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古玩街的“聚宝阁”里，李老板正对着个青釉瓷瓶摇头。瓶是刚收的，
卖家说是北宋汝窑，他却总觉得釉色发飘，正犹豫要不要请专家掌眼，
门口突然响起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李叔，这破瓶子还摆着呢？”进来的是赵鹏，
街尾“修旧铺”老板的儿子，整天穿着沾油的工装，手里总攥着把螺丝刀。
李老板瞥他一眼：“小屁孩懂什么？这可是汝窑，市价起码七位数。”赵鹏几步凑过来，
指尖在瓶底一划：“汝窑用的玛瑙釉，胎骨是香灰色，你这底足露胎的地方，
白得跟刷了粉似的。再说这开片，真汝窑开片是‘蟹爪纹’，你这倒像是用钢丝球磨出来的。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笑出声。穿西装的张总最瞧不起赵鹏，
当即嗤道：“黄毛小子懂什么叫‘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窑一片’吗？
我看你是修自行车修傻了。”他最近刚收了个汝窑小盏，正想在李老板这儿显摆。
赵鹏没理他，从兜里掏出块放大镜，对着瓶身仔细看：“还有这题款，‘大观元年’，
北宋官窑题款讲究‘瘦金体’，你这字歪歪扭扭的，倒像是隔壁老王写春联的笔锋。
”李老板脸色变了。他想起卖家确实说过，这瓶是从老王村收来的。张总却不肯罢休，
掏出个锦盒打开：“你懂？那你看看我这个！”盒里的小盏釉色青翠，底足还有“蔡”字款，
正是他花八百万拍来的“汝窑蔡款盏”。赵鹏扫了一眼，突然笑了：“张总，
您这盏胎是对的，釉也是老的，但这‘蔡’字是后刻的。
真‘蔡款’是徽宗时期权臣蔡京定制，刻字用的是‘铁线描’，您这笔画里带着锯齿，
明显是用现代刻刀仿的——不信您刮点粉末去化验，刻痕里准有机器打磨的金属残留。
”张总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这盏是他托人从海外拍的，当时鉴定证书说得天花乱坠，
他还在酒桌上吹了好几次。正僵着，门口进来个白胡子老头，是省里博物馆的周馆长。
他一眼就看到那青釉瓶，皱眉道：“小李，你怎么还收这种‘接底货’？胎是新仿，
底足却是从清代民窑残片上切下来的，骗骗外行还行。”又看了眼张总的锦盒，
“这盏胎釉是南宋仿汝窑的，也算老物件，可惜被人动了手脚，不值钱了。”众人哗然。
张总手里的锦盒“啪”地掉在地上，小盏滚出来，在阳光下，
那“蔡”字的刻痕果然泛着细微的金属光泽。李老板擦了把汗，
拉着赵鹏问：“你咋看出来的？”赵鹏挠挠头，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小本子，
里面夹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照片：“我爸修了三十年老物件，他说‘真东西有火气，
假的再像也透着死相’。这都是他教我的，还有……”他指了指墙上周馆长的照片，
“上周我去博物馆看汝窑展，周馆长给我讲了俩小时呢。”周馆长哈哈大笑：“这小子肯钻，
上次还拿着块明代瓷片来问我窑口，比某些只认证书的强多了。”张总灰溜溜地捡起小盏，
刚走到门口，就听赵鹏在后头喊：“张总，您要是想修修这刻痕，来我家铺子，
我爸能让它恢复原样——不收钱，就当交个懂行的朋友。”张总的脚步顿了顿，
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来。阳光透过聚宝阁的玻璃窗，照在赵鹏沾着油污的工装上，
倒比旁边那些光鲜的西装，多了几分踏实的亮。第二章张总灰溜溜离开聚宝阁的第二天，
古玩街就传遍了“修旧铺小子打脸八百万老板”的事。有人说赵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也有人说他父亲藏着什么不传的秘籍，连带着街尾那家不起眼的修旧铺，
也多了些探头探脑的看客。赵鹏照旧每天蹲在铺子门口擦零件，
手里转着那把磨得发亮的螺丝刀。他父亲老赵坐在里屋修个清代的座钟，
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里，突然插进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听说这儿有位‘少年鉴宝大师’？
”进来的是个穿唐装的矮胖男人，姓黄，是本地有名的古董贩子，专做些以次充好的勾当。
他身后跟着个精瘦的年轻人，捧着个紫檀木盒子，盒子上的铜锁擦得锃亮。
“黄老板有何贵干？”老赵头也没抬，手里的镊子正夹着枚细小的发条。
黄老板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赵鹏：“听说令郎眼毒，我这儿有件刚收的玩意儿，
想请小师傅掌掌眼。”他示意年轻人打开盒子，里面铺着红绒布，放着块巴掌大的玉佩，
玉色白中泛青，上面雕着条腾云的龙，龙鳞的纹路细得像头发丝。“和田羊脂白玉，
乾隆年间的御用品。”黄老板敲着盒子，“前几天从个老太监的后人手里收的，
您瞧瞧这雕工，皇家造办处的手艺，错不了。”赵鹏放下螺丝刀凑过去，刚要伸手，
黄老板突然按住盒子：“小师傅小心点，这玉翠，
碰坏了可是要赔的——估价也就百八十万吧。”周围看热闹的人倒吸口凉气。赵鹏没说话，
只是盯着玉佩看了片刻，忽然问：“黄老板，这龙尾上的云纹，您不觉得有点怪？
”黄老板脸色微变：“怪在哪儿？皇家的东西，讲究的就是繁复精美。”“乾隆时期的龙纹，
云纹是‘如意云’，边缘得有弧度，像朵展开的花。”赵鹏指着玉佩角落，
“您这云纹边缘是直的，倒像是机器雕刻的‘直角云’，这种工艺，九十年代才从国外引进。
”黄老板嗤笑：“毛头小子懂什么？老手艺也有失手的时候。”“还有这玉色。
”赵鹏没理他，指尖轻轻敲了敲玉佩，“和田羊脂玉的白是暖白，像化了的酥油，
您这玉看着白，却透着股冷劲，更像是俄罗斯玉。不信您拿强光打打，
里面准有‘糖色’杂质，这是俄料的特征。”年轻人脸色都白了，偷偷拽了拽黄老板的袖子。
黄老板猛地拍了下桌子：“胡说八道！我这玉有鉴定证书！”说着从包里掏出张纸，
上面盖着个红彤彤的印章，写着“国家级鉴定师认证”。围观的人顿时议论起来。
有人指着证书道：“有证书呢，说不定真是赵鹏看走眼了。”老赵这时慢悠悠走过来，
拿起玉佩掂了掂，又闻了闻：“黄老板，您这玉上有股‘抛光粉’的味，
刚用化学试剂洗过吧？真正的老玉，盘得久了，表面会有层‘包浆’，
摸着手感像婴儿的皮肤，您这玉摸着发涩，是新做的无疑。”黄老板额角冒汗，正想争辩，
门口突然响起警笛声。两个警察走进来，
对黄老板亮了亮证件：“有人举报你涉嫌倒卖假古董诈骗，跟我们走一趟。
”原来昨天张总回去后越想越气，托人查了那“蔡款盏”的来源，
顺藤摸瓜查到黄老板头上——他不仅卖假汝窑给张总，还骗了好几个藏家。
刚才黄老板来修旧铺挑衅，张总就在街角看着，见他拿假玉出来，立刻报了警。
黄老板被带走时，
嘴里还嘟囔着：“不可能……那证书是真的……”老赵叹了口气：“现在有些所谓的鉴定师，
给钱就发证。真东西自己会说话，哪用得着靠张纸证明？”这事过后，
赵鹏在古玩街彻底出了名。有人捧着家传的宝贝来请教，他都耐心给人讲解，
遇到确实有价值的，还会推荐去正规的鉴定机构；碰到赝品，也会仔细指出破绽，
教人家怎么避免上当。这天，铺子里来了个穿中山装的老者，手里捧着个青瓷碗，
说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想问问值多少钱。赵鹏看那碗胎质细腻，釉色像雨过天晴的天空，
碗底有个模糊的“官”字，心里咯噔一下——这看着像宋代的官窑瓷。“大爷，
这碗您是从哪儿得的？”赵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老者叹了口气：“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他以前是宫里的侍卫，清末的时候带出来的。
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急需用钱，要是不值钱，我就留着做个念想。”赵鹏小心翼翼地捧着碗，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让老赵也过了眼。父子俩合计着，这碗极有可能是宋代官窑的真品，
市价起码上千万。老者见他们神色凝重，心里也打鼓：“小伙子，是不是……不值钱？
”赵鹏摇摇头，认真道：“大爷，这碗是好东西，您要是信得过我，
我帮您联系博物馆的周馆长，让他来看看。如果真是官窑，博物馆可能会征集，
价格肯定公道，而且能好好保存着，让更多人看到。”老者愣了愣，
随即红了眼眶：“我就知道太爷爷没骗我……他说这碗里盛过御膳，让我们好好留着。
现在家里等着钱给孙子治病，要是能换些钱，又能让它有个好去处，再好不过了。
”周馆长赶来后，看到碗就挪不开眼，反复鉴定后，激动地说：“是真的！宋代官窑青瓷碗，
存世量极少，这绝对是国宝级的！”最后，博物馆以合理的价格征集了这只瓷碗，
还给老者颁发了捐赠证书。老者拿着钱去给孙子治病，临走前握着赵鹏的手说：“谢谢你，
小伙子，你不仅帮了我家，还让老祖宗的东西有了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