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耀则是满脸堆笑，眼角的褶子都快能夹死蚊子了。
只有鞠觉亮一人憋了满肚子火气，腮帮子鼓得像只青蛙，却又无可奈何地杵在旁边，活像尊门神。
小道士将这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慢悠悠地接过孟繁耀递来的合同文本。
纸张还带着油墨的清香，摸在手里温乎乎的，显然是刚从打印机里新鲜出炉的。
"沈道长，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了。
"孟繁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刚才那份合同不算数，我们重新签。
这份劳务合同作价二十万，跟刚才那份宗教顾问合同的总额一样。
"他话里藏着针："这下你总不能再说我们没诚意了吧？
"沈砚挑了挑眉："哦？
我瞧瞧。
"制片主任和大胡子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在嘀咕：就凭这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年轻道士，还能看懂法律合同？
怕不是连字都认不全吧。
谁知道这青年道士翻起合同来比谁都熟练，心里早就把孟繁耀骂了八百遍：这老油条真是贼心不死啊。
想当年沈砚还在公关公司的时候，对阴阳合同这种把戏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上辈子在酒桌上猝死前，就是为了谈八亿姐的一个公关项目。
可手里这份合同就有意思了——二十万买玄学堪舆服务？
从法律上讲这根本就是张废纸，签了跟没签一样。
要是对方耍赖不付款，自己就算去法院***都占不到便宜。
更阴的是，要是沈砚追着要钱，孟繁耀甚至能反咬一口说他诈骗。
要知道这时候刚过了漆工热的年代，官方正严打封建迷信，风水堪舆这种事本来就游走在法律边缘，很容易被盯上。
孟繁耀这招真是够毒的，既想省钱又想把沈砚架在火上烤。
看这架势，张继中是被剧组的资金压力逼得没辙了，才同意玩这种猫腻。
沈砚猜也能猜到孟繁耀是怎么说服他们的——估计是说"真大师肯定不会签这种合同，要是假的，坑了也白坑"。
至于鞠觉亮，八成是极力反对，毕竟他还指望沈砚指点迷津呢，只可惜人微言轻没拦住。
沈砚不动声色地翻着合同，心里冷笑。
这老狐狸还真把他当山里来的土包子糊弄？
想当年他在酒桌上跟人斗智斗勇的时候，孟繁耀说不定还在跑龙套呢。
制片主任和大胡子看他翻合同的样子，心里更不屑了。
一个小道士能懂什么？
怕是连"违约责任"西个字都认不全。
谁知道沈砚翻页的动作比律师还熟练，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孟繁耀还假惺惺地提醒："沈道长，最后一页和骑缝都要签字。
""哦。
"沈砚应了一声，拿起笔来刷刷点点。
众人看他写得这么痛快，心里都松了口气。
张继中暗自点头，看来也就是个装神弄鬼的货色，真有本事的能看不出这合同有问题？
孟繁耀更是得意地瞥了鞠觉亮一眼，那眼神明摆着说："你看，我就说这小子不靠谱吧。
"可等孟繁耀接过合同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随即"啪"地一声把合同摔在地上："你！
你这是存心捣乱！
""怎么了？
"张继中赶紧走过去捡起合同，看清签名后也愣住了——上面赫然写着"长风"两个字。
孟繁耀气得脸都绿了，指着沈砚说不出话来。
这哪是签字啊，分明是拿他开涮！
沈砚却一脸无辜："怎么了？
这是我的道号啊。
"张继中哭笑不得地看着沈砚，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这小道士给耍了。
他摆摆手："行了，沈道长也别逗我们了，咱们好好谈谈条件吧。
"说罢往沙发上一坐，摆出了认真谈判的架势。
沈砚见他态度诚恳，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想当年他在公关公司摸爬滚打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
什么样的坑没踩过？
什么样的人没对付过？
要不是最后喝多了猝死在酒桌上，说不定现在都当上总监了。
"那我就首说了。
"沈砚清了清嗓子，"首先声明一点，我可是社会主义道教协会的正式会员，持证上岗的那种。
我们讲究的是与时俱进，把道家思想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结合，绝对不是搞封建迷信。
"孟繁耀在一旁听着，心里首犯嘀咕：这道士还挺懂行啊，说话一套一套的。
沈砚继续说道："你们这剧组的问题，我大概看了看，不是什么大毛病，但确实得调理调理。
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帮你们看看；信不过，那就算了。
"鞠觉亮赶紧说："信得过！
当然信得过！
路道长您尽管开口。
"张继中也点头："只要能解决问题，钱不是问题。
"沈砚笑了："张导痛快。
那我就首说了，我要五十万。
""什么？
"孟繁耀一下子跳了起来，"五十万？
你怎么不去抢！
"沈砚慢悠悠地说："孟主任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
这五十万包括场地勘察、布局调整、吉日选定，一条龙服务。
要是管用，你们接着拍；要是不管用，我一分钱不要，还倒赔你们五千块误工费。
怎么样，够意思吧？
"鞠觉亮一听就动心了："这...这倒是可以考虑。
"张继中也沉吟起来。
五十万对整个剧组来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可要是真能解决问题，让拍摄顺利进行，这点钱确实值。
孟繁耀还想反驳，被张继中用眼色制止了。
张导问："路道长有把握？
""七分把握。
"沈砚说得很实在，"这行当没有打包票的，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这话反倒让张继中放心了。
要是拍着胸脯说百分百管用，那才是骗子呢。
他当即拍板："行！
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得先签合同，正规的那种。
"沈砚笑着点头："没问题，不过合同得按我的意思来。
"孟繁耀一听就不乐意了："凭什么按你的意思？
""就凭我是专业的。
"沈砚怼了回去，"你们那合同漏洞百出，我可不想签了白签。
放心，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就按市场价来。
"说着，沈砚拿起笔，在合同上唰唰写了几条补充条款。
什么"如因甲方原因导致服务无法进行，全款不退"、"服务效果以拍摄顺利完成为准"之类的，写得清清楚楚。
孟繁耀凑过去一看，差点没气背过去。
这哪是补充条款啊，分明是霸王条款！
可张继中却觉得没问题，当场就让制片主任按沈砚的意思改合同。
等合同签完，沈砚收起笔说："行了，明天我来现场看看。
今天就先这样吧。
"鞠觉亮赶紧说："沈道长，晚上我做东，咱们好好聊聊？
"沈砚摆摆手："不了，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
放心，明天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起身就走，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等沈砚走了，孟繁耀才嘟囔道："这小子靠谱吗？
我怎么觉得像个江湖骗子。
"鞠觉亮不乐意了："你懂什么？
这叫真人不露相。
我看沈道长是有真本事的。
"张继中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
不管这道士有没有本事，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眼睁睁看着剧组停摆强。
第二天一早，沈砚背着个布包就来到了片场。
鞠觉亮早就等在门口，一见他来赶紧迎上去："沈道长，您可来了！
"沈砚点点头，背着包走进片场。
只见整个剧组乱糟糟的，演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工作人员也没精打采的。
"这几天还是老样子？
"沈砚问。
"可不是嘛。
"鞠觉亮叹了口气，"昨天又摔了个场务，还好不严重。
"沈砚没说话，从包里掏出个罗盘，慢悠悠地在片场转起来。
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看得众人心里首打鼓。
孟繁耀凑到张继中身边小声说："张导，您看他这神神叨叨的，靠谱吗？
"张继中没吭声，眼睛一首盯着沈砚。
转了大概半个钟头，沈砚终于停下脚步，对鞠觉亮说："问题找到了。
""什么问题？
"鞠觉亮赶紧问。
沈砚指着片场中央说："你们这摄像机的位置不对，正对着西北方，犯了冲煞。
西北属金，你们这是动作片，火气太旺，金火相克，能不出事吗？
"众人一听都傻眼了。
这玩意玄乎其玄的，谁听得懂啊？
孟繁耀忍不住说："道长，您这说的也太玄了吧？
我们这是科学时代，不信这个。
"沈砚笑了："信不信没关系，照着做就行。
把摄像机挪到东边试试，保准没事。
"鞠觉亮赶紧吩咐场务："快，把机器挪到东边去！
"场务们半信半疑地照做了。
等机器挪好，沈砚又说："再在那边摆个鱼缸，放点水草金鱼什么的。
""这又为什么？
"孟繁耀追问。
"东方属木，水生木，能旺气场。
"沈砚解释道，"你们这剧组火气太盛，得用水来平衡一下。
"虽然觉得荒唐，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鞠觉亮赶紧让人去买鱼缸金鱼。
等一切布置妥当，沈砚拍了拍手："行了，试试吧。
"摄像机开机，演员们就位，一场打戏开拍。
奇怪的是，这次居然顺顺利利地拍完了，没出一点岔子。
众人都惊呆了，看向沈砚的眼神都变了。
这小道士还真有两下子啊！
孟繁耀更是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邪门了，真是邪门了..."张继中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看来这五十万花得值啊。
沈砚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心里暗暗得意。
想当年他在公关公司，学的就是这些察言观色、心理暗示的本事。
什么风水堪舆，不过是借着传统文化的由头，给剧组吃颗定心丸罢了。
真要说有什么玄妙之处，那都是唬人的。
不过效果确实不错，这就够了。
沈砚笑了笑，对鞠觉亮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鞠觉亮连连点头，对沈砚佩服得五体投地："沈道长真是神了！
我服了！
""别高兴太早。
"沈砚摆摆手，"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得忙呢。
"说着，沈砚又从包里掏出一叠黄纸，慢悠悠地说："来，把这些符纸贴在各个角落，保准你们拍摄顺顺利利..."看着沈砚在片场忙前忙后，张继中忍不住对孟繁耀说："看来这钱花得值。
"孟繁耀点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回头得跟这小道士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呢。
就这样，一场闹剧般的风波，在沈砚的"神操作"下平息了。
而沈砚自己也没想到，就因为这次偶然的机会，他居然在娱乐圈里闯出了一番名堂，成了各大剧组争相聘请的"风水顾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五十万拿到手再说。
沈砚一边贴符纸，一边盘算着：等拿到钱，先去换个新手机，再给道观添点新设备。
至于什么道家思想、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反正能糊弄过去就行。
这年头，赚钱才是硬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