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彩虹的三角函数
他摸出包里那个缠着防水布的笔记本——封皮夹层里藏着自制的日晷计算尺——指尖沿着刻度线滑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铃铛声。
"提前两分钟。
"林深夏抱着牛皮纸袋靠在门框上，裙摆缀着的银铃随着呼吸轻颤，"但彩虹要七分钟后才会出现。
"她歪头时，发间新别的银杏叶发夹在阳光下泛着青柠色，叶片边缘精确复刻了佛光寺斗栱的卷杀曲线。
许嘉言接过她递来的纸袋，里面装着温热的桂花酒酿圆子。
瓷碗底部用糖霜画着笛卡尔坐标系，汤圆排列成正弦函数图像。
"我计算过人体消化酶的活跃周期，"林深夏用铜勺轻敲碗沿，"现在吃掉的话，多巴胺峰值刚好赶上彩虹出现。
"甜糯的米香在齿间漫开时，许嘉言注意到穹顶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正以特定角度排列。
他摸出速写本，笔尖自动开始计算光线折射率。
林深夏忽然按住他的手背，指尖沾着桂花蜜在他本子上画出参数方程："彩虹不是拱形，是圆环的42度角视错觉。
"她的钢笔尖在玻璃上快速勾勒，雨滴顿时化作跳动的光点。
许嘉言看着那些跃动的公式，突然发现这正是自己上周在图书馆演算到深夜的课题。
此刻被林深夏拆解成童话般的图示，像把复杂的结构力学变成一首回文诗。
西点零七分，第一道虹光穿透东南侧的菱形玻璃。
林深夏拉着他退到第七排书架前，七彩光斑恰好在地面拼成哥特式玫瑰窗的图案。
"这是..."许嘉言望着光晕中浮现的彩色光斑，喉咙忽然发紧——那些看似随机的色块，实则是他获奖模型底座的微缩投影。
"光的衍射游戏。
"林深夏从帆布包里掏出三棱镜，虹光在她掌心碎成星子，"就像你模型里的雨水收集系统，把意外变成预设的浪漫。
"她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新添的绷带——这次印着赵州桥的线描图。
测绘纸铺开时，许嘉言发现林深夏的速写本换成了水彩纸。
她调着靛蓝色颜料说："陈教授说下周要交色彩构成作业。
"笔尖突然顿住，"但我觉得...你的眼睛比任何色谱都难调配。
"雨后的风挟着潮湿的银杏叶闯进来，将她的草稿吹到许嘉言膝头。
纸上是用丙烯画的图书馆穹顶，却在结构线之间藏着无数个"7"——窗格是罗马数字Ⅶ，飞鸟组成***数字7，连星光的锐角都是7度。
"你的幸运数字。
"林深夏用笔杆轻敲他僵住的指尖，"上次酸梅汤瓶盖的刻痕..."她突然噤声，耳尖泛起的红晕比水彩盒里的朱砂更艳。
许嘉言翻开速写本最新页，昨夜失眠时画的林深夏侧影突然变得滚烫。
他慌忙合上本子，却听见清脆的撕裂声——有张纸页粘在了她袖口的纽扣上。
那是张未完成的建筑草图，塔楼飞檐下画着两个牵手的剪影，比例尺标注处写着：1:1314。
"这个高度..."林深夏捏着图纸凑近观察，发丝扫过他发烫的耳廓，"按人体工学计算，最适合接吻呢。
"她的呼吸带着酒酿的甜香，在"接吻"二字上咬出黏稠的尾音。
暮色漫进来时，林深夏突然惊觉颜料盒打翻在裙摆上。
靛蓝色顺着棉布纹理晕染，像夜色顺着巴别塔攀爬。
"完蛋了，"她拎起湿漉漉的裙角，"这可是高尾绫子设计的限定款。
"许嘉言掏出那盒佛光寺创可贴，才发现每片都印着不同的古建筑斗栱图。
"先应急。
"他撕开印着独乐寺观音阁的贴片，指尖触到她脚踝时，发现皮肤温度异常的高。
"你发烧了？
"手掌贴上她额头的瞬间，林深夏突然蜷缩成团。
她滚烫的额头抵着他锁骨，声音闷在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从昨晚就在雨里测彩虹折射角..."尾音化作小猫般的呜咽。
许嘉言背起她时，闻到比往常更浓的檀木香。
林深夏滚烫的脸颊贴着他后颈，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前画着斐波那契螺旋线。
"其实..."她含糊的呓语混着热气钻进他衣领，"钢笔刻字是我自己弄的..."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让林深夏清醒了片刻。
她看着许嘉言挽起袖子调试退烧贴，忽然抓住他手腕："你后肩有道疤..."指尖划过他凸起的脊椎骨，"是六岁那年被钟楼碎瓦划伤的吗？
"许嘉言手中的棉签掉在托盘里。
童年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梅雨天的古镇钟楼，穿杏色雨衣的小女孩，还有那块刻着"夏"字的残瓦。
他转身时，林深夏己经昏沉睡去，左手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护士拉开隔帘时，许嘉言看见她帆布包滑出的药盒。
英文标签显示这是需要定时服用的免疫抑制剂，说明书边角密密麻麻记着服药时间与彩虹观测数据。
最下方有行小字：”虹光持续时长=见到他的心跳频率×3.14“夜色浸透窗棂时，林深夏在退烧贴的凉意中醒来。
她看见许嘉言趴在床边熟睡，速写本摊在膝头，最新页画着医务室窗外的紫藤架。
藤蔓缠绕成方程式，花朵恰好开在等号位置，旁边标注着：当林深夏=∞光年外的星轨。
月光漏进来时，她悄悄拔下他一根睫毛，夹进随身携带的《营造法式》第77页。
泛黄的书页间己经收集了七根睫毛，按照发现的时间顺序排列，旁边标注着经纬度坐标——全部指向江南那座百年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