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请您出手
骆聿锦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本摊开的古籍牢牢吸住，瞳孔中倒映着那几个扭曲的古字。
《阴影异闻录》。
就是它。
他一把从姜凛面前抢过那本书，动作粗暴，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完全没有顾及到眼前这个看似一碰就碎的女人。
姜凛被他带起的风吹得向后缩了一下，又开始低低地咳嗽，仿佛连这点力道都承受不住。
但骆聿锦根本没空理会她。
他将书摊在桌面上，那是一页关于窃语之影的详细描述，旁边还手绘着扭曲怪诞的插图。
“就是这个，找到了！”
骆聿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快！
连接总部数据库，扫描这一页，进行语义分析，找出它的弱点！”
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队员下令。
一名队员立刻手忙脚乱地从装备箱里取出一个便携式扫描仪，对准了书页。
另一人则凑过来，念出上面的文字：“……其形不定，其影无踪，生于谎言，长于认知。
观者之”常识“，乃其食粮。
故，光非其敌，乃其养分。
欲灭之，需以非常识破之……什么意思？”
念诵的队员一脸茫然，“光是它的养分？
这怎么可能？
所有的异常都惧怕光能，这是铁律！”
骆聿锦的眉头紧紧锁起，他也在飞速思考。
“不，”他断然否定：“这里说的养分，肯定是一种比喻。
常识才是关键！
它的意思是，我们的常识，也就是光能克制异常，对它无效。”
“我们必须用更强大的，超出它理解范围的光能，用非常识的强度，才能彻底净化它！”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这是唯一的解释。
“命令前线，启动”辉耀“二型光能矩阵，功率调到最大，我不信烧不掉它！”
骆聿锦对着通讯器下达了新的指令。
他身后的队员们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纷纷点头称是。
整个团队都沉浸在找到新方向的亢奋中，完全忽略了角落里那个单薄的身影。
“咳……咳咳……”一阵比之前更加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姜凛用手帕捂着嘴，身体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她抬起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们……吵到我了。”
骆聿锦猛地回头，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女士，我们正在执行紧急公务，请你保持安静，如果你身体不适，可以先离开！”
他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一个普通平民在无理取闹。
姜凛却没有理会他的呵斥，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视线落在《阴影异闻录》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你们的常识，就是它最美味的晚餐。”
“窃语之影，以谎言为食。
但它真正赖以强大的，是你们深信不疑的真理被打破时的那种混乱。
你们越是用光照它，就越是坚定地在执行”光能克制异常“这条常识。”
她顿了顿，又咳了一声，才继续说：“所以，你们越是用力，它就越强大。
因为它吞噬的，就是你们此刻这种”光必胜暗“的坚定信念。”
“你们的武器，就是它的自助餐。”
一番话，轻描淡写。
却像是一道道惊雷，在骆聿锦和他的队员们脑中炸开。
整个阅览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两名队员脸上的崇拜和亢奋僵住了，转而变成了惊愕和茫然。
骆聿锦脸上的表情，从傲慢，到错愕，再到荒谬，最后化为一丝观点被否认的恼怒。
“一派胡言！”
他厉声呵斥，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动摇，“你一个图书管理员，懂什么异常？
别以为看了几本禁书，就能在这里危言耸听！”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通讯器里就传来了前线指挥官惊恐到变调的尖叫：“组长！
不好！
辉耀矩阵启动后，窃语之影的能量波动瞬间暴涨了三倍！
它……它突破了7号楼的封锁线！
正在向外扩散！
我们的队员只要看着它，就会陷入认知障碍，开始攻击自己人！”
滋啦——通讯中断了。
骆聿锦举着通讯器，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事实，以最残酷的方式，验证了那个女人的话。
每一个字，都说对了。
他的命令，他引以为傲的判断，亲手将那个怪物喂养得更加强大，将他的同伴推入了绝境。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骆聿锦的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这个病弱的女人，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是谁？
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就在他心神大乱之际，他手腕上的特殊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一条被最高加密协议保护的红色密令。
发信人：分局长，陈柏羚。
密令内容极其简短：事态失控。
授权你，不惜一切代价，请求编外顾问的帮助。
编外顾问？
秩序局什么时候有这种人了？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骆聿锦的脑子一片混乱，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死死地盯住了那条密令下方附带的一行小字。
那是一个档案编号，以及一个身份备注。
档案：S-001，绝密备注：市立图书馆管理员轰！
骆聿锦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不合理，在这一刻全部串联成了一个让他无法呼吸的真相。
上级派他来图书馆，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找书。
是为了找她！
这个体弱多病被他像垃圾一样呵斥驱赶的女人，才是秩序局最后的底牌！
他想起了下午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了她深夜独自出现在这里的诡异，想起了她刚才那番颠覆常识的言论。
原来，她不是无知，而是在看笑话。
看他们这群所谓的精英，像小丑一样，用自以为是的真理去喂养一个怪物。
巨大的羞辱感和荒谬感席卷了骆聿锦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脸***辣地疼，比被人当众扇了十几个耳光还要难堪。
他，永光之城秩序局的精英组长，竟然在一个被他鄙视的弱女子面前，犯下了如此致命的错误。
而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去求这个被他得罪过的女人。
骆聿锦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迈出一步。
一步，又一步。
他走到了姜凛的面前，在队员们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慢慢地，慢慢地低下了他那颗一向高傲的头颅。
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能听见的屈辱和恳求。
“姜……姜小姐。”
“请您……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