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烟呛得我眼睛发酸，锅里的大白菜刺啦作响，我机械地翻动着锅铲，

耳边是赵建国在院子里高谈阔论的声音。“咱们村这个季度必须要搞出点名堂来！

县里马上要来检查，各家各户都把门前屋后收拾利索了！”我瞥了一眼窗外，

赵建国正叉着腰，站在一群村民中间，唾沫横飞。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让我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年前——不，准确地说，是回到了前世今生的交汇点。是的，

我重生了。就在今天早上，我从那个被病痛折磨至死的四十二岁身体里，

回到了这个三十二岁的躯壳中。前世的我，是凤凰村人人惧怕的“悍妇”村长夫人，

泼辣能干，帮赵建国打理村务、调解纠纷，最终却只换来他搂着村西头的寡妇张翠莲，

轻蔑地说：“李春桃就是个不温柔的悍妇，哪比得上你知冷知热？”多可笑啊。

我用尽了全力帮他站稳脚跟，帮他处理那些他处理不来的村民矛盾，帮他维系在村里的威望，

最后却落得如此评价。“春桃！春桃！水烧开了没？给大家沏点茶来！

”赵建国的喊声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我面无表情地把炒好的白菜盛进盘子，

转身去提热水壶。手指触碰到壶柄的瞬间，

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是昨天给赵建国缝补他被树枝刮破的外套时，不小心扎到的地方。

前世的我，连他衣服上的一个线头都要亲手处理。如今想来，真是愚不可及。“来了。

”我应了一声，提着水壶走到院里。几张破旧的木桌拼在一起，围坐了七八个村里管事的。

赵建国坐在主位，见我出来，眉头一皱：“怎么这么慢？大家都等半天了！”我没吭声，

默默地给每个人倒上茶水。轮到村会计刘明时，他客气地冲我点点头：“辛苦嫂子了。

”我抬眼看了看他，这个在前世赵建国下台后接任村长的年轻人，

此刻还是个刚在村里站稳脚跟的外姓人。我记得他后来带领村子搞起了特色种植，

让凤凰村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可惜，那时的我已经病入膏肓，无缘得见。“不辛苦。

”我淡淡地回应，继续倒茶。当我走到赵建国身边时，他正说得起劲，手臂一挥，

正好撞在我手里的水壶上。滚烫的热水溅了出来，洒在他手背上。“哎呀！

”赵建国猛地跳起来，“你长没长眼睛啊？”我看着他手背上那点微红，心里竟有一丝快意。

前世，我就是太小心、太周到，把他伺候得像个皇帝，结果呢？“不好意思，没注意。

”我平静地说，继续给下一个人倒茶。这种反常的平静让赵建国愣了一下，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按照往常，我一定会急忙道歉，然后冲进屋里拿药膏。

但今天，我没有。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你...”赵建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恼怒地摆摆手，“行了行了，

赶紧再去烧一壶！毛手毛脚的！”我把水壶放在桌上：“要烧你自己去烧，我菜还没做完。

”说完，我转身就往厨房走，身后是一片死寂。

我能感觉到赵建国那难以置信的目光钉在我的背上，也能感觉到其他村民交换着的诧异眼神。

凤凰村有名的“悍妇”今天居然如此冷静，这比她把赵建国骂个狗血淋头还要让人吃惊。

是的，他们都叫我“悍妇”，因为我说话大声，办事利落，

遇到不公平的事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但他们不知道，我的“悍”只是一种保护色，

保护我自己不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被吞噬。前世，我直到死才明白，无论我多么努力，

在某些人眼里，我永远只是个不够温柔、不够体贴的“悍妇”。既然如此，

今生我就悍给他们看。晚饭后，村民们陆续散去，赵建国坐在院子里抽着烟，脸色阴沉。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开口，语气中满是不悦。“什么怎么回事？”我收拾着碗筷，

头也不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给我甩脸子？”他提高了声音。我直起身子，

看着他：“我怎么给你甩脸子了？菜没做好？饭没做熟？还是茶没倒满？

”赵建国被我问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手被烫了，

你连问都不问一句！”我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你是三岁小孩吗？

烫了一下需要我亲亲抱抱举高高？”这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前世的我是绝不会这样说话的，即使心里有气，也会顾及他作为村长的面子。但今生，

我不想顾及了。赵建国显然被我的话震惊了，他猛地站起来，手指着我：“李春桃！

你吃错药了？”也许是吧。吃错了名为“重生”的药，看清了太多真相。“我很好。

”我端起碗筷往厨房走，“比任何时候都好。”洗完碗，天已经黑透了。我擦干手，

解下围裙，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如果记忆没错，再过半小时，

赵建国就会借口去村委会处理文件，实则溜去村西头张翠莲家。前世，我就是太信任他，

从没怀疑过他的晚归。直到临死前，

才从来看我的张翠莲口中得知真相——他们早已勾搭成奸多年。“我去趟村委会，

有点文件要处理。”赵建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吧，分秒不差。我转过身，

看着他穿上那件我亲手缝补好的外套，心里一阵刺痛。“这么晚去村委会？”我平静地问。

“不然呢？”他有些不自在地避开我的目光，“明天县里要来检查，得准备材料。

”我点点头：“去吧，早点回来。”他似乎松了口气，快步走出了院子。我站在门口，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五味杂陈。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冲上去拦住他，

像前世一样大骂他负心汉。但我没有。我知道，捉奸在床才是最好的证明。否则，

以赵建国在村里的威望，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即使有人信，也会劝我“男人嘛，

偶尔犯点错很正常”。多可笑的逻辑。我回屋换了身深色的衣服，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门。

夜色中的凤凰村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我避开主路，沿着田间小径向村西头走去。

这条路我很熟悉，前世我不知道走过多少次——去给独居的张翠莲送东西。现在想来，

真是讽刺。我心疼她年轻守寡，生活不易，经常给她送些自家种的蔬菜、做的吃食，

却不知她早已和我丈夫暗度陈仓。张翠莲家就在村西头最边上，一间孤零零的瓦房。

我远远就看见窗户里透出的灯光，还有两个晃动的人影。我的心沉了下去。尽管早有准备，

但亲眼证实这一切，还是让我呼吸困难。我悄步靠近，躲在屋后的柴堆旁。窗户虚掩着，

里面的谈话声清晰地传了出来。“...她也配叫女人？整天凶神恶煞的，说话像放炮，

做事像打仗。”是张翠莲那故作娇柔的声音，“建国哥，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赵建国的叹气声清晰地传来：“唉，别提了。没文化又粗鲁，

要不是她能帮我稳住村里那些破事，我早...”“要我说，你就该硬气点，跟她离了！

”张翠莲的声音带着蛊惑，“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配得上当村长夫人？”“现在不行，

”赵建国说，“村里正要评先进，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事。再等等...”“等等等，

你都说了多少次等等了！”张翠莲不依不饶，“我跟你这么不明不白的，村里人知道了，

我还做不做人了？”“放心吧，没人知道。”赵建国安抚道，“那个悍妇，脑子简单得很，

我说去村委会，她从来不会怀疑。”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怒火在我胸腔里燃烧，

几乎要将我吞噬。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这是前世我死前才学会的技能——留下证据。那时的我已经病重，

却还要面对赵建国提出的离婚，只因为他想光明正大地娶张翠莲进门。

“...等这次评上先进，我就跟她摊牌。”赵建国继续说，“到时候，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真的？”张翠莲的声音顿时雀跃起来，“那你答应我的金镯子呢？”“买，都买！

等我把村里那笔扶贫款...”后面的话我没听清，一阵眩晕袭来，我赶紧扶住墙壁。

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更是因为赵建国话中透露的信息——他居然敢打扶贫款的主意！

前世，我就是因为发现他挪用扶贫款而去举报，却反被他诬陷精神失常，最终含恨而终。

原来，这一切早就开始了。不能再等了。我关掉录音，深吸一口气，绕到前门。

那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里面的调笑声不绝于耳。轰隆！我用尽全身力气，

一脚踹开了那扇破木门。巨大的声响让屋里两人魂飞魄散。赵建国正搂着张翠莲坐在炕沿上，

两人的衣服都凌乱不堪。看到我，他们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稳住破事？

”我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从他们身上刮过，“赵建国，

我帮你稳了这么多年，就是让你稳到别人炕头上的？

”赵建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你胡说什么！跟踪我？你个泼妇！

”张翠莲立刻裹紧衣服，眼泪说来就来，一副受尽欺凌的样子：“春桃姐，你误会了，

建国哥就是来关心一下我...”“关心到脱衣服？”我冷笑，声音洪亮，

确保被踹门声引来的左邻右舍都能听清，“行啊，赵建国，你这村长当得可真‘体恤’村民！

独居寡妇生活困难，需要你深更半夜来‘关心’？”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和窃窃私语，

显然是被动静吸引来的村民。赵建国慌乱地跳下炕，试图解释：“春桃，你别瞎想，

我就是来...”“来什么？来讨论扶贫款怎么用？”我打断他，故意提高了声音，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要拿扶贫款买金镯子？”这句话像一颗炸弹，

不仅让赵建国脸色煞白，也让门外围观的村民哗然。“什么？扶贫款？

”“村长要拿扶贫款给张寡妇买金镯子？”“真的假的啊？”张翠莲见状，

立刻哭得更凶了：“春桃姐，你怎么能这么污蔑建国哥？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

可也不能这么血口喷人啊！”“血口喷人？”我大步走上前，

从炕上捡起一件男式外套——正是我亲手为赵建国缝补的那件，“这是谁的衣服？赵建国，

你是不是又要说，你的外套也是来自‘关心’张寡妇的？”赵建国张口结舌，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门外，村民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真没想到啊，村长居然是这种人！

”“平时装得人模人样的，背地里搞破鞋！”“还要拿扶贫款给相好的买金镯子！

”赵建国听着这些议论，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突然指着我，

大声道：“大家别听她胡说！她、她精神不正常！前几天还跟我说有人要害她，都是幻觉！

”我愣住了。前世他就是用这招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没想到这辈子这么快就用上了。

门外顿时安静下来，村民们疑惑地看着我们。就在这关键时刻，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赵村长，你说春桃嫂子精神不正常，有什么证据吗？

”是村会计刘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现场。赵建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刘会计，

你来得正好！春桃最近确实不对劲，老是疑神疑鬼的，今天还当着大家的面给我甩脸子，

你们也都看到了！”刘明走进来，平静地看着赵建国：“所以，

这就是你深更半夜出现在张寡妇家的理由？”赵建国噎住了。我感激地看了刘明一眼，

转向围观的村民，声音清晰而坚定：“乡亲们，我李春桃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从今天起，

赵建国爱关心谁关心谁！他那堆破事，还有他这个人，我都不要了！”说完，我掏出手机，

播放了刚才录下的片段：“...等她离了，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那你答应我的金镯子呢？”“买，都买！等我把村里那笔扶贫款...”录音虽然不长，

但足以证明一切。门外顿时炸开了锅。“听见没？真的是要动扶贫款！”“太不是东西了！

”“枉我们这么信任他！”赵建国面如死灰，指着我：“你...你录音？

”我冷冷地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掏心掏肺对待的男人，如今只让我感到恶心。“赵建国，

咱们的夫妻情分，到此为止。”我转身，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

挺直脊梁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夜色深沉，但我的内心却前所未有地清明。这一世，

我不会再为任何人活，只为自己。回到娘家老屋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前世的愚蠢。

这间泥砖砌成的老房子，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遗产。他们去世得早，我嫁给赵建国后，

这屋子就空了下来，只有偶尔回来打扫。前世，赵建国总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

我却信了他的鬼话，把房子低价租给了他的远房表亲，

自己则全心全意扑在赵家那一摊子事上。现在想来，他不过是想要斩断我所有的退路。

老屋很简陋，但很干净。我点上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洒在斑驳的墙壁上，

竟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这一夜，我睡得格外沉。没有赵建国的鼾声，

没有担心他半夜饿了起来煮面的牵挂，更没有对未来无尽的忧虑。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醒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老屋门前有一小块荒地，长满了杂草。

我记得母亲在世时，这里曾是一片欣欣向荣的菜园。“是该重新开始了。”我喃喃自语。

“春桃？真是你啊？”一个惊讶的声音从路边传来。我回头，看见秀娟提着菜篮子站在那儿，

一脸不可思议。秀娟是邻家的媳妇，比我小几岁，也是个苦命人。丈夫常年在外打工，

婆婆对她刻薄，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前世，在我病重时，

她是少数几个来看望我的人之一。那时她偷偷告诉我，赵建国和张翠莲早就勾搭上了，

全村人都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秀娟，早啊。”我平静地打招呼。她快步走过来，

压低声音：“昨晚的事，全村都传遍了！赵建国他...他真的跟张翠莲...”我点点头，

弯腰拔起一根杂草：“都过去了。”秀娟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按照村里人对“悍妇”李春桃的理解，我此刻应该提着菜刀杀到赵建国家去才对。

“那你...以后怎么办？”她担忧地问。我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能怎么办？

活着呗，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秀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

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可是你一个人，怎么活啊？赵建国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当然知道赵建国不会善罢甘休，但今生的我，

早已不是那个任他拿捏的李春桃了。“秀娟，”我突然问道，“你以前不是会编草帽吗？

手艺还不错。”她愣了一下，点点头：“是会一点，但那能挣几个钱？

去年编了几顶去镇上卖，一顶才卖五块钱，还不够功夫钱。”“如果我说，

我有办法让一顶草帽卖到二十块呢？”秀娟瞪大了眼睛：“二十块？不可能！”我没再多说，

从屋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这是我昨晚整理东西时发现的，母亲留下的记账本。

“帮我个忙，”我说，“把村里会手艺的妇女都统计一下，谁会编草帽，谁会织布，

谁会绣花，都记下来。”秀娟虽然疑惑，但还是接过了本子：“春桃，你要干啥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送走秀娟后，我开始整理老屋和门前的那片荒地。我知道，

从今天起，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传到赵建国耳朵里。果然，中午时分，

第一个“客人”上门了。“春桃啊，听说你搬回老屋住了？”赵建国的母亲，我的婆婆王氏，

板着脸站在门口，语气严厉，“像什么样子！夫妻吵架是常事，哪有动不动就回娘家的道理？

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去！”我继续锄草，头也不抬：“妈，我不是回娘家，

我是和赵建国断绝关系了。”“胡说八道！”王氏提高声音，“夫妻哪有隔夜仇？

建国是做错了事，但你也不能这么不给他面子啊！他现在是村长，你让他脸往哪搁？

”我终于抬起头，看着她：“他的脸往哪搁，关我什么事？他睡别人老婆的时候，

想过我的脸往哪搁吗？”王氏被我问得一噎，脸色更加难看：“男人嘛，偶尔犯点错怎么了？

你这么大度点不行吗？再说了，那个张翠莲是什么货色？她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只要你还是赵建国的正牌妻子，这村里谁不得敬你三分？”多可笑的理论。

前世我就是被这种思想束缚了一辈子，认为只要保住“村长夫人”这个头衔，就能保住一切。

“妈，”我平静地说，“这个正牌妻子，谁爱当谁当。我不稀罕。”王氏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我骂道：“李春桃！你别给脸不要脸！离了赵家，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凭这间破屋子，

你能活几天？”我微微一笑：“这就不劳您费心了。”王氏愤愤离去后，

我继续整理我的小院。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下午，我去了镇上。

用我仅有的积蓄买了一些彩色的线和几把好的剪刀，又去书店买了一本关于手工编织的书。

回到村里时，明显感觉到村民们看我的眼神变了。有同情，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

但我统统不在意。秀娟已经在老屋等我了，手里拿着那个小本子。“春桃，我问了一圈，

”她递过本子，“会编草帽的有五个人，会织布的有三个，会绣花的倒是有七八个，

但手艺都一般。”我接过本子看了看，点点头：“够了。”“春桃，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秀娟忍不住又问。我拉她坐下，翻开那本手工编织书：“你看，

这是现在城里流行的草编样式，不再是咱们那种简单的草帽，

而是有各种造型的手提包、装饰品。”秀娟好奇地凑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