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混着雾气斜斜打来,打湿了穆庭轩的西装肩头。
沈亦舟递过一把黑伞,伞骨上刻着精致的缠枝纹,是他在伦敦的古董店淘来的。
“多谢。”
穆庭轩接过伞,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皮鞋踩过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
“顾家女儿叫顾晚,”沈亦舟打破沉默,“李三说她在城西纱厂做工,或许能从她那里知道玉琮的秘密。”
穆庭轩点头:“明天一早去纱厂。
今晚让周明谦查顾晚的底细,顺便审审李三,看他是不是真的没杀人。”
巡捕房的拘留室透着潮湿的霉味。
李三缩在角落,瘸腿伸首了搭在木凳上,脸上满是疲惫。
周明谦端来一碗热汤,他却没动,只是盯着墙壁上的裂缝发呆。
“沈季同到底是谁杀的?”
周明谦蹲在他面前,“你不说实话,这杀人罪就得扣在你头上。”
李三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我进去的时候,他己经死了。”
据李三供述,他昨晚子时确实翻墙进了沈宅,本想偷回玉琮,却发现书房门没锁,沈季同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他吓得魂飞魄散,抓起玉琮就跑,根本没看清现场有没有其他人。
“那你怎么知道沈季同害死了顾海?”
“顾老板死前给我留过信,”李三抹了把脸,“说要是他出事,一定是沈季同害的,还说玉琮里藏着沈季同走私***的账本……”周明谦猛地抬头:“走私***?”
“嗯,”李三点头,“顾老板发现沈季同借着古董生意走私,想报官,结果就……”这时,苏砚拿着验尸报告进来,脸色凝重:“穆督察,沈季同指甲缝里有微量的丝线,不是他衣服上的料子,像是……戏服上的水钻丝线。”
“戏服?”
穆庭轩皱眉,“沈季同从不看戏。”
沈亦舟忽然想起什么:“堂叔有个远房侄女,叫沈玉茹,是津门戏班的旦角,据说最近常来沈宅。”
第二天清晨,雨还没停。
穆庭轩和沈亦舟驱车去城西的纱厂,灰色的厂房在雾中像个巨大的幽灵,机器轰鸣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工头是个矮胖的男人,姓赵,得知他们要找顾晚,脸色顿时变了:“顾晚?
她昨天就没来上工,说是……家里有事。”
“她家在哪?”
穆庭轩追问。
赵工头支支吾吾地报了个地址,在纱厂后巷的贫民窟里。
那是一排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剥落,门口堆着发霉的稻草。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
“奇怪,”沈亦舟看着门缝里的灰尘,“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穆庭轩推了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木床和一个木箱,箱盖敞着,里面的几件旧衣服散落一地。
沈亦舟弯腰捡起一张揉皱的戏票,是三天前“凤仪班”的演出,角落用铅笔写着“晚七点,后台见”。
“凤仪班?”
穆庭轩认出这是沈玉茹所在的戏班,“顾晚和沈玉茹认识?”
他们赶到凤仪班时,演员们正在排戏。
锣鼓声中,一个穿粉色戏服的旦角正在台上水袖翻飞,眉眼间带着几分楚楚可怜,正是沈玉茹。
见了巡捕,沈玉茹吓了一跳,手里的水袖掉在地上:“官爷,找我有事?”
“你认识顾晚吗?”
沈亦舟拿出戏票。
沈玉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认……认识,她是我粉丝,常来后台看我。”
“三天前晚上七点,你和她在后台见面了?”
穆庭轩目光锐利。
沈玉茹咬着唇,半晌才点头:“她……她问我沈季同的事,说她爹是被沈季同害死的,想让我帮忙偷账本。”
“账本在玉琮里?”
“是,”沈玉茹眼泪掉了下来,“我没答应,她就生气地走了。
昨天我去沈宅,想劝劝伯父小心些,结果……结果就看到他死在书房里。”
“你看到凶手了?”
“没有,”沈玉茹摇头,“我吓得跑了,没敢声张。”
苏砚这时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穆督察,李三的不在场证明找到了,昨晚子时他在码头赌钱,有十几个人能作证。
还有,顾晚的木箱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码头仓库的平面图,一个角落标着红色的“栈”字。
“是码头的三号仓库,”沈亦舟认出这是信笺碎片上的字,“顾晚可能去那找账本了。”
穆庭轩立刻带人赶往码头。
三号仓库阴森潮湿,堆着如山的麻袋,空气中弥漫着***的甜腻味。
沈亦舟忽然听到角落里有微弱的***声,跑过去一看,只见顾晚蜷缩在地上,额头流着血,身边散落着几片玉琮的碎块。
“顾晚!”
沈亦舟扶起她,“怎么回事?”
顾晚虚弱地指着仓库深处:“有人……抢玉琮……他说……账本不在里面……”话音未落,仓库外传来几声枪响。
穆庭轩大喊:“有埋伏!”
周明谦立刻护住苏砚,躲到麻袋后面。
沈亦舟扶着顾晚往后退,却被一个黑影拦住去路。
那人戴着黑面罩,手里拿着枪,目光落在顾晚身上:“把玉琮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穆庭轩一枪打在那人手腕上。
枪掉在地上,黑影转身就跑,消失在浓雾里。
穆庭轩追出去时,只在地上捡到一枚银质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个“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