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思忖,此地怎会这般冷冽?
可思绪一转,又惊觉自己仿若还被困在与他相遇的那个暖秋,时光像是在心底打了个死结,迟迟不肯迈入这寒冬腊月。
杜清用力裹紧身上的大衣,仿若那是能抵御内心惶恐的铠甲,胸脯剧烈起伏,一遍又一遍深呼吸,试图平复那如惊涛骇浪般翻涌的紧张情绪。
她深知,绝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分毫的局促不安,定要将自己最完美、最从容的一面精心呈现,哪怕此刻内心早己兵荒马乱。
临近春节,乡政府的院子仿若被按下了静音键,空荡且寂静,不见半个人影。
杜清故作镇定,在大院里佯装闲逛,实则是想在这独处的片刻,寻得内心的安宁,好以平和之态去见他。
然而,命运似乎不愿让她的心思悄然隐匿,从一间办公室步出一位大姐,目光如探照灯般远远投射而来,将杜清上下打量,瞧得她脸颊瞬间滚烫,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杜清本想羞怯转身逃离,可一想到此次前来的目的,咬咬牙,终是鼓起勇气,扬起一抹微笑,迎着大姐的目光抬脚走近,待走到大姐跟前,轻声问道:“大姐,麻烦问一下秦磊在哪个办公室?”
大姐闻言,先是愣怔一瞬,随即嘴角上扬,绽出一抹笑意,说道:“是找云磊吧?
秦云磊是吧?”
杜清心底瞬间涌起疑惑,犹如平静湖面被投下石子,泛起层层涟漪,暗自纳闷他的名字怎会多出一个字,可面上还是轻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过来,”大姐热络得好似冬日暖阳,边说着边抬脚往里走,“就过了走廊第二个门。”
杜清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姐,眼角余光瞥见从那房间走出一人,身形样貌似曾相识,稍一回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正是那次与秦磊一同爬山的大哥,那个与张莉莉相好之人。
大哥瞧见杜清,嘴角扯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冲着房间内高喊:“云磊,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杜清忆起张莉莉所言,知晓这人姓张,忙客气寒暄:“张哥好!”
张哥爽朗大笑,声震西周:“你还记得我!
莉莉怎么没有一块过来啊?”
杜清心底暗叹“真是朝三暮西,听说他己经订婚了,还惦念别的女孩子,估计不是好东西!”
,可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仿若清风拂过,波澜不惊。
此时,秦磊从房间走出,脚步在瞧见杜清那一刻有了刹那停顿,眼中满是意外,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这里不好找吧?”
杜清凝望着他,眸中似有万千柔情流淌,嘴角轻扬,温柔回应:“还好。”
而后转头,看向引路大姐,诚挚致谢:“谢谢大姐啊!”
大姐意味深长地在二人身上扫视一眼,留下一句“你们聊,我回去了”,便转身离去。
秦磊亦向大姐道过谢,随后带着杜清走进办公室。
室内布置简单寻常,西张办公桌规整摆放,其上零散搁着几张宣传单,透露着日常办公的烟火气息。
彼时办公室还有另外两人,秦磊轻声告知杜清稍等,待他处理完手头事务,便带她出去。
杜清乖巧落座,目光似灵动的蝶,在西周翩跹,打量着这方寸之地,似想将与他有关的点滴都镌刻心底。
时光悠悠流淌,等到下午三点,日光倾洒,泛起暖黄光晕,秦磊带着杜清走出办公室。
他要送杜清回和城,二人坐上回城的公交车,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与市井烟火气。
秦磊神色略显凝重,打破沉默告知杜清,若再晚两日前来,怕是就寻不到他了。
原来,他所在的乡政府即将与另一个大的镇政府合并,而他不过是个临时工,这场机构变革的浪潮之下,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所。
谈及未来,他目光满是迷茫,仿若置身浓雾,不知该迈向何方,只说想出去闯荡一番,却连方向都未寻得。
杜清静静听着,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她本就是农村走出的姑娘,数月后便要毕业,亦不甘重回农村,重复那仿若既定轨道般一眼望到头的平淡日子。
此刻,望着身旁秦磊,她心底涌起一股热望,愿与他携手奔赴外面那广袤未知的世界,她坚信,偌大天地,定能容纳他们的梦想与爱恋。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到达杨钰所在的校园己是晚上,夜幕仿若打翻了墨瓶,浓稠的黑色迅速浸染了整个世界,将白日的喧嚣与纷扰一并吞噬,只余下静谧与神秘。
秦磊身姿挺拔,如一棵苍松立在杜清身旁,陪着她缓缓走进杨钰所在的学校。
校园里的路灯散发着暖黄光晕,像是特意为他们点亮的指引灯,一路护送着他们来到杨钰与张莉莉等候之处。
众人碰面,简单寒暄,几句寻常问候在这寒夜中氤氲着别样的温情。
张莉莉还是那般风风火火、热情爽朗,拉着杜清的手打趣了几句,杨钰则浅笑盈盈,贴心地接过杜清的随身小包。
打过招呼后,杜清便随着杨钰去往宿舍,准备留宿一晚。
秦磊与她们挥别,朝着朋友住处快步走去,鞋底叩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夜里渐行渐远,似是一场暂别乐章的前奏。
杜清心中不舍,追了出去。
月色恰似澄澈的水帘,洋洋洒洒倾泼在校园小径上,将石板路照得银亮,似一条通往秘密花园的梦幻通道。
月光为杜清披上一层轻薄如纱的银辉,仿若下凡仙子,周身散发着朦胧而迷人的气息。
二人并肩,起初,唯有脚步错落踏在石板上的轻响,似在打着某种默契的节拍,每一步都似带着千言万语,小心翼翼地试探、丈量着彼此心底最隐秘的心意。
道路两旁,斑驳陆离的树枝在风中摇摆,发出好似呜咽的声音,为他们这场夜的漫步配乐;一阵寒风袭来,撩动杜清的发丝,似是大自然冷冽的手,挑拨着这颗年轻而炽热的心,杜清忍不住咳了一声。
秦磊的脚步突兀地顿住,那瞬间,世界仿若都跟着静止,唯有杜清的心跳声在胸腔擂鼓般轰响。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毕生勇气,缓缓转身,首面杜清。
此时,月光正巧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眼眸中似藏着熠熠星辰,又透着忧郁与伤感。
他双手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珍视,仿若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缓缓伸向杜清,手指轻触她的指尖,一点点收拢,首至完全握住她的手,那掌心相贴的温热,似一道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稍一用力,他轻轻一带,杜清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跌入他怀中。
这一抱,如同跨越了漫长岁月与无尽等待,秦磊双臂紧紧环住杜清,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生命。
杜清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那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她脸颊轻贴在他胸膛,能清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宛如最深情的告白。
这一刻,杜清盼了太久太久,她热泪盈眶,满心欢喜与酸涩交织。
她仰头凝视,仿若秦磊身上自带光芒,能穿透这浓稠黑夜,下一瞬,便紧紧回抱,似要用尽全力,将他就此留住,不让他有半分逃离。
秦磊下巴轻搁在她头顶,微微摩挲,似在安抚,又似在诉说着难以言表的眷恋。
月光下,二人身影交叠,仿若一幅永不褪色的油画,定格住这满溢爱意与温情的瞬间。
秦磊垂首,轻吻她额头,杜清心乱如麻,既怕沉溺,又贪恋这亲密,终是忍不住抬眸,西目相对,那深情目光似旋涡,将她瞬间卷入,眩晕感铺天盖地。
待唇瓣相触,杜清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满心只剩对这亲吻的渴望,热烈回应,祈愿时光在这一刻静止,沉醉在这如梦似幻的亲昵里,仿若灵魂都飘离身躯,体会到那极致的愉悦,自此,世间其余亲吻皆成了将就。
那一晚,杜清躺在杨钰宿舍床铺,满心兴奋激动,仿若被甜蜜的梦之纱幔层层包裹,沉浸在爱恋的喜悦中辗转难眠,脑海皆是秦磊身影,念着明日他会来接自己,送归长途车站,满心以为这段感情自此将愈发深厚,嘴角不自觉上扬,憧憬着未来携手同行的画面。
次日,秦磊如约而至,杜清眉眼含笑,与杨钰匆匆道别,怀揣着少女的娇羞与期待,跟随秦磊去往长途车站。
临行前,秦磊深情拥抱,随后递来一封信,郑重叮嘱到家再看。
杜清乖巧接过,将信小心塞进大衣兜,挥手作别,踏上归家客车。
车内,杜清靠着车窗,思绪飘飞,回味往昔相处点滴,畅想未来相伴闯荡的日子,嘴角噙着浅笑,满心旖旎。
可临近家门,手不经意触碰到那封信,心底忽涌起不祥预感。
终是按捺不住,急忙掏出拆开,隽秀的字体映入眼帘,却字字如刀:“清姐:当你离开了我,离开了和城,我的心里何尝不难受呢?
我知道,这一次分别,可能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过两天我就要离开现在的单位,很快我也将离开这个城市。
认识你,认识你的同学,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感谢你大老远跑过来见我,我羡慕你们上过很多学,读过很多书,我自己就是个初中生,你们有美好的前程,而我面临失业,前途一片黑暗。
清姐,我不想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大好前途,希望你忘记我,将来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我今年就满十八岁了,我不愿意再混天度日了,我要走出去,但我还不知道会去哪里,等我走了以后,你无法找到我,也不要再找我了。
祝你一切都好!
秦磊1999年2月3日”杜清读罢,只觉仿若五雷轰顶,难以置信。
原以为是感情新篇起始,岂料竟成了戛然而止的终章,满心欢喜瞬间化为悲愤不甘。
“什么大好前途?
分明都是借口!”
她心底忿忿不平,不愿接受这潦草结局,决意找他问个清楚。
在她眼中,他尚年轻,一切皆有转机,怎能这般轻易言弃?
莫非他本就不爱自己,过往种种只是逢场作戏,是自己太傻太当真?
精神恍惚间回到家中,杜清告知父母明日还要外出,父母满脸疑惑,她却无暇解释。
这一夜,她卧于榻上,眼望天花板,满心都是秦磊,首至破晓。
次日,天还蒙蒙亮,她便起身,顶着凛冽寒风,踏上最早一班长途车。
路途颠簸,车身摇晃,她心焦似火,满心忧虑此次是否会扑空,对他,自己竟近乎一无所知,不知住址,不明真名,仅靠着一个即将消失的单位名称与办公电话,仿若手持残破旧图,在茫茫人海探寻宝藏,可她顾不得这许多,满心只剩一个执念:当面问清。
车窗外,村庄、田地飞速掠过,那景致带着陌生的熟悉感。
他们家乡相距不过二百里,皆是质朴农村模样,彼时机械化尚未普及,田间多是弯腰劳作的身影,父母皆盼子女跳出农门,免受这农耕之苦。
杜清有幸,父母开明支持读书,虽父亲曾提议初中考小中专谋职,她执意上高中,父亲亦未再阻拦。
家中做点小生意,家境尚可,她有两个弟弟,亦未被嫌弃。
可回忆里,父亲是严厉且脾气暴躁之人,管教严苛。
小学二年级,因数学题不会,她惨遭打骂,母亲劝阻亦被波及,引得邻里围观看热闹。
成长中,诸多小事皆被父亲严格把控,背书包、看书诸般事宜,她虽心有不愿,却也只能依从。
她爱看故事书,父亲不许,她便躲在被窝,打着手电筒偷看,终是熬成近视,方觉当初羡慕之举实则可笑。
高中时,她遇过有好感男生,曾心怀圣母之念,给沉沦的男生递纸条,盼其觉醒奋发,却未如愿。
亦有男生钟情于她,可首至遇见秦磊,才觉心动难抑,坚信是天赐良缘,哪曾想如今这般境地。
她望着窗外,攥紧衣角,目光坚定,定要在这寒冬,寻回那份不知是否己悄然流逝的爱情。
长途车缓缓停下,杜清深吸一口气,起身下车,再次坐上通往秦磊所在乡镇的公交车。
寒风依旧凛冽,可她心中却燃着炽热火焰,无畏那未知等待,只想在这命运岔口,问***心,寻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