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记得的,是边境阵地那枚突然发烫的古玉——那是牺牲的战友留给她的遗物,此刻正像团火般灼烧着她的胸口。
剧烈的眩晕袭来时,她正俯身给中了流弹的连长包扎,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眼前却骤然坠入无边的黑暗。
“咳咳……”窒息感猛地攥紧了喉咙,周晚像条濒死的鱼般剧烈挣扎,脖颈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根无形的绳索正勒断她的气管。
她胡乱地抓着脖颈,指腹触到粗糙的麻绳,还有皮肤上己经凝固的血痂。
这不是她的身体。
意识回笼的瞬间,周晚惊出一身冷汗。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战地医院的白色帐篷,而是低矮潮湿的木质房梁,蛛网在角落里结得密密麻麻,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干草腐烂的气息。
她躺在一堆冰冷的柴草上,身上的作训服早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件浆洗得发白的襦裙,领口被撕扯得歪斜,露出的锁骨处泛着青紫。
最让她心惊的是脖颈间的钝痛——抬手摸去,能清晰地摸到麻绳勒出的深痕,带着结痂的血渍,一碰就疼得钻心。
“嘶……”周晚倒抽一口冷气,特战队五年的本能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
她不是在边境中弹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身衣服,这具身体……都陌生得可怕。
就在这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猛地撞进脑海——侯府嫡女,也叫周晚。
生母早逝,继母柳姨娘掌权,庶妹周柔仗着柳姨娘的势,处处刁难。
就在半个时辰前,周柔设计将她诱至柴房,诬陷她与外男私通,还“恰好”引来一群下人围观。
原主性子柔弱,受不住这等羞辱,竟在柴房里寻了短见……窒息感再次涌上,这一次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源于原主残留的绝望。
周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己褪去迷茫,只剩下属于军人的冷静与锐利。
她活下来了,以另一种方式。
而那个叫周晚的姑娘,却在这座深宅大院里,被磋磨得香消玉殒。
“姐姐也真是可怜,怎么就想不开呢?”
窗外突然传来娇柔的女声,带着几分刻意的惋惜,却掩不住话语里的得意。
周晚浑身一僵,悄无声息地挪到柴房那扇破旧的木窗下,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一个穿着水粉色襦裙的少女正站在柴房外,身姿纤细,眉眼楚楚,正是记忆里的庶妹周柔。
她身边站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看穿着打扮该是周柔的贴身丫鬟春桃。
春桃啐了一口,语气尖酸:“什么可怜?
分明是不知廉耻!
敢在府里私通,依我看啊,就是死了也活该!
小姐您心善,还替她遮掩,要是让侯爷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罚她呢!”
周柔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珠花,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让窗内的周晚听得一清二楚:“话不能这么说,终究是嫡姐。
只是……她这性子也太刚烈了,不过是被人撞见和那小厮多说了几句话,竟就寻了短见……”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春桃,你说……要是她真死了,会不会有人怀疑?”
春桃忙道:“小姐放心!
那麻绳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周围也没别人,谁会怀疑?
再说了,就算有人怀疑,柳姨娘在府里说了算,还能让您受委屈不成?
依我看,不如就当她是羞愧自尽,找个粗使婆子来‘发现’,报上去就是了。”
“不妥。”
周柔轻轻摇头,指尖摩挲着腕上的银镯子,“爹最近本就对我和娘有些不满,若是姐姐‘自尽’得这么蹊跷,难免惹人非议。
得找个更自然的由头……”她凑近春桃,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寒意:“方才我让人在柴房角落堆了些煤油,你去寻个火折子来。
等会儿……就说柴房走水,姐姐没能逃出来。
这样一来,既能永绝后患,又能博个‘意外’的名声,岂不是更好?”
春桃眼睛一亮:“小姐这主意妙!
那***死了也活该,还能让您落个‘痛失嫡姐’的好名声!”
“嘘……”周柔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别胡说。
快去准备吧,动作麻利些,别让人看见了。”
“哎!”
春桃应着,转身就要往远处走。
木窗后的周晚,指尖早己攥得发白。
好一个“永绝后患”!
好一个“柴房走水”!
这对主仆,不仅设计诬陷原主,竟还打算焚尸灭迹,连一丝活路都不肯留!
原主残留的悲愤与不甘在胸腔里翻涌,与周晚骨子里的血性碰撞在一起,燃起熊熊怒火。
她周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岂能刚活过来就被人烧成灰烬?
周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冲出去硬拼?
不行,她对这侯府一无所知,身体也虚弱得厉害,更何况对方肯定不止春桃一个帮手。
她的目光扫过柴房,视线落在自己怀里——那里有个硬硬的东西硌着肋骨。
周晚伸手一摸,心脏猛地一跳。
是她的急救箱!
那是个特制的金属急救箱,巴掌大小,防水防震,是特战队的标配。
她穿越前正把它别在腰上,没想到竟跟着一起来了。
周晚迅速将急救箱解下来,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打开。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几支麻醉剂、一瓶乙醚、半包止血棉、一把小巧的止血钳,还有几枚消过毒的银针。
都是保命的家伙。
她的目光落在那瓶乙醚上,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乙醚挥发性强,吸入少量就能让人昏迷,对付两个丫鬟绰绰有余。
但周柔……她必须让这个蛇蝎心肠的庶妹,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春桃的声音:“小姐,火折子拿来了。”
周柔的声音带着满意:“很好。
你去把门闩拉开些,等会儿我喊‘走水’,你就把火折子扔到那堆煤油上,咱们立刻跑,剩下的事自有婆子们来处理。”
“好嘞!”
周晚听到脚步声朝柴房门靠近,立刻屏住呼吸,将乙醚倒在一小块止血棉上,紧紧攥在手里。
同时,她抓起身边一根还算结实的木柴,藏在身后。
“吱呀——”门闩被拉开了一条缝。
周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虚伪的关切:“姐姐?
你在里面吗?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出来,妹妹给你做主……”她说着,伸手就要推门。
就是现在!
周晚猛地拉开门,在周柔惊愕的目光中,将浸满乙醚的止血棉狠狠按在她口鼻上!
“唔!”
周柔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她想挣扎,却被周晚死死按住。
特战队的擒拿术可不是白练的,哪怕这具身体虚弱,也足以制住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
“小……小姐!”
春桃吓得尖叫,举着火折子就要扑上来。
周晚眼角余光瞥见她,反手将手里的木柴砸了过去,正好打在春桃手腕上。
火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离煤油堆很远的地方。
“啊!”
春桃疼得捂住手腕,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周晚,吓得腿都软了,“你……你不是死了吗?”
周晚没理会她,死死盯着怀里的周柔。
不过片刻功夫,周柔的身体就软了下来,眼神涣散,彻底晕了过去。
周晚松开手,将她扔在地上,转过身,冷冷地看向春桃。
月光落在她脸上,脖颈间的血痕狰狞可怖,眼底的寒意更是让春桃如坠冰窟。
这哪里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嫡小姐?
分明是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厉鬼!
“你……你想干什么?”
春桃一步步后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晚捡起地上的火折子,吹亮,看着跳动的火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句话,该我问你们才对。”
她缓步走向春桃,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春桃的心尖上。
“你们想烧死我,是吗?”
“不……不是的!
是小姐……是小姐让***的!”
春桃彻底崩溃了,“不关我的事!
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
周晚轻笑一声,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刚才你们商量着怎么烧死我时,怎么没想过放过我?”
她突然加快脚步,在春桃转身想跑的瞬间,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
另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凑近她的脸,火苗几乎要燎到她的睫毛。
“说,是谁让你们设计我的?
那外男又是怎么回事?”
周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眼神却像手术刀般锐利,“老实说,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要是敢撒谎……”她故意将火折子往春桃耳边的发丝上凑了凑,一缕头发瞬间被燎焦,发出刺鼻的气味。
“啊——!
我说!
我说!”
春桃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道,“是柳姨娘!
是柳姨娘让小姐这么做的!
她说您挡了小姐的路,必须除了您!
那外男是府里的小厮,早就被柳姨娘买通了,刚才根本没进柴房,就是故意引下人来围观的!”
果然有柳姨娘的份。
周晚眼底寒光更甚,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继母总是慈眉善目,没想到竟是只笑面虎。
“很好。”
周晚松开手,春桃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看了眼昏迷的周柔,又看了看吓破胆的春桃,一个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型。
原主的仇,她要报。
但不是现在一把火烧了这么便宜她们。
她要让这对主仆,还有背后的柳姨娘,身败名裂,尝尝比死更难受的滋味。
周晚弯腰,将昏迷的周柔拖进柴房,又抓起地上的春桃,用麻绳将两人背靠背捆在一起。
春桃吓得不敢作声,只能任由她摆布。
做完这一切,周晚拍了拍手,走到柴房角落,将那堆洒了煤油的柴草踢到一边。
然后,她脱下自己那件被撕扯过的外衣,又粗暴地撕开周柔的裙摆,将原主衣襟上沾着的一块男式锦缎碎片——那是刚才记忆碎片里,周柔故意“撞见”时,“不小心”蹭到原主身上的——塞进了周柔的袖中。
接着,她拿起急救箱里的止血钳,在周柔白皙的颈侧,用力夹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看起来就像是与人激烈挣扎时留下的。
做完这一切,周晚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眼神冰冷如霜。
周柔不是喜欢诬陷吗?
那她就“帮”周柔演一场更逼真的戏。
她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喊道:“快来人啊!
不好了!
柔妹妹和外男在柴房私会,被我撞见了!”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不远处巡逻的婆子听到。
春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你疯了!
你这是在陷害小姐!”
周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陷害?
比起你们想烧死我,这算什么?”
她转身走出柴房,将门锁好,又将钥匙扔到旁边的草堆里。
做完这一切,她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露出脖颈间那道触目惊心的勒痕,朝着侯府正院的方向跑去。
月光下,她的背影单薄,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深宅大院又如何?
豺狼虎豹又怎样?
她周晚,从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侯府的浑水,她趟定了。
那些欠了原主的,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周晚跑了没几步,就看到几个提着灯笼的婆子匆匆赶来,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喊声。
为首的正是府里的管事嬷嬷,李嬷嬷。
“大小姐?
您怎么在这儿?
这是……”李嬷嬷看到周晚狼狈的样子,尤其是她脖颈间的伤,吓了一跳。
周晚喘着气,脸色苍白,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惊慌与羞愤:“李嬷嬷,快……快去柴房看看!
我刚才路过,听见里面有动静,进去一看,竟撞见……撞见柔妹妹和一个男人……”她说着,眼圈一红,像是受了极大的***:“我想上前理论,还被那男人推了一把,差点……差点就……”李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虽不敢得罪柳姨娘,但也瞧不上周柔那副仗势欺人的样子。
此刻见周晚说得真切,脖子上还有伤,顿时脸色一变。
“竟有这等事?”
李嬷嬷皱紧眉头,“来人,随我去柴房看看!”
一群人提着灯笼涌向柴房,周晚跟在后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周柔,柳姨娘,你们的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