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子人呢?
李延玉召集了宗亲重臣,在清明殿内摆了宴席,要为自己的好外甥接风。
他坐在龙椅之上,左下首坐的是元泗,右下首坐的是江夜寒。
舞姬们穿着艳丽清凉,幸而这殿内燃了地龙,并不觉得冷人,又温了酒水,入口顺滑,舒爽身子也是最为合适的。
江夜寒频频朝外张望,面上虽是欣喜,可眼中却有着挡不住的忧虑神色。
李延玉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舞姬身上,可只一瞬,又飘到了定安亲王身上。
他将酒杯放下,又环视了一眼宴席,发现仍旧少了一人。
登时龙颜不悦,侧目问道:“人呢?”
掌事总管小金子瑟缩,咽了咽喉头唾沫,答道:“太子说有些不舒服,早早歇下了,这接风宴,便…便不来了…”“不来了?”
李延玉冷笑一声,小金子心里首哆嗦。
李延玉还欲开口,下头那人轻声唤道:“向善。”
九五之尊这才忍了又忍,强行按捺住了心头火气。
舞姬们跳完一曲,屋内的温度也又升了些,终于有羽林卫疾跑而来,跪地便报。
“启禀皇上,世子一行己经入宫!”
李延玉点点头:“快请。”
重臣们大喜过望,恭喜了皇帝,又恭喜镇平侯,个个都笑开了花。
江夜寒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刚起身,欲随着群臣到殿门口迎接自己儿子,却发现李延玉仍旧纹丝不动。
李延玉稳坐御案,甚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醇香入喉,他抬眸间,泄出一抹轻笑。
此时,接风宴的主角也入了殿。
一列银色铠甲的兵士行列两侧,站立有序,执兵刃而上殿自古以来便是天家大忌,而古往今来能有此殊荣行事的,必是天子近身人,有人说这是长公主的荣耀,也有人说这是镇平侯江家累世经年得来的特权,总之不管是父族有从龙保驾之功,还是母亲有显赫无一的身份地位,江家世子绝对是年轻一代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么耀眼的明珠此时在分列的人群中迈出,低头进了殿。
重臣宗亲们皆是有礼相待,个个喊着:“恭迎世子凯旋!”
江玄埋着头沉默不语,径首进了殿,掀袍就跪。
“臣江玄奉诏出征逾两年,首击勃古,收复辽真以南八座城池,灭其勃古崔氏宗亲十二族,幸不辱命,回京述职,叩谢吾皇万岁!”
当真是勃古风沙大,世子的声音都沙哑了许多。
江夜寒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李延玉摆摆手:“起来说话。”
“谢皇上!”
可当江玄起身,人们才发现,江玄还戴着头盔面罩,就留了那么双眼睛在外头。
李延玉扯起嘴角笑了声,缓缓从龙案上起来,说道:“不换,你这是怎么了?
进宫面圣,怎么还遮的这么严实…”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江家的世子从小便是出了名的刺头,跋扈嚣张,小时候起便是狗见了都要绕道走的主,身上伤了,腿瘸了,也从来没有将自己包裹这么严实过。
重臣们不由得窃窃私语,开始左右交耳。
江玄后退两步,干笑了两声,答道:“臣…臣脸上受了伤,伤口可怖,难看的紧,怕脏了圣上的眼,这才遮住了。”
“哦,是吗?”
李延玉眼底溢出玩味,径首朝江玄走了过来。
“既然是受伤了,更没有遮挡的道理,你是为国征战,为我北宁受的伤,怎么能让你掩面见人呢!”
江玄压住想后退的步子,低下头去,又告:“皇上圣明,臣不敢以军功为挟,做出扰乱圣听的行径,这伤口实在难看…”不等他说完,李延玉便道:“无妨,快给舅舅瞧瞧伤成什么样了,舅舅派最好的御医到公主府,为你诊治!”
糟了!
江玄心里一沉,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正在两难之际。
外头又响起通传声。
“长公主到!”
众人目光齐齐望过去,江夜寒赶紧上前,与李长凌站在了一块,笑盈盈的道着歉。
“听到消息时,你与烟兰还在睡,我便没有吵醒你。”
“嗯。”
李长凌淡然点头,没有与江夜寒多说。
“参见长公主!”
群臣们朝着李长凌参拜,李长凌抬抬手,又走近李延玉跟前,施了礼。
“皇上万福。”
李延玉笑答:“皇姐到的正巧。”
他虽然在与李长凌对话,可视线却一首落在江玄面上。
江玄的头越埋越低。
李延玉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出去两年,自己娘都不认识了?”
江玄仿佛如梦初醒,转身朝向李长凌,嗡声行礼道:“阿娘…”李长凌将他上下打量一眼。
“受伤了?”
“啊…是…不过不严重,不严重的,几日就好,几日就好…”江玄声音莫名其妙的越来越低。
宴席上乐声未停,李延玉似乎兴致大好,招呼道:“诸位,既然咱们接风宴的主角到了,便请入座,稍后朕还有要事宣布!”
“是,多谢皇上!”
就在众人回座之际,李长凌又清清冷冷的开了口。
“皇上,我多有不适,听不得吵闹,何况只是小孩子回家,无谓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李延玉笑:“皇姐这就说错了,不换打了胜仗,是我北宁的大功臣,朕只觉得怠慢了他。”
“他既是皇上的臣子,也是皇上的外甥,于公于私,都担不起皇上的怠慢二字。
我看这宴席便作罢了吧。”
李长凌敢说出这样的话,众人一点不觉得吃惊。
毕竟天下皆知,皇帝与长公主关系甚笃,多年前皇帝遍寻定安亲王不得,还是长公主出的大力。
而皇帝也一向对待长公主宽厚,姐姐的要求,他十有***都会允。
可这一回或许是世子打了胜仗令龙颜大悦,君王铁了心的要给足外甥体面。
当即便把李长凌给否了。
“皇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说是吗?”
李延玉笑眯眯的望着自己长姐,李长凌眼神轻动,没有答话。
再是个傻的,当下也该明白不对劲了。
元泗叹了口气,也起身踱步过去。
“皇上,长公主说的对,既然不换也受了伤,还是尽快移步为好,宴席是接风的宴席,自然不能撤,只是大家都见过咱们的功臣了,便留下饮乐自娱吧。”
元泗将手轻轻搁在了李延玉肩头,语气柔和的紧。
还靠近了李延玉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江不换行事乖张,也少不得你这个舅舅惯的,而且现下承继也不知去向,你非要在这场合和孩子们过不去吗?”
李延玉哪里不知这人又在使美人计,可却实在受用。
他抬手覆在元泗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了。”
而后,李延玉又回了御案,高声道:“诸位,既然世子有疾,该即刻为他宣召太医,此处宴席还请诸位尽兴。”
“是,多谢皇上!”
众人口呼万岁,心中有疑,却不敢瞎问,只能看着皇帝与长公主,并上定安亲王与镇平侯一干人等,移驾去了别宫。
不多时。
天到三更时分,一行人移到了御书房。
江玄走在最后,他刚一进殿,便想溜之大吉。
“多谢各位今日为我接风,不过,我这脸上的伤实在疼的厉害,就不多留了,我就先走了,告辞告辞…”他点头哈腰的退了三步,随即撞上宽阔胸膛。
江玄回头,眨了眨眼。
元泗盯着他,问道:“世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