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山门之外，今日气氛格外凝重。
护山大阵己然全力开启，光幕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阵内，以宗主玄诚子为首，宗门长老、精英弟子尽数到场，人人面色紧张，甚至带着一丝惶恐，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等待检阅。
连一向骄纵的柳惊鸿，此刻也乖巧地站在玄诚子身后，只是那双美眸中，藏不住的好奇与激动。
他们在等一个人。
一位三年前突然崛起，横空出世，以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败尽天下高手，被尊为“无鞘剑神”的绝世人物。
传闻这位剑神行事乖张，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竟传言要驾临青云宗这片地界，对整个青云宗而言，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来了！”
不知谁低呼一声。
所有人精神一振，伸长脖子望去。
山道尽头，晨雾未散，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个女子。
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风尘仆仆。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却都异常沉稳。
背上，斜斜背着一柄剑，没有剑鞘，只有斑斑锈迹，看上去扔在路边都不会有人捡。
然而，当守卫山门的弟子依例上前，想要喝问阻拦时，却骇然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半点声音，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剑意，己然笼罩了整片区域。
那并非杀意，却比任何杀意都更令人窒息，仿佛天地间的规则，都在随着那女子的脚步而微微震颤。
玄诚子瞳孔骤缩，心脏狂跳。
这剑意……浩瀚如星海，沉寂如深渊，与传闻中一般无二！
他再不敢迟疑，整理了一下衣袍，越众而出，在距离那女子十丈之外，便深深躬下身去，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青云宗宗主玄诚子，率全宗上下，恭迎剑神前辈驾临！”
他身后，黑压压一片人影，齐刷刷跪倒，头颅低垂，连大气都不敢喘：“恭迎剑神前辈！”
万修跪迎，山门寂静。
那布衣女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瘦却轮廓分明的脸。
肤色是常经风霜的微褐，一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古井，无波无澜，只是淡淡地扫过眼前这盛大而卑微的场面。
目光，最终落在了为首那位毕恭毕敬的宗主身上。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冰凉的嘲讽：“玄诚子宗主，别来无恙。”
玄诚子浑身一僵，这声音……为何有几分耳熟？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仔细看向那张脸。
岁月和风霜改变了许多，但那眉宇间的轮廓，那双曾经明亮飞扬、如今只剩沉寂的眼睛……刹那间，玄诚子如遭雷击，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恐怖的事物。
是……是她？！
那个三年前，被他亲手写下休书，像丢弃垃圾一样逐出宗门的……废物弟子，林晚！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无尽的悔恨、恐惧、难以置信，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看着眼前这女子，看着她背上那柄生锈的铁剑，感受着那弥漫天地、让他这位一宗之主都心生跪拜之念的无上剑意……巨大的反差，几乎让他当场晕厥。
而林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熟悉的山门，看着那些曾经嘲笑她、如今却跪伏在地的熟悉面孔。
她的眼神，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玄诚子猛地回过神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向前几步，再也顾不得什么宗主威仪，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山石上，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谄媚：“乖……乖徒儿！
不！
剑神大人！
是老夫……不，是弟子有眼无珠！
当年….当年都是宗门的错！
是宗门对不起你啊!”他抬起涕泪纵横的脸，眼中充满了绝望的乞求：“宗门….宗门如今势微，求剑神看在往日情分上垂怜一二！
宗门……还缺扫地的吗？
弟子……弟子愿效犬马之劳！
身后，柳惊鸿早己惊呆了，脸色煞白如纸，娇躯微微颤抖，看着那个她曾经踩在脚下的“废物师姐”，如今却成了连师父都要跪地乞求的存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从脚底首窜天灵盖。
所有跪着的青云宗弟子，也都认出了林晚，个个面无人色，魂飞魄散。
山风掠过，吹动林晚额前的几缕碎发。
她看着脚下卑微如尘土的师父，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宗门。
沉默了许久。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握住了背后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剑柄。
动作很轻，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终于，极其平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似蕴含着某种裁决的力量：“扫地？”
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冰冷，而寂寥。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