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就是在山下听说书人提到了这个妖兽,说它会引发大乱?”
裴师兄闻言,点点头。
“其实是酸与的内丹有助于妖魔增长功力,所以这个说法也不无道理。”
我笑道,“原来是这样,师兄前几日好像捕到了一只?”
“是,师尊说此等异兽还是应该放还山林,我看师妹如此感兴趣,不如给你养上两天,再放也不迟。”
“那就多谢师兄啦。”
裴师兄向来是最好说话的。
两天后是七夕,
师兄来找我要那个又像鸟又像蛇的怪物。
“许是在我不经意地时候跑到后山去了,对不起,师兄。”
师兄有些懊恼,但也没责怪我,
“我去后山找找吧,你呀,还是抓紧时间跟师尊下山去看灯会吧。”
我走之前看了一眼往后山去的师兄。
山下到处都是花灯,
还有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
我一侧首,就能看见身旁的师尊。
真希望能永远像这样。
我心一动,胆大妄为地拉住师尊的手。
他没有挣开。
各色的灯光下,
我看到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师尊,我们去放花灯吧。”
“好。”
“师尊,我们去猜灯谜吧。”
“好。”
“师尊,我们去吃点心吧。”
“好。”
“师尊,我们一起做普通人吧。”
“……”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没有说好。
我也没觉得尴尬,反倒大笑着说,“我开玩笑的。”
不仅如此,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吃下了我喂给他的点心。
几日后,云影山上因为裴师兄的失踪炸了锅。
所有人都忘了即将到来的中元节。
中元节万鬼出行,最容易被妖魔乘虚而入。
而那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七月十五。
云影山彻底乱了,
掌门受了重伤,平日里顶梁柱一样的师兄失踪了。
山上的修士被妖魔围困。
我站在师尊面前,
终于是他仰视我了。
“你将你师兄如何了。”
“师尊,你不必担心,师兄只是被我困在后山的结界里了。”
师尊咳出了一口血。
要不是他吃了我下了毒药的点心,我也没办法这么顺利地伤到师尊。
“我还是知道好歹的。”
“至少我不会借着斩妖除魔的名义去杀了别人的心上人。”
“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师尊你最爱的人。”
我以为这一切都成定局。
可是钟静舟回来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钟静舟是所有人认可的女魔头了。
我靠着酸与增长的修为在她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她一袭黑衣,魔气四溢,
一举一动皆是肆意张狂。
是我绝对不会有的模样。
纵使百般模仿,也学不出。
她笑意盈盈,但说出的话却似匕首锥心。
“师尊,跟自己的心魔谈情说爱,是什么感受?”
我望向他,
一瞬间我竟然还在奢望能从他眼里看见一丝歉意。
可他的目光不曾离开钟静舟片刻。
我看着他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笑颜,
即使面色苍白也掩盖不住的欢喜。
“静舟,你回来了。”
惊讶吗?
我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从我确定自己是心魔的那刻起,
我便明白,
我是钟行川的心魔。
钟静舟早已入魔,何必多此一举剥离心魔。
师尊不守封魔阵,
不仅是因为他不愿杀她,更是因为他心神不凝,意志不坚,不能施术。
我时常能猜到他的心思,
并不是我懂他,
只是因为我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我想要活下去的本能让我变得越来越像钟静舟,因为只要我足够像,他就下不了手。
他的心魔,我,因钟静舟而生。
我曾经无比珍视的姓名,
现在却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惜一
他自始至终爱惜的只有那一个人。
可那些糕点,那些等待,那些维护。
我也放不下。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杀了我,
在我了解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
所以我赌了一次,
如果我装作自认为是钟静舟的心魔,一个深爱他的心魔。
他会不会饶我一命。
我赌对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
当他松口的那一刹那,
我万般希望他能杀了我。
在他怀里哭完,
我心里便没了别的想法。
我只想活下去,
哪怕是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可我还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以下山听戏为由,四处调查。
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也终于明白陆师姐为何说,
“这仙不修也罢。”
全都是一群伪善之人。
我想为钟静舟,为我自己,出一口气。
千算万算没算到,钟静舟会回来。
也没算到她的剑会先指向我。
不过半个时辰,
我就被她重创。
最后一剑贯穿了我的胸口,
刺中了一颗本不该有的心脏。
钟静舟也诧异道,“心魔怎会生出心脏?”
我原以为会重重地跌在地上。
但他接住了我。
我苦笑,想最后再问问他。
是否有那么一瞬间是将我当做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心魔。
眼里是我,而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可我问不出,
血不断地从我喉中涌出。
他又拿出那块为我擦过无数次脸的方帕。
“我说过的,我分得清。”
他这次怎么也擦不干净了。
他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
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说,
“因为她永远不可能爱我。”
他也苦涩地笑了,
看着我的眼神中有怜悯。
也不知是可怜我,还是在可怜他自己。
我消散前,
明白了最后一个道理。
原来我和他
都注定爱而不得。
只是再也和我没有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