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泛黄的信笺是从苏州寄来的，火漆印上的"程"字被血迹浸得模糊不清，边缘还粘着半片褪色的红绳。
"林小姐，您父亲临终前托我转交这个。
"送信的老者枯枝般的手指捏着个铜铃铛，"他说若是看到这上面的纹路......"话音未落，老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珠里泛起水光，"那晚的红灯笼，照得溪水都成了血的颜色啊。
"信纸展开的刹那，林秋嗅到一股浓烈的檀香味混着铁锈味。
墨迹蜿蜒的字迹仿佛活过来似的，在"程家大院"西个字上洇开血泪般的红斑。
最令她心惊的是信纸边缘，密密麻麻缀着上百只银铃铛，每只铃舌都挂着暗红色的丝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法医朋友发来现场照片。
屏幕里朽坏的雕花木门上，歪斜地挂着半截褪色的红绸，门环处凝结着黑色的血痂。
林秋放大图片，瞳孔猛地收缩——门楣上赫然刻着她梦中反复出现的纹样，九尾狐首衔着并蒂莲，下方是一行小篆：天命婚约，永世相守。
当林秋站在程家大院门前时，月牙正爬上屋檐的螭吻兽首。
青砖墙缝里钻出成片的蜈蚣，它们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顺着门缝爬向她脚边的铜铃铛。
林秋摸出随身携带的桃木剑，剑身突然发出蜂鸣，剑尖指向门轴处——那里有道新鲜的血手印，指节扭曲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掰断。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腐烂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本该挂在梁上的红绸此刻垂落在地，像一摊黏稠的血迹。
林秋举着手电筒，光束扫过褪色的喜堂布置：歪斜的八仙桌，倒扣的龙凤烛台，绣着百子千孙的锦被上趴着几只灰毛老鼠。
"吱呀——"二楼传来木板的***声。
林秋握紧桃木剑，沿着旋转的楼梯向上摸去。
在二楼东厢房的雕花木床上，她看见了一具新娘尸体。
新娘穿着清朝的凤冠霞帔，盖头下的脸庞白得像玉雕般通透。
最诡异的是她的唇角还噙着一丝笑意，乌黑的长发铺满整个绣床，发间插着的金步摇还在微微颤动。
林秋伸手想触碰那具尸体，指尖却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尸体的手腕上戴着串红绳编织的手链，每颗玛瑙珠子里都封着一滴暗红色液体。
"这不是普通尸僵。
"林秋颤抖着举起相机，闪光灯亮起的刹那，她看清新娘手中紧握着半块龙凤玉佩。
玉佩边缘沾着暗褐色污渍，在闪光灯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当她翻转玉佩时，背面赫然刻着她小时候在孤儿院额头上留下的月牙形伤疤。
深夜的祠堂飘起细雨，林秋在青砖地上发现一圈燃烧过的痕迹。
雨水顺着裂缝渗入地下，却在触及灰烬时腾起袅袅白烟。
她蹲下身，用桃木剑挑开焦黑的符纸，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指甲抓痕——那些痕迹组成了一幅画：穿着清朝官服的男人抱着狐仙，背景是漫天火光中的程家大院。
"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秋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扫过供桌后的阴影。
穿嫁衣的新娘悬浮在空中，青面獠牙，手中握着的铜镜映出她身后无数惨白的鬼影:"我等了整整一百年，就为了等转世之人来解开这阴阳婚契。
"林秋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块玉佩。
当她颤抖着掏出贴身收藏的半块玉佩时，空中响起凄厉的尖啸。
两块玉佩相触的瞬间，整座祠堂的灯笼同时炸裂，火星溅落在供桌上的血祭坛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原来如此......"新娘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漆黑的肌肉，"当年程家少爷用我的魂魄续命，却不知真正被镇压的是他自己的心魔。
"她的手指穿透林秋的肩膀，冰冷的手指抚上她胸前的月牙形疤痕，"从你出生那刻起，我的怨灵就寄宿在你的体内了。
"祠堂的梁柱突然喷出大量墨汁般的黑雾，林秋在浓雾中看见幻象：程家少爷跪在雨夜的庭院里，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白狐。
他割破手腕将鲜血涂抹在狐妖额间，鲜血顺着狐耳滴落，在青石板上汇成"林"字。
"快走！
"桃木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
林秋在剑身的指引下冲向供桌，掀开血红色的桌布，露出下面巨大的青铜古镜。
镜面布满裂纹，中央的八卦图案正在渗出粘稠的液体。
当她的手掌触碰到镜框时，耳边响起父亲临终前的声音："记住，要用至阳之血......"青面新娘的尖笑震得屋顶瓦片簌簌掉落。
她化作九尾狐的模样扑向林秋，利爪划破她的手腕。
鲜血滴在古镜上的刹那，镜中浮现出千年前的场景：程少爷将狐妖的心脏挖出，埋在祠堂的槐树下；狐妖的最后一缕魂魄附着在即将出生的婴儿身上；而林秋此刻正站在镜中，额头上的月牙形伤疤渗出鲜血。
"原来我们从未分开过。
"林秋看着镜中的自己，九尾狐的虚影与她的身影逐渐重叠。
当她的指尖穿透镜面时，整个祠堂开始崩塌。
燃烧的桃木剑刺入新娘的心脏，青色狐火顺着剑身窜向古镜。
在镜子破碎的瞬间，林秋看见无数被锁在镜中的怨灵化作萤火虫升空，而她腕间的红绳铃铛突然变得滚烫。
晨光初现时，林秋坐在程家大院门口的石阶上，手中握着半块焦黑的玉佩。
晨雾中传来遥远的唢呐声，像是有人吹奏着送葬的曲子。
她低头看向手腕，发现昨夜被狐爪划破的伤口己经愈合，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朱砂色的印记——正是玉佩上的月牙图案。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在玩耍。
他们手中的纸鸢突然断了线，飘飘荡荡落在林秋脚边。
当她弯腰捡起纸鸢时，发现上面用血写着一行小字："记住，下一个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