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君澜酒店像一枚嵌在黄浦江畔的蓝宝石,林小满站在员工通道的穿衣镜前,
第三次调整颈间的黑色蕾丝choker。镜中倒映着身后匆匆来往的礼宾员,
孔雀蓝制服上的金穗流苏扫过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这本该是领班周姐的工作,
若不是她半小时前捂着肚子将门卡塞过来:"小满你顶一会儿,
千万不能让888包厢空着人。"电梯门映出她临时盘起的发髻,两缕碎发垂在耳畔晃荡。
林小满盯着楼层按键上鎏金的"顶楼宴会厅",想起三天前在这里收餐具时,
那位把鱼子酱抹在餐巾上的贵妇曾嗤笑:"现在连服务生都穿帆布鞋上班了?
"她下意识缩了缩脚,帆布鞋边缘的胶印在镜面地板上投下模糊的灰影。
"叮——"香槟与晚香玉的气息如潮水般漫入电梯厢,林小满被水晶吊灯的光刺得眯起眼。
意大利真丝地毯淹没了脚步声,她望着穹顶垂落的十万颗施华洛世奇水晶,
终于明白周姐为何反复强调"今晚的客人碰碎杯盏都抵你半年工资"。
流动的灯光在鎏金墙面上绘出浮世绘波纹,远处弦乐队正在演奏德彪西的《月光》,
大提琴的震颤让她想起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发什么呆?
"戴着白手套的侍应长将银托盘塞进她手里,孔雀石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西区冷餐台的伊朗白鳟鱼子酱,
记住用贝母勺——别让我看到你用金属勺毁了它的海盐风味。"林小满学着旁人挺直背脊,
却在绕过香槟塔时被晃花了眼。七层金字塔状的水晶杯映着吊灯流光,
她突然理解童话里被施了魔法的玻璃城堡是什么模样。
托着三层香槟杯的侍者从右侧擦肩而过,她慌忙左避,
帆布鞋却在打过蜡的大理石地面打了个滑。"小心!"雪松混着岩兰草的冷香骤然侵袭,
林小满踉跄着撞进一片带着体温的西装面料。黑曜石袖扣硌在她手背,
头顶传来玻璃碎裂的轰鸣。飞溅的香槟浸湿她后颈时,
才惊觉自己险些撞翻那座价值六位数的香槟塔。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虚扶在她腰间,
虎口处有道淡去的齿痕。林小满抬头瞬间,发髻上的珍珠发夹勾住了对方银灰色领带,
细链在灯光下划出流星般的弧线。她突然注意到男人领带夹是枚微型玉兰,
与西装驳领上的胸针形成隐秘呼应。"对、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去解缠绕的发丝,
指尖蹭过对方喉结下的温莎结。
垂坠感极好的领带面料让她想起医院窗帘——上周在烧伤科做义工时,
那个不肯说话的小女孩总是攥着同样的灰蓝色布料。低笑震动着胸腔传来:"别动。
"修长手指灵巧地绕过珍珠发夹,指节擦过她耳垂的温度像初春解冻的溪水。
林小满这才看清他的面容: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眼眸深得像午夜海面,
下颚线隐入挺括的衬衫领口,耳后有道暗红疤痕蜿蜒至发际,像雪地里折断的梅枝。
他眼尾有颗极小的泪痣,在灯光下仿佛凝固的星屑。"新来的?
"他取下西装驳领上的玉兰胸针,月光石雕琢的花瓣在她眼前绽开银河,
"别在第二颗纽扣位置,领结就不会松。" 声音带着砂纸打磨过的质感,
每个音节都精确地落在钢琴键般的停顿里。宴会厅的喧嚣忽然变得遥远。
林小满注意到他腕间的铂金表盘布满蛛网裂痕,时针与分针永恒定格在十点零八分。
当她试图辨认表盘内若隐若现的刻字时,男人已经将胸针别在她制服第二颗纽扣上。
冰凉的金属贴上锁骨,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典当行见过的古董怀表——那枚表盘裂痕下同样藏着模糊的罗马数字。
西侧突然传来骚动。三位黑衣保镖簇拥着白发老者入场,
老人手中的翡翠拐杖敲击地面发出闷响。林小满认出那是财经杂志常客陈九爷,
传闻他掌控着东南亚半数稀有矿产。当那道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她这边时,
身侧男人不着痕迹地侧移半步,将她完全笼在自己的影子里。"陆深。"他突然开口,
指尖在香槟杯沿划过半圈水痕,"总裁助理。" 这个称谓被他说得意味深长,
仿佛在玩味某个心照不宣的谜题。林小满正疑惑他为何特意强调职位,侍应长已疾步走来,
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陆先生,陈董问矿脉勘探报告..."话音在触及她时戛然而止,
仿佛她是误入机密会议室的流浪猫。她注意到侍应长喉结紧张地滚动,
白色手套边缘沾着可疑的暗红痕迹。陆深随手从路过侍者的托盘取来黑森林蛋糕,
奶油上的金箔碎屑落在他袖口:"告诉陈董,助理正在招待重要客人。"他将蛋糕递给她时,
袖口微微上滑,露出小臂内侧新鲜的擦伤。那伤口边缘整齐得可疑,
像是某种精密器械留下的印记。"我..."林小满捧着镶金边的骨瓷碟不知所措,
眼角瞥见冷餐台后几位名媛探究的目光。酒红色露背裙的女子摇晃着香槟杯,
钴蓝色美甲划过同伴的珍珠项链:"现在助理都开始用月光石胸针哄小服务员了?
听说陆氏继承人最近秘密回国,该不会..."弦乐突然转为激昂的《卡门》序曲,
盖住了后半句揣测。陆深恍若未闻,
指尖轻点她手中蛋糕:"马达加斯加香草荚混着喜马拉雅岩盐,尝尝看。"他转身时,
林小满看见他后腰西装隐约凸起的方形轮廓——那形状让她想起父亲警局配发的枪套。
宴会厅灯光骤暗,中央圆形舞台升起三米高的冰雕,雕的正是月光玉兰。干冰雾气中,
司仪激动的声音响彻全场:"感谢陆氏集团提供的缅甸矿脉勘探技术,
让我们有请..."掌声雷动中,陆深的身影已消失在旋转楼梯的阴影里。
林小满摸着胸前的玉兰胸针,发现花蕊处嵌着极小的晶片,正随灯光变换折射出不同色彩。
她没注意到二楼观礼台投来的阴鸷目光。陈九爷转动着翡翠扳指,
对身侧黑衣人耳语:"查查那个戴玉兰胸针的女孩。"扳指内侧刻着残缺的蟒蛇纹,
与他三年前在缅甸矿场丢失的家族徽记如出一辙。当林小满端着空托盘回到备餐间时,
所有侍应生都在偷瞄墙角的电视直播。财经频道正在报道陆氏集团继承人秘密回国,
镜头掠过无人机拍摄的临江庄园,弹幕疯狂刷着"首富真容成谜"。
突然画面切到三年前的新闻发布会,年轻男人侧影在镜头前一闪而过,耳后疤痕被碎发半掩。
"听说这位太子爷三年前在金三角..."新人侍应生刚开口,侍应长便厉声喝止,
不锈钢餐刀"当啷"砸在理石台面。林小满擦拭着沾染奶油的玉兰胸针,
月光石内部有红光规律闪动,与陆深腕表破损表盘下的信号接收器频率完全一致。
更衣室镜前,她终于解开缠绕在领带上的发夹。
珍珠表面映出后颈隐约的红痕——那是陆深扶她时,拇指无意擦过的地方。
窗外传来重型机车轰鸣,她推开气窗,看见戴黑色头盔的男人疾驰而过。
机车后视镜上的玉兰徽章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与陆深西装上的胸针一模一样。
顶楼总统套房里,陆深将染血的纱布扔进医疗箱。电脑屏幕显示着十六个监控画面,
其中三个定格在林小满不同角度的身影。他放大她仰头接过蛋糕的瞬间,
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藏着颗小痣。加密电话响起,
下属汇报声带着电流杂音:"已确认陈九爷注意到林小姐,是否启动B计划?""继续监视。
"陆深摩挲着抽屉里的同款玉兰胸针,月光石核心的微型定位器正在持续发送坐标,
"鱼饵要足够真实,才能钓出三年前矿场爆炸的真凶。" 他撕开新的纱布包扎手臂,
伤口边缘的灼痕显示这不是普通擦伤。窗外飘起细雨,
陆深想起扶住女孩时嗅到的橙花香——和爆炸那天,
他拼死护在怀里的童工妹妹头发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当时染血的发带还锁在保险柜里,
与矿脉地图并排放着的,还有枚停在十点零八分的破碎怀表。此刻宴会厅后厨,
侍应长正将沾血的手套扔进焚化炉。手机屏幕亮起加密信息:"目标已接触诱饵,
明晚码头验货。" 他抬头看向监控死角,三个黑衣人正在清点印有玉兰标志的金属箱,
箱体温度显示器闪烁着-18℃的幽蓝数字。梧桐巷的黄昏总是浸着槐花香,
陆深摘下黑色头盔时,金属扣碰撞声惊飞了檐角的灰斑鸠。林小满踮起脚尖为他系手织围巾,
指腹擦过他喉结下的旧伤疤——那是三处叠合的锐器伤,像被猛禽利爪撕裂的月牙。
"又去靶场了?"她将围巾多绕半圈,藏起他颈侧结痂的擦伤。
昨夜陆深说帮客户调试VR设备,可西装内袋掉出的弹壳还躺在她的针线筐里,
黄铜底部的"V.L.2019"刻痕泛着冷光。陆深把热奶茶塞进她手心,
焦糖玛奇朵的温度透过杯壁渗入掌纹。他袖口滑落的瞬间,林小满瞥见小臂内侧的灼伤,
焦黑的皮肤边缘泛着诡异的青蓝色,像是接触过某种放射性物质。
这让她想起上周在儿童医院,那个全身60%烧伤的女孩突然抽搐着指向窗外,
而陆深的身影正消失在安全通道的荧光标识后。老式居民楼的感应灯在头顶苟延残喘,
电梯间贴满泛黄的通缉令。陆深突然按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
金属门框倒影里他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每月18号都要请假,是在躲我?
"林小满怀里的帆布包应声落地,儿童医院的挂号单飘出来,
日期栏的"18"被红笔圈成滴血的眼眶。她蹲下身时,
陆深的目光掠过诊断书上"二度灼伤复诊"的字样,喉结剧烈滚动如同困兽。
那张单子背面印着模糊的指纹,是他在矿难现场采集到的第47号样本。
"是...是去探望亲戚。"她撒了平生最拙劣的谎。记忆闪回上周三的午夜病房,
浑身缠满绷带的小女孩突然拽住她衣角,纱布缝隙间唯一完好的右眼倒映着走廊外的陆深。
监护仪警报声撕裂寂静时,
孩子正用输液管在床单上绞出玉兰花形状——与陆深西装胸针的纹路分毫不差。
电梯厢在震颤中爬升,陆深抬手整理她鬓边碎发。这个动作让他后腰的枪套轮廓愈发清晰,
林小满突然想起父亲殉职前夜,也是这般将配枪藏在旧皮衣夹层。落地窗外,
三辆黑色奔驰无声滑过,
后视镜上的玉兰花徽章泛着冷光——与三个月前宴会厅外重型机车上的标志如出一辙。
第二辆车窗半降,露出陈九爷保镖阴鸷的侧脸,那人耳后纹着蟒蛇盘绕玉兰的刺青。
"今晚吃糖醋排骨?"陆深若无其事地按下七层按键,左手始终虚护在她腰后。
这个姿势能让他在0.3秒内拔枪射击任何角度的威胁,
林小满却以为这是他留学时养成的绅士习惯。她不知道此刻电梯井上方,
粘着枚纽扣型窃听器,正将他们的呼吸频率传输到两条街外的监听车。
307室飘出红烧带鱼的香气,隔壁刘奶奶探头招呼:"小满男朋友又来啦?
"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定在陆深耳后疤痕上,手中锅铲"当啷"坠地。
上周她孙子玩无人机坠毁在阳台时,
监控录像显示有个戴玉兰胸针的男人出现在顶楼水箱旁——而那个位置,
本该锁着三年前火灾遗留的放射性废料桶。厨房里,陆深挽起衬衫袖子处理肋排。
林小满望着他行云流水的刀工,每次落刀都精准避开指节,这绝非普通文职人员的肌肉记忆。
当他转身拿料酒时,她瞥见料理台下的军用急救箱,
最上层纱布印着"止血敏-X"的英文标签——这是黑市才能买到的战场急救品。
"说说你们公司的射击游戏?"她故意碰翻盐罐,
陆深接住的瞬间露出小臂肌肉记忆性的防御姿态。
那是Krav Maga格斗术的条件反射,
他立即用翻炒动作掩饰:"就是穿戴VR设备在虚拟场景..."铁锅突然迸溅的油花中,
他无名指上的戒痕一闪而逝,那是长期佩戴婚戒才会留下的印记。
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打断话音,陆深扫过加密短信的瞳孔微微放大。林小满假装剥蒜,
余光瞥见屏幕残影是张冷冻货车照片,车牌被霜花覆盖,
门把手上的玉兰浮雕却清晰可辨——正是陈九爷保镖佩戴的家族徽记。
照片角落的集装箱编号"VL-1008"让她心脏骤停,
这与父亲遗物中那枚染血的工牌编号完全一致。阳台上晾晒的床单被夜风鼓起,
陆深突然将她拉到身后。对面楼顶有镜片反光一闪而逝,他借着关窗动作按下腕表侧键,
八百米外某处狙击点的红外瞄准器应声爆出电火花。
这细微的爆破声混入远处广场钟楼的整点报时,惊起群鸽掠过血色残阳。"怎么了?
"林小满看着他暴起青筋的手背。陆深低头埋进她颈窝,呼吸灼热:"有蚊子。
"这个拥抱的力度让她想起父亲葬礼那天,母亲死死搂着她时颤抖的臂弯。
她没看见陆深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比划着战术手语,
窗外梧桐树上伪装成树瘤的摄像头随即调整角度,锁定巷口面包车里组装消音手枪的杀手。
深夜两点十七分,林小满被厨房异响惊醒。门缝漏进幽蓝冷光,
她看见陆深站在冰箱前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