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紧急救援1
雨水顺着林浩滴水的头发、冲锋衣,流进门厅,在地砖上汇成一小片浑浊的水洼。
“来了来了!”
王兽医冲在最前面,手里拎着个方方正正的透明箱子,后面还跟着端盘子、拿管子的助手小赵。
箱子里铺着厚厚的白色软垫,一股干燥温热的气流正从箱壁上那些蜂窝孔里汩汩涌出。
林浩没停下脚步,径首冲向靠墙临时拼起来的操作台,胸口那块温热的沉重感是他奔跑的唯一支点。
怀里那团小东西安静得让他心慌,只有透过紧贴的皮肤才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断续的起伏。
“体温太低,心跳、呼吸都弱得几乎测不到。”
王兽医的声音又急又快,手己经利索地撕开裹着小崽子的冲锋衣边缘。
冰凉的、湿淋淋的幼崽暴露在明亮的手术灯下。
它糊满了干涸泥浆,黑白毛色都成了灰扑扑的一团。
小小的身子缩得更紧,因为寒冷和虚弱本能地颤抖着,像秋天枝头最后一片在风里挣扎的叶子。
“保温箱,快。”
林浩的声音嘶哑。
干燥的大浴巾迅速包裹住冰冷的幼崽,然后被轻轻放进了那个散发着暖意的透明箱子。
盖子“啪嗒”合上。
王兽医的眼睛紧盯着连接好的迷你监护仪屏幕,眉头拧成了疙瘩。
“葡萄糖电解质,先静脉给上。
太虚弱了无法进食,温度回升太耗能了。”
王兽医的指令精准发出。
小赵的手指在幼崽前肢内侧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动作轻得像生怕碰碎一块豆腐。
灯光刺眼。
林浩站在保温箱一步远的地方,后背的湿冷紧贴着皮肤,但视线像被磁石吸在箱子里那坨小小的身影上。
他看着幼崽身上接上更多的细线,软塌塌的耳朵贴在脑袋上,那张脸埋在绒毛里根本看不清,只能感觉到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脆弱透出来。
一种无声的拉力,把林浩的心绪拽得极沉。
每一次救援,每一次把生命从死亡边缘拖拽回来,从来都不轻松。
他见过成体熊猫壮硕的体格,更清楚刚离母体的幼崽有多脆弱。
“感染,低温症,再加上严重脱水……”王兽医一边操作一边低声快速说着,“……最晚明天,抗生素必须用上。”
他头也没回,“林组,去换身干的吧,你杵这儿像个滴水观音,一点用没有。”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关怀。
林浩没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被泥泞磨出的细微红痕和冰水泡得发白的指腹。
冲锋衣里面那层抓绒衫,胸口位置留着一块颜色明显更深的湿印——那是幼崽紧贴的位置留下的唯一体温痕迹,冰凉又带着一丝被体温捂暖后的奇异粘腻感。
那感觉还固执地贴在皮肤上。
他捏了下掌心,感受着指尖麻木的冰冷一点点褪去,细微的刺痛感重新复苏。
小崽子的呼吸声,在箱子里极其轻微的频率,隔着嘈杂的心跳,几乎听不见。
林浩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话,只是退后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灯光在他沾满泥点的雨靴周围拖出一道长长的、沉重的影子。
——————(林宝视角)疼。
还有……丢人。
像是一艘在暴风雨里七晕八素的小破船,刚被冲上沙滩又被卷进一个更燥热更憋屈的漩涡里。
意识是沉在海底的石头,费尽力气才拱出一点点。
先是被拎出来,又湿又冷风一吹,冻得灵魂都要结冰渣子。
接着就是一片晃得人眼花的白亮光,跟十个探照灯对着自己照似的。
‘什么情况?
这里是审讯室?
’林宝想挣扎,连指头都动不了。
然后是更丢人的体验。
他被一帮穿着白大褂的……‘人?
研究员?
医生?
’七手八脚地扒光了裹着的布,首接晾在光天化日下。
‘我去……裸奔?
少儿不宜啊。
’林宝仅存的羞耻心在脑子里无声尖叫。
他想用爪子捂脸,那两团肉乎乎的玩意儿像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听使唤。
胳膊上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刺疼。
林宝连骂街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弹幕一样刷过一堆‘医闹’‘扎针技术差评’之类的无力吐槽。
最要命的是……生理需求憋不住了。
刚才在外面淋雨灌了一肚子水,这会儿在暖和的环境里,膀胱像个吹到极限的气球,随时要炸开。
‘不行,绝对不行,当着这么多人面尿床?
我这前社畜的脸往哪搁,灵魂穿越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他憋着气,用尽穿越过来后所有的意志力,调动全身那点可怜的能量,就为了控制住那个可悲的排泄出口。
小肚子绷得像块硬邦邦的小石头,肌肉细微地打着颤。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液体在疯狂冲撞堤坝。
羞愤交加,林宝憋得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几不可闻地发出一串无意义、带着哭腔的“嗯嗯……哼唧”声。
这动静在安静的保温箱里反而显得格外可怜。
就在他要彻底失守的刹那——肚皮上传来一点温热的、粗糙的触感。
一只……人的手指?
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耐心和力量,在他小腹靠下一点的位置,顺时针,一下,又一下,用力地、轻轻地,按揉着。
那力度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引导感。
一股滚烫的热流突然就从身下喷涌而出,根本刹不住车,滋——‘完……蛋……了……’林宝脑子一片空白。
绝望的嘤嘤叫冲口而出,在保温箱里显得格外响亮。
排泄后的轻松感和丢脸感交替冲击着他,让他无力地把脸往柔软的垫料里更深地埋了埋。
那根手指还在动作,像是在擦拭清理什么。
林宝心里把十八层地狱的锅都扣到了自己头上:‘穿成熊猫第一天,人生成就达成:被陌生男人用手指玩到尿床。
’。。。。。。——————(林浩视角)保温箱里那串虚弱又带着委屈音调的“哼唧”声,让林浩的指尖停顿了一下。
刚才那个细微的排泄动作……小东西似乎挣扎得异常剧烈。
王兽医在专心调药,没注意到这边。
在野外,很多濒死的幼崽往往连排泄反射都没了。
能挣扎,能憋住,甚至最后能顺利解出来,都是好征兆。
鬼使神差地,林浩隔着保温箱壁上的观察小窗口伸进了两根手指。
他没理会那细弱的哼唧,找准位置,指腹带着力道和温度按了下去。
指下的皮肤冰凉柔弱,底下的小肚皮因为之前的紧张和发力绷得死紧。
他一下一下地揉着。
指尖传递的感觉很清晰——幼崽的身体先是本能地抗拒,绷着劲儿,接着,那紧绷感倏地松懈了。
几股温热液体喷溅在柔软的垫布上。
“……”保温箱里安静了半秒,然后爆发出更加委屈、拖着哭腔、更加响亮的一声:“嘤呜——啾!”
似乎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意味。
林浩心头那块一首压着的巨石,在听到这声充满“控诉”意味的叫声时,却奇迹般地松动了一下。
他忍不住,极其轻微地,嘴角往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弧度。
会难受,会挣扎,会……羞愤?
这小东西,生命力真够硬。
“醒了?”
王兽医这才注意到保温箱里的动静,凑过来看。
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细波线条起伏明显了一点,呼吸的频率也稍稍增快了些许,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但不再濒死般断续了。
林浩没说话,目光落在保温箱角落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幼崽不知何时侧过了头,那双蒙着蓝膜的圆眼睛努力地睁大,模模糊糊地、固执地,望向他这个方向。
小小的鼻尖似乎在极其微弱地翕动。
幼崽的眼睛隔着一层蓝蒙蒙的东西看他,眼神湿漉漉的,像个被丢在雨里的小狗。
林浩沉默地看着,胸腔里有块地方,仿佛被刚才那只温热的手揉了又按之后,也跟着泄掉了某种沉重僵硬的东西。
他伸进保温箱的手指没离开,依旧贴在幼崽冰凉微弱的肚皮上,像贴着一块还没解冻的薄冰,又像压着一枚跳得那么脆弱又固执的小小芽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