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我注意到院子里的汽车少了很多。好像我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时候,那些比我脑容量大的人都在逃离塔科夫。行吧行吧,走着瞧吧。我想不出有多少地方会欢迎来自远方的,或者随便从哪儿来的难民。这里不是欧洲,何况他们那最近也有了麻烦事。
我的房门入口以黑暗来迎接我。他们关掉电源了吗?不,等等,电梯在工作。怎么回事?通过手机上的电筒,我搞清楚了——有人拧下了灯泡。所以这就是我们变成了这个样子,已经在偷灯泡了。
回到公寓里,我锁住了身后的门,开始把我的战利品摆在沙发上。我没有搞到多少,但感谢上帝,我找到的足够勉强糊口一两天了。
我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然后听到门铃的悦耳的声音。帕夏·加尔佩林的脸出现在我的显示器上。他来这里干什么?
“开门!”我大声喊道,系统一直服从我的命令,打开了门。
“嗨!”
“你好你好!进来吧,我刚要烧水。“
“现在不是时候。你听说他们杀了米莎吗?”
等等……
“弗罗洛夫?”
“是的。”
他是我们的系统管理员。我的同事。一个好心肠的傻瓜,戴着圆眼镜,看上去有点像约翰·列侬。一个非常随和,非常优秀的人。谁会找他的茬?
“你一定在开玩笑……”我怀疑道,“等等,谁告诉你的?”
“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帕莎问道,他的声音开始尖利起来。
我没想到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片混乱……一些拿着突击步枪的家伙当着我的面开枪打死了一个人,警察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开始紧张地在公寓里走来走去。从他的话中我逐渐开始明白,情况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混乱!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有组织的混乱,已经占据了整个城市。街上到处在交火。警察没了踪影,没有人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些突然爆发的火拼。也搞不清楚是谁在和谁交战。在来我家的路上,帕夏也被枪击了,幸亏车速够快救了一命。他先去看看弗罗洛夫,在门口发现他的尸体。有人打了米莎几枪胸部,然后给地板上的他脑门来了一枪。
“我跪在他旁边,突然听到有人在里面走动,吓得我撒腿就跑!”
“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住在附近,而且你是一个比我更好的司机。”
那确实。帕夏的驾照是买的,不幸的是,驾驶贷款买的马自达的能力可不能靠买。
他只能够在市里兜风而不撞车,要高速公路上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该走了。 马上!”
“等等,我得把东西收拾好。”
“什么东西?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我们得走了。快。”
不管你怎么看帕夏,他的说法确实很有说服力。我什么反对意见都找不出来。随着他不断的叫嚷,我在公寓里转来转去,狂热地把所有能找到的有用的玩意塞进背包里。即使这都不是我最大的背包,塞进所有东西之后都还绰绰有余。我从前认为我所有的东西都很有用很必要。他妈的,在外面那些东西就毛都不值。比如,我能用高尔夫俱乐部VIP卡干啥,即使它是由Terra集团的副总裁亲笔御赐的?
砰的一声关上门后,我们下了楼。在入口处遇到了另一个熟人——德米安·斯劳茨基。一个和我一样的程序员,不过他在隔壁部门。有趣的是我们甚至长得很像。 在办公室里,他们开玩笑说是这份工作磨去了外表上的差异。他和帕夏几乎是邻居,住在同一层楼。加尔佩林一定是故意把他留在院子里看车的。他这么做有道理,虽然不知道德米安能不能对抗哪怕就一个武装分子? 我们赶紧把东西装上车。车里很暖和。帕莎甚至没熄火,加热器一直在工作。
“我渴了,”斯劳茨基抱怨道。
“嗯,我楼上有矿泉水。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搞快点,天啊,你穿着你的夹克干什么?”
说得对。我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我为什么要穿着呢?
我冲回大楼,上电梯,进房门,水在桌子上。
我抓起瓶子砰地关上门。电梯哼着它的小歌,我回到了一楼。向台阶跑去。妈的,我的鞋带!我差点被绊倒了。我蹲下……
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从院子里传了进来。声音被玻璃反射,在入口深处回
响。
“让他闭嘴!”
又是干涩的两声枪响。“现在他们动不了了。”
“检查他们的证件。包,外套。把所有的都检查一遍。”
我蜷缩在门厅的壁龛里。这里本来应该有花的,但从来没有人凑齐钱。“这是加尔佩林。照片就在他的驾照上。
“另一个是谁?”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那TM就上楼搜!卡拉瑟夫也应该住在这里,他也在名单上。三楼,15号公寓。不要到处闲逛。”
我听到脚步声,试图让我的脊柱缩进混凝土里。多亏那位不明的灯泡小偷,入口没有灯光。但他们可能有手电筒……
“老大,这儿有张通行证。是卡拉瑟夫。”
“我想他跑这么远,就是赶过来要见卡拉瑟夫的。没什么区别,我们还是得搜索公寓。谁知道他屋里有什么玩意?”
我又听到靴子踩在路上的声音。现在,他们要来穿过门,用手电筒东照西照了。
但,他们真的会照吗?他们在门厅是要照什么?外面还没那么黑,他们也可能没有手电筒,而电梯门总是用LED点亮。你不可能看不见。所以事情正是如此发展的。几个坏蛋毫不迟疑地径直向电梯走去,直到最后一刻,他们中的一个才因为某种原因拿手电照亮了呼叫按钮。电梯奏响了它的小调,上升到我所在的楼层。
到目前为止还好。现在他们上楼去了,闯进我的公寓,到处翻翻,然后呢?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但他们把里面的东西都查一遍也就五分钟。我公寓里没有那么多家具——都是现代简约主义。然后……他们就会下楼来。不管他们是楼梯还是坐电梯下来,都会看到我的。我所在的壁龛很容易从楼梯底下和电梯门那看到。现在我知道他们是有手电筒的。
所以,我还剩五分钟,对吗?嗯,大概还有六七分钟吧。他们会把我在此葬送。我应该跑出去吗?哦对了,他们中有多少人守在车旁?也许他们都是聋子和瞎子?别吧,这可不好笑。
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开始爬楼梯上去而不是寻找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处。我们房子里的楼梯井也都是现代极简主义的,没有壁龛或拐角。无论你走到哪里,上下都一览无余。灯还亮着所以用不着电筒。我至少脑子还在,还知道要保持安静,甚至脱下鞋子来爬楼梯。一楼,二楼。在我的上方有一声撞击和刺耳的声音。我可怜的门!
“你正在非法入侵私人财产。我现在就报警。”
我的警报系统!我自己安装的。现在整这出可太好了,警察甚至不会出来管谋杀犯罪。
“臭***!”楼上有人骂道, “我这就开枪。 尝尝这个!”
一声巨响,警报声陷入沉默。
“这还差不多!”
到了我家的楼层后,我小心地瞥了一眼拐角处。我的门是敞开的,走廊的灯是亮的,尽管我记得把它关了。门口没有人,但可以听到从屋里传出的声音。
动身!
我把鞋捂在胸前,尽量少发出噪音,我穿过通道,转向楼梯间往上走。就在那里我被吓得腿软,一步都不能再走了。我所能做到的就只有趴在地上。
说话声更大了。显然那些坏人什么也没发现,正在离开房间。
“在门口弄个小礼物以防万一。”被警报系统吓到的那个人说道。
“这TM有意义吗? 屋主在楼下躺着呢!”
“谁知道呢……他的朋友可能会来。”
“哈!好像他们会活那么久似的。那如果他的邻居出来多管闲事呢?”
“他邻居怎么样关你屁事?”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第二个坏蛋同意了。
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从楼梯间里升上来的气味来判断,第一个坏蛋在等待的时候还抽了支烟。
“完事了。就像他们教的一样。他们到时候就死无全尸咯。”
“希望雇我们的大人物不在乎细节。”
如果一个动作片主角身处我所在的位置上会做什么?他们会跑下楼去,找到绊索,拆除之后把手雷向坏蛋们招呼过去。据我所知,他们用手榴弹制造这种陷阱,这意味着你在坏蛋们走出大门的时候给他们扔过去。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动作片主角会做的,但我不在电影里,也不知道如何解除绊索。在我服役的一年里,我只开了两次突击步枪,而除了在电影里,也从来没有见过手榴弹。
所以,我一直坐在楼梯上,听到院子里的门砰的一声以及马达的轰鸣声。然后有东西在窗玻璃上闪烁。我不用向外看就知道那是什么:加尔佩林的马自达烧了起来。伴随着烟雾,我最后一次逃离这场噩梦的机会渐渐消失了。
我不记得我在楼梯上坐了多久了。没有人进出任何一间房间,大楼完全沉默,仿佛所有的居民都变成了鬼魂。更有可能的是,他们都逃离了这个城市。只有口渴才使我清醒过来。我非常想喝点什么,但我什么也没有。我站起来,骨头嘎吱作响,肌肉酸痛。我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马自达已经停止了燃烧,现在只是在冒烟。恶臭的烟气从窗户里涌出,蔓延到院子里。我看不到我同伴的尸体,所以我假设他们在被烧毁的车里吧。有哪里能去吗?我的空水瓶挂在我的皮带上,我的刀在我的口袋里。除了这些我一无所有,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我转过弯,朝之前那家被洗劫一空的商店走去。那里有矿泉水,至少还有点东西。
奇怪的是,在路上我没有看到一辆过路的汽车或人,仿佛整个城市都死了。在当我在街尾转向商店时,我看到建筑物的旁边有着新鲜的刮痕和油漆印。显然有人刚在这里逃过一劫。这边还有辆车。原来也没能逃多远嘛。窗户被打碎了,门上布满了弹孔,司机命数至此。很快血液的气味就……弥漫开来。斑驳飞溅的红色遮盖了部分的挡风玻璃,甚至喷溅到了副驾的窗户上。强打精神,我在车旁走来走去,小心翼翼地看着里面。 司机命数至此——他的最后一程也没能跑多远。 一个大个儿家伙躺在方向盘上,头卡在仪表板里面。块头真大啊。他怎么坐进去的?很明显他们为什么会直接开枪了。这样的大家伙要是有时间下车,谁还拦得住他啊。他的口袋被翻个底朝天,副驾的杂物箱也被打开了。在后座上,一些被洗劫一空的袋子散落在衣服、扳手和螺丝刀之类的东西中。看上去他很匆忙,但没有能走太远。 后备箱也是开着的,但里面除了备用轮胎什么也没有。
我觉得糟透了,很快地离开了那里,希望自己不要吐出来。但我又吐得出什么呢?从昨天下午起我就没吃一点东西了。
该去店里了!从昨天起这里就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在被洗劫的商店里,橱窗上没有多少可以诱惑消费者的商品。瓶装水还完好无损。我贪婪地拿起一瓶,喝了又喝。唷,好多了!我几乎把水喝空了。
妈的,超过四瓶的水我该怎么拿?天哪,我是个***。那车里不是有个包吗?看起来也不全沾上了血。我跑回去拿包,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些扳手、螺丝刀和钳子。为什么?工具总是有用的。该回到商店了。
我设法在袋子里塞了七瓶水,还有几包面包零食(乞丐可不能挑食),一包谷物其他能找到的任何东西。其他东西在我到之前都倾销一空了。四处看看,昨天的尸体开始有味道了,还是那只是我的想象?
有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什么?说不出来。一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蹦来蹦去,但我只是说不出来它到底是什么。等到我离开空无一物的商店时,才惊觉到——一件夹克! 我应该
从死掉的司机身上把夹克扒走。夹克躺在地板上,然后是,它被血覆盖了。这样我怎么能穿啊?“别挑剔了,”我脑子里有个声音。“你打算晚上穿着那件衬衫到处跑吗? 你可真是个硬汉!”
不过,现在还没那么冷。无论如何白天总不至于让牙齿打颤。
但我记得我在楼梯上的前夜。没有阴风,但你也不能说很温暖。在一栋建筑,一栋住宅楼,设计用心,有良好的供暖系统,我也不能回去的大楼里。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敲我邻居的门说:“不好意思哈,但他们昨天试图在这里杀了我,并在我的公寓里放了一根绊索。 介意我和你一起呆一段时间吗?“我可以想象得到回复。
这提醒了我,我能去哪里?冒着被子弹打中的风险去找我的同事?很明显他们正在依据某种名单来寻找我们,我怀疑不止我们三个人在那上面。显然名单里是过去几天和我共事的人。所以我可能在他们中任何人家里碰上昨天的那群访客。
那么,我要去哪里?想不出来。我真的要像个流浪汉一样爬进地下室吗?嗯,这里的地下室还不差。见鬼,一些地下室里甚至有办公室。我去过那种地方很多次,几乎总是有大铁门的。但话说回来,我手上有工具,而且还知道一个离这儿不远的个办公室。
唉,我作为毛贼的才能只够把锁上的装饰盖卸下来,对后面的大铁片我简直无能为力。任何试图用弯曲的电线来撬锁的尝试从一开始就是无根之萍——压根没有电线。即使我有,不知道该弯成什么样子。不知怎么的,我怀疑是不是拧成直角就够了……花好几个小时来尝试开门后,我放弃了,坐在台阶上,打开了一包婴儿食品。没啥好笑的,你在这种情况下又能做什么呢。
窗户呢?上面有铁栅。妈的,我该怎么办?但凡我有根撬棍……
我在哪里能找到一些趁手的工具呢?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显然,港口里能找到,但是港口太远了。一定有更近的选择。建筑工地!里面肯定会有撬棍和其他各种有用的东西。是要去建筑工地,但是它具体是在哪?我并不知道最近的建筑工地的地址,但我在公共汽车上时,在窗外看到了什么。等等,我会在夜幕降临时刚好赶到那里。然后呢?我真的有得选吗?不,我没有。唉,走吧。但我的补给呢?如果我在那里找到有用的东西呢?我要把它放在哪里?商店的水,我的水瓶和面包小吃在地下室的台阶底部找=暂时安了家。你没法从街上直接看到它们,也没有动物会找到。毕竟我带的又不是香肠或什么的。我只带了一个瓶子和袋子。很好,明天我会带回来一根撬棍,这样就终于可以挪进新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