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望着妹妹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葬礼那天,林菲也是这样倔强地站在灵堂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肯落下一滴眼泪。
"姐,你说王叔叔真会帮我们吗?
"林菲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响。
她转过身时,月光照亮了她眼下的青黑,"他都十年没和咱家联系了......"林夏摩挲着口袋里那把锈钥匙,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十年前王开福和父亲合伙开运动器材厂,因为经营理念分歧不欢而散。
但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念叨:"找开福......开福会懂......""试试总没坏处。
"林夏强打精神,"当年爸爸把技术专利都给了他,说不定......"话音未落,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陌生号码的来电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小林?
我是王开福。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烟酒过度的沙哑,"你爸走前给我留了封信,说有样东西要交给我。
"第二天正午,烈日炙烤着篮球场。
林夏站在褪色的三分线外,看着远处一辆黑色越野车碾过碎石路,扬起滚滚烟尘。
车门打开的瞬间,啤酒肚微凸的中年男人摘下墨镜,额角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红——那是二十年前救父亲时留下的。
"丫头们胆子不小。
"王开福绕着教室踱步,皮鞋踩碎满地玻璃碴,"当年你爸在这画战术图,一画就是通宵。
"他突然停在那张泛黄的冠军合影前,指尖轻轻抚过照片里父亲年轻的脸,"他走后,你妈把器材厂的股份全抛售了......"林菲突然冲上前:"所以你也要和她一样,把这里卖掉?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校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王开福转身时,林夏注意到他西装内袋露出一角泛黄的信纸——正是父亲的笔迹。
"你爸在信里说,这里埋着他最珍贵的宝藏。
"他弯腰捡起半截篮球,裂口处灰白的纤维在阳光下格外刺目,"现在我明白了,不是奖杯,不是奖牌,是......"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他的话。
林夏透过窗户,看见母亲的红色轿车停在操场边,副驾驶坐着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母亲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下车,珍珠项链随着步伐晃动:"王总,这片地开发成商业区......""张女士还是这么心急。
"王开福推开门,阳光涌进教室,照亮他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不过很遗憾,我刚和这两位小老板谈妥投资。
"他掏出支票簿,钢笔尖在纸面沙沙作响,"五十万,用于改造训练基地。
"林夏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猩红的口红在扭曲的面容上格外狰狞:"王开福!
当年你......""当年是当年。
"王开福撕下支票,折成纸飞机抛向空中,"小林,带叔叔看看你们的规划。
"他转身时,林夏看见他悄悄擦掉眼角的湿润。
暮色降临时,王开福蹲在地上,和林菲用粉笔画新的战术板。
远处传来戴沫沫调试音响的声音,李玫瑰正举着喷枪给篮球架重新上色,火花溅在她彩虹色的头发上。
林夏翻出父亲的旧战术图,突然发现夹层里夹着张字条,褪色的钢笔字写着:"开福,若有一天孩子们需要,带他们去仓库。
"她转头望向王开福,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泛黄的冠军合影贴回墙上。
阳光穿过他头顶新添的白发,在照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明天带你们去个地方。
"王开福拍拍手上的灰,从车里搬出个旧木箱,"当年你爸藏的宝贝,该重见天日了。
"箱子打开的瞬间,林夏屏住了呼吸——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年前的冠军奖杯,还有崭新的、印着"星火"字样的队服。
夜风再次吹进教室,新贴的招募海报哗哗作响。
林夏望着妹妹和王开福笑闹的身影,突然觉得,父亲留下的不仅是一间破旧的教室,更是永不熄灭的星火。
而这些星火,终将照亮她们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