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伟扑通一声就跳海里了。就在我低头系个鞋带的功夫,真的,
就一低头、一抬头的功夫。前一秒他还在那嘚瑟地哼着跑调的歌,
用那块都快馊了的破布擦他那宝贝船桨,后一秒,甲板上就没人了,只剩船桨在那儿晃悠,
旁边海水哗啦一响,冒起一串白泡。我当时心脏咯噔一下,不是害怕,是纯粹给气的。
这王八蛋又来了。我们的船,“希望号”,名字起得挺大,其实就是个细长条的赛艇,
专门为这种横渡大洋的疯子设计的。前后两个不到两米长的密封舱,
算是睡觉和放东西的地方,中间一小片露天的操作区,***大点地方,
转个身都怕把对方拱海里去。此刻,这片小天地里,就剩我一个活物,
以及船边扑腾的那一个。“李伟。”我喊了一声,声音在海风里显得有点干巴。没回应,
只有扑腾水花的声音。我扒着船沿往下看。李伟正漂在湛蓝的海水里,
穿着那条骚包的花泳裤,仰面朝天,四肢摊开,像个大字,随着波浪一浮一沉。他看见我,
还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全是水珠。“下来啊,张昊,爽翻了。
”他朝我喊,声音带着水汽,“比船上那破垫子舒服一万倍。”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爽你个头。赶紧给老子滚上来。有鲨鱼。”“扯淡,这片海域干净得很,我刚看了,
连条像样的鱼都没有。”他慢悠悠地划拉着水,甚至惬意地闭上了眼,“这叫拥抱大自然,
懂吗。咱们漂了俩月了,天天在这铁皮罐头上烤着,皮肤都快裂了,就得时不时下来泡一泡,
补水。”我咬着后槽牙。补水。这他妈是太平洋,不是你们家小区门口的洗浴中心。
海水齁咸,泡久了皮肤皱得能当砂纸。“我数三声,”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虽然我脑子里已经在盘算是用带钩子的绳子把他拽上来,还是直接一桨拍晕他拖上来更省事。
“一…”他居然开始仰泳了,姿势还挺标准,离船又远了几米。“二…”“哎呀,昊子,
别那么紧张嘛。”他停下来,踩水,“你看这天,蓝得跟假的一样;这云,
白得跟棉花糖似的。多美啊。咱们千辛万苦出来,不就是为了体验这个吗。别整天绷着个脸,
跟个监工似的。”我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咸味直冲肺管子。我绷着脸。
我从中国山东的一个小港口出发,跟着我这个脑子可能被门夹过又被驴踢过的表弟,
说要划船横渡太平洋,去美国加州。理由是——他失恋了,
需要干一票惊天动地的傻事来证明自己还是个爷们。而我,
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并且不幸拥有一艘能远航的赛艇以及一笔不大不小的存款的表哥,
就成了他钦定的“见证奇迹的另一半”。我当时肯定是凌晨三点签的同意书,脑子缺氧了。
现在,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海鸟都懒得拉屎的地方,他跟我说别绷着脸,要体验生活。
“三。”我没动。只是默默拿起那根带钩子的长绳,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李伟看我真没耐心了,这才讪讪地笑了笑,开始往船边游。“没劲,真没劲。张昊,
你这人就是缺乏生活情趣。怪不得王莉跟你分手。”我钩子差点脱手。王莉。
我前女友的名字。我们分手的原因很复杂,
但绝对不包括我不愿意陪她在太平洋中心跳海洗澡这一条。他扒着船边,湿漉漉地爬上来,
海水哗啦啦流了一甲板。他抹了把脸,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死样子:“嘿嘿,不过说真的,
下来泡一下,浑身得劲。待会儿你也试试。”“试你大爷。”我把钩子扔回角落,
“赶紧擦干,检查一下锚绳,刚才你跳下去别把钩子蹬松了。”他一边拿起那块馊布擦身子,
一边嘟囔:“就知道检查检查,绷紧弦,活着有啥意思。”我没理他,
弯腰去检查侧舷的锚点。活着有啥意思。我现在活着的唯一意思,
就是确保我们俩都能活着看到加州的海岸线,然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踹回海里去,
让他游个够。这就是我和我兄弟,李伟,横渡太平洋的日常。像这样的突发神经病事件,
平均每天一点五次。我们出发五个月了,这种精神折磨也持续了五个月。
有时候我真想问问那天凌晨三点的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这个***灌了迷魂汤的。
二那天晚上风很大,吹得我家窗户呜呜响。我正梦见王莉给我做她最拿手的红烧肉,
刚端上来,香味都没闻见,就被一阵砸门声惊醒了。不是敲,是砸。跟讨债的似的。
我迷迷糊糊爬起来,心里一股邪火。透过猫眼一看,李伟那张大脸挤在门口,眼睛通红,
头发跟鸡窝一样,浑身酒气隔着门都能闻见。“昊子,开门,昊子!我知道你在家!
”他一边砸一边喊,声音带着哭腔。我叹口气,拉开门。他差点一头栽进来。“又怎么了?
”我问。其实不用问,看他这德行,八成又是因为那个叫小薇的姑娘。
这俩月他失恋的频率比女人换季买衣服还勤,但这次好像特别严重,
据说那姑娘找了个开宝马的,把他蹬了。李伟没回答,直接扑进来,抱着我就开始干嚎。
“昊子…我完了…我活着没意思了…”我费劲地把他扒拉开,拖到沙发上。
“有点出息行不行。这次又是因为啥?嫌你穷?嫌你不上进?还是嫌你打呼噜声太大?
”他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她说我…说我活得没梦想。像个咸鱼。
”他猛地坐起来,抓住我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昊子,我不能当咸鱼。我得干点大事。
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准没好事。
上次这样,是忽悠我跟他一起去***骑行,结果骑到一半他高原反应,
是我吭哧吭哧把他连人带车拖回来的。上上次,是说要创业卖煎饼果子,
号称要打造中国的麦当劳,结果屯了五十袋面,最后煎饼都喂了楼下的流浪狗,狗都吃腻了。
“你想干嘛?”我警惕地问。他眼睛冒着光,像两盏小灯泡:“咱们横渡太平洋吧!
”我愣了三秒,然后伸手去摸他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太平洋是你家后院游泳池啊,说横渡就横渡。”“真的!”他更兴奋了,唾沫星子乱飞,
“我研究过了,有人成功过,就划船,那种特制的赛艇,带密封舱的,能睡觉能放东西,
咱们从山东出发,顺着洋流,一路往东,划到美国去,四五个月就行!”“四五个月?
在海上?就咱俩?划船?”我每个词都加重了语气,
试图唤醒他这个显然被酒精和失恋双重打击弄坏掉的脑子,“李伟,你清醒点。你会游泳吗?
狗刨式最多游五十米。你认识方向吗?在你家小区都能走丢。你知不知道太平洋多大?
中间有啥?台风,大浪,说不定还有海盗!”“那叫冒险!叫征服!”他根本听不进去,
挥舞着手臂,“想想看,昊子,多么酷,多么男人,等咱们到了美国,上了新闻,
小薇肯定后悔死,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咱们就不是咸鱼了,是英雄,
探险家!”“是尸体。太平洋里的浮尸。”我冷冷地说。“你别泼冷水啊。
”他又换上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哥,你是我亲哥。我知道你行的。你当过兵,身体好,
有毅力,还会看星星辨方向。你那艘‘希望号’,不是一直闲着吗?
当初买它不就是想干点大事吗?”“那是我攒钱准备…”我想说准备和王莉结婚时,
买来以后带她环游近海用的。但话没说完,又咽回去了。王莉都走了,还说这个干嘛。
李伟看我不说话,以为有戏,赶紧加码:“费用我出一半,我把我那车卖了,
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能顶一阵。剩下的…你先垫着,等我以后发达了,加倍还你!
”我看着他。他脸上混合着未干的泪痕、酒精的红晕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
我知道他是一时冲动,我知道这事离谱到家了,我知道前面有九九八十一难等着。但是。
但是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受够了他整天要死要活的样子,
也许是被“冒险”这个词微微触动了一下,也许是因为王莉走了,
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也确实需要一点改变,哪怕这改变看起来像自虐。又或者,仅仅是因为,
他是我兄弟。从小一起捣蛋一起挨罚的兄弟。虽然他***,不靠谱,但我不能真看着他去死。
如果我不跟着,他可能真会自己找个皮划艇就下海了。我叹了口气,
声音里充满了对自己智商的怀疑:“…你真把你那破车卖了?”李伟眼睛瞬间亮了,
像看到了肉骨头的狗:“卖了,真卖了,钱都在这儿!”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
啪一声拍在茶几上。我看着那摞钱,大概也就够买一套好点的潜水服。得,
我那点存款是保不住了。“…我得先做几个月的计划和研究,
装备、航线、补给、应急方案…”“没问题,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他跳起来,又想抱我。我嫌弃地推开他。“滚去洗澡,一身酒味。还有,
这事要是让姨妈知道了,打断你的腿可别怪我。”“嘿嘿,不能,绝对不能。
”他屁颠屁颠地往浴室跑,差点绊一跤。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
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啦啦水声和五音不全的歌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张昊,
***绝对是疯了。三疯了的后果,就是现在这样。每天面对着一望无际的蓝色,
蓝得让人心慌。吃的永远是压缩饼干、能量棒、冻干食品,偶尔钓上条鱼,像过年一样,
但处理起来麻烦,腥味能绕船三日不绝。淡水严格控制,洗澡是奢侈品,只能用湿毛巾擦擦,
身上总是黏糊糊的。睡觉的地方狭窄憋闷,翻个身都困难,外面稍微浪大点,
就跟睡在晃动的摇篮里似的,只不过这个摇篮随时可能把你扣进海里。最折磨人的是枯燥。
景色单调得可怕,除了天就是海,偶尔飞来几只海鸟,都能让我们兴奋老半天。
每天重复着划桨、调整风帆、检查设备、吃饭、睡觉的程序。时间感变得模糊,日出日落,
周而复始。而李伟,就是这枯燥生活里最不可预测的那味调料。时而亢奋得像打了鸡血,
唱着荒腔走板的歌,时而又忧郁得像死了爹,望着海面一言不发。时而勤快得包揽所有活计,
时而又懒得出奇,赖在舱里不肯出来。比如现在,他泡完海水澡,精神头十足,
抢过船桨:“我来我来,你歇会儿。”我没跟他争,坐到一边,
拿出航海图和平板电脑带着太阳能充电器,是我们的宝贝,核对当前位置和航线。
风不算大,但方向还不错,能借上力。速度勉强达标。“照这个速度,再有两个多月,
真能到?”李伟一边划一边问,气息还挺匀。“理论上是的。”我头也没抬,
“如果天气一直给面子,如果设备不出问题,如果我们没被卷到莫名其妙的海流里去,
如果你不再突发奇想跳海喂鱼。”“哎呀,那不是喂鱼,那是情趣。”他嘿嘿笑,“说真的,
昊子,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吗。没老板催命,没房贷压着,呼吸的是最干净的空气,
看的是最原始的风景。多自由。”“自由是挺自由。”我淡淡地说,“就是自由得有点过头,
连厕所都没得挑。”我们在船上解决生理问题有个简易装置,但那体验绝对称不上愉快。
尤其是风浪大的时候,那简直是一场考验核心力量和膀胱控制力的终极挑战。李伟嘎嘎地笑,
桨差点脱手:“糙是糙了点,但原生态啊。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鱼群。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片海水微微翻涌,闪着银光。确实是鱼群。我拿出钓竿,
挂上饵料抛下去。能不能加餐,就看运气了。李伟还在那感慨:“等回去了,我得写本书,
名字就叫《我和我哥的太平洋漂流记》,肯定火。”“嗯,火不火不知道,
出版社可能会觉得作者脑子有问题。”我盯着鱼线。“你这人,就是缺乏浪漫细胞。
”他撇撇嘴,“王莉肯定就是嫌你这个。”又来了。我闭上嘴,不想接话。
王莉是我们之间一个不太敏感但始终存在的话题。分手是我提的,原因很现实,
她家嫌我没钱没前途,催着她相亲找了个条件好的。我没什么可抱怨的,只是觉得累。
李伟总觉得是因为我不够浪漫,不会哄人。鱼线猛地一紧,有大家伙上钩了。我赶紧收线,
李伟也放下桨过来帮忙。一番折腾,一条快一米长的金枪鱼被拽了上来,
在甲板上噼里啪啦地乱跳。“我靠!今晚吃大餐!”李伟兴奋地大叫。
处理鱼是件血淋淋的活儿,但为了新鲜食物,值得。我俩分工,他按着,我拿刀,
放血、去内脏、切片。血水染红了一小片海水,很快吸引了几条小鱼在船边徘徊。晚上,
我们用便携式小燃气炉煎了鱼排。虽然只有简单的盐和胡椒粉调味,
但那鲜美的滋味差点让我把舌头一起吞下去。这是航海中难得的幸福时刻。吃着鱼,
看着星空。太平洋上的星空璀璨得不像话,银河像一条发光的巨毯铺在头顶,星星又多又亮,
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李伟啃着鱼骨头,含糊不清地说:“昊子,其实吧,有时候我觉得,
咱俩也挺牛逼的。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咱俩正在干着呢。”我没吭声,
但心里微微动了一下。是啊,抛开所有的辛苦和不靠谱,这件事本身,确实有点牛逼。至少,
等我老了,跟孙子吹牛也有资本了——你爷爷我当年,可是划着小船漂过太平洋的人。
“就是缺瓶酒。”李伟咂咂嘴,“冰镇啤酒配烤鱼,绝了。”“做梦吧你。淡水都得省着喝。
”我泼他冷水,但语气没那么硬了。安静了一会儿,只有船破开水流的哗哗声。“昊子,
”李伟突然声音低了下来,“谢了啊。”“谢什么?”“谢你肯陪我发疯啊。”他看着星空,
“我知道我这事干得挺混账的,把你拖下水。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喂鱼了,
或者干脆在哪个港口醉死了。”我有点不习惯他这么正经。“现在知道怕了。”“不是怕。
”他摇摇头,“就是觉得…嗯,挺值的。就算现在真挂了,也值了。”“闭嘴。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我骂了一句,但心里那点怨气,好像被这海风和星空,
还有这家伙难得的几句人话,吹散了不少。行吧,疯就疯吧。反正已经在这海中央了。
四好日子没过几天。太平洋翻脸比李伟发脾气还快。刚才还晴空万里,
转眼间天边就堆起了厚厚的乌云,像墨汁泼洒了一样,快速蔓延过来。风开始呼啸,
卷起浪头,一下下砸在船身上,“希望号”开始剧烈地摇晃。“收帆,固定东西,快!
”我冲着李伟大吼,风声几乎要把我的声音撕碎。李伟脸色发白,
手忙脚乱地去拉扯风帆的绳索。我也赶紧扑过去帮忙。
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风暴来了。这是我们出发以来遇到的第三次风暴,看这天色,
可能是最猛的一次。帆还没完全收好,雨点就砸了下来,不是滴,是砸,
像石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打在脸上身上,生疼。海浪一下子变得狂暴起来,不再是规律的起伏,
而是毫无章法地颠簸、翻滚。一个个墨绿色的浪峰耸立起来,像小山一样,然后猛地压下来,
把我们的小船狠狠摁进浪谷里,海水铺天盖地地涌上甲板。我死死抓着栏杆,
海水呛进鼻子嘴里,又咸又涩。李伟在我旁边,死死抱着一根柱子,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进舱,快!”我推了他一把。密封舱虽然狭窄,但比待在露天安全。
我们连滚带爬地钻进前舱,砰地关上密封盖,把狂风暴雨和海浪的怒吼暂时隔绝在外。
但隔绝不了颠簸。船体像一片树叶,被巨浪肆意抛掷,时而冲上浪尖,时而又猛地坠落,
失重感让人胃里翻江倒海。东西在舱里乒乒乓乓地乱飞,要不是提前固定得好,
早就砸得稀巴烂了。即使这样,也能听到外面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可怕声音。李伟缩在角落,
抱着膝盖,脸埋着,身体随着船体剧烈摇晃。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没…没事吧?”他声音发抖地问。“死不了!”我大声喊,
既是回答他,也是给自己打气。我紧紧抓住舱壁上的固定把手,努力稳住身体,耳朵竖起来,
仔细分辨外面的声音——风声、浪声、船体的***声。任何异常的声音都可能是灾难的前兆。
每一次剧烈的坠落,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船底直接拍碎在海面上。每一次被埋进浪里,
都担心密封盖会不会扛不住压力崩开。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黑暗的舱室里,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我们俩惨白的脸。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有几十分钟,风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有一阵,
船被一个特别巨大的浪头直接拍横了过来,几乎要倾覆。“啊!”李伟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带着哭腔,“昊子,船要翻了!”“翻不了,抓稳!”我吼回去,嗓子已经哑了。
我自己心里也怕得要命,但不能慌。我要是慌了,李伟肯定先崩溃。又一阵天旋地转的颠簸。
我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清晰的断裂声,像是桅杆或者什么重要的部件。“操!”我骂了一句。
李伟抬起头,脸上不知道是海水还是泪水,混在一起:“怎么了?什么东西断了?
”“不知道!”我咬着牙,“可能是天线,或者侧支索!”完了。如果真是重要的结构件,
在这种风暴里,就是雪上加霜。希望号还在顽强地挣扎,但明显能感觉到它更加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