缓慢,一步步朝我走来。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丧尸!而且,是能让尸群俯首帖耳的丧尸!传说中的尸王?!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索,想找到我的匕首,但只摸到冰冷的碎石和尘土。
她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没有攻击,没有嘶吼。她只是微微歪着头,
那双在阴影中看不清瞳孔的眼睛,似乎在打量着我。然后,她缓缓蹲下身。我屏住呼吸,
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只见她伸出同样灰白、指甲尖锐的手,却并非抓向我,
而是轻轻放在了我受伤流血的右腿上。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笨拙和小心翼翼。
接着,她收回手,转身,又迈着那种僵硬的步伐,消失在了建筑深处的一片黑暗中。
我愣住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困惑交织在一起。她没吃我?
反而像是在查看我的伤势?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因失血和疲惫而意识开始模糊时,
那个身影又出现了。她走到我身边,将一些东西放在我旁边的地上。借着微弱的光线,
我看清了:几片宽大、边缘粗糙的不知名植物叶子后来才知道是某种变异车前草,
有止血消炎作用,一小捧浑浊但还算干净的水盛在一个破了一半的陶碗里,
还有……一块用油纸包裹着、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压缩饼干?!她放下东西,又看了我一眼,
然后默默地退到不远处的阴影里,蜷缩着坐了下来,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在最初的极度恐惧和警惕之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伤口在隐隐作痛,
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我看着地上的“药品”和食物,
又看了看阴影中那个沉默的身影。她似乎对我毫无兴趣,只是安静地待着。最终,
我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片宽大的叶子。叶子边缘有齿,触感粗糙,但汁液丰富。
我学着以前老里克教过的方法,把叶子揉碎,挤出汁液涂抹在腿部的伤口上。
一阵清凉感传来,***辣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我又小心地捧起陶碗,喝了几口浑浊的水,
干渴得冒烟的喉咙得到了滋润。最后,我撕开油纸,小口小口地啃着那块压缩饼干。
虽然味道如同嚼蜡,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能量。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做这一切,
没有任何反应。当我吃完饼干,试图包扎伤口时,她甚至又起身,
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根相对柔韧的藤蔓枝条,放在我旁边,然后再次退回阴影。
3接下来的几天,成了我废土生涯中最诡异也最难以言喻的一段时光。
我藏身在这座古老的遗迹里养伤。她——我姑且称她为“灰影”——每天都会出去,
然后带回一些东西:有时是那种止血的叶子,有时是浑浊的水,
有时是找到的、还算干净的食物大多是些变异的块茎或野果,偶尔也有密封完好的罐头。
她从不靠近我,只是把东西放在我能拿到的地方,然后退开。
最让我震惊的是她对尸群的掌控力。有一次,我腿伤稍好,能勉强挪动时,
好奇地靠近门口张望。外面游荡着不少丧尸,它们漫无目的,发出无意义的低吼。
灰影走到我身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仿佛命令般的嘶鸣。瞬间,
门外所有的丧尸都停止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这边,然后,
它们竟然像得到指令的士兵一样,缓缓地、无声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遗迹外围的废墟中,
消失在视野里!这一幕让我头皮发麻,
同时也印证了那个铁壁城里流传的、关于“尸王”的恐怖传说。她竟然真的存在!而且,
她似乎在保护我?为什么?一个丧尸王,为何要庇护一个人类?我尝试着和她交流。
“谢…谢谢你?”我声音干涩地开口。她毫无反应,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我比划着。她依旧沉默。“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指着自己的腿,又指了指她。她似乎歪了歪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的肢体语言极其有限,动作僵硬而迟缓,除了觅食和“驱赶”尸群,
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待在角落,仿佛一具真正的、没有灵魂的躯壳。但她的行为,
却又清晰地传递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善意?在灰影提供的简陋药物和食物帮助下,
我的腿伤恢复得比预想中快。虽然走路还有些跛,但已无大碍。背包里,除了我原有的工具,
还多了几样东西:灰影不知从哪里翻找出来,
然后放在我身边的“遗物”——一个表面略有磨损但内部结构似乎完好的微型全息投影仪,
一块封装在防静电袋里的、标签模糊的高密度存储芯片,
还有一本硬壳封面、保存相对完好的纸质书,书名是《基础电路原理》。
这些东西在黑市绝对能卖个好价钱,尤其是那本纸质书,在铁壁城属于稀缺资源。
灰影似乎并不知道它们的价值,
但她似乎本能地觉得这些“闪亮”或“完整”的东西是“好”的,应该给我。
看着这些“馈赠”,心情复杂。感激?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更多的是深深的困惑。
我决定离开了。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而且老里克还在等我回去。我收拾好背包,
走到灰影面前。她依旧蜷缩在阴影里。“我…我要走了。”我轻声说,指了指外面,
又指了指铁壁城的方向。她抬起头,灰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