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很好。
我以为,他像我爱他一样爱我。
直到傅家小姐留洋归国。
她那张与我有七分像的脸,彻底打破了我的幻想。
那时我就知道,傅耀林喜欢她。
于是,我主动换脸,替她嫁人。
婚后我很幸福,也不再爱他。
可他却在雨夜对我说:他的心好痛。
1我母亲命薄,生下我便撒手人寰。
父亲随后又遭逮捕,家道中衰,我无奈被送入梨园。
傅耀林,他是我的首位客人,后来也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他出手大方,直接将我包下。
一年后,更是为我赎身,将我带离了那片喧嚣。
我满心感激:“多谢傅少爷相救之恩。”
他温柔地扶我起身:“不过举手之劳,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我曾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然而,傅茜茜的留洋归来,却让我如梦初醒。
她是傅家的养女,多年留学海外,如今终于归家。
看到她那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庞,再望向傅耀林那不同寻常的神色,我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我曾以为,傅耀林对我有所不同,原来只是因为我这张脸。
他心中藏着个无法得到的人,于是只能找我作为替身,以解相思之苦。
我垂下眼眸,行礼道:“听荷见过傅小姐。”
“哥哥,这就是你不惜重金也要带回家的那个戏子吗?”傅茜茜性格活泼,惹人喜爱。
“果然长得一副好模样,难怪哥哥如此倾心。”
她踮起脚尖,攀上傅耀林的肩膀,凑近他的脸庞调侃道。
傅耀林的耳尖瞬间泛红:“多大了,还这么胡闹。”
他轻声呵斥,却并无责备之意。
除了在床榻之上,他从未让我靠近过他的身。
原来,并非他不愿与人亲近,只是因为我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傅茜茜的眼神在无人处对我露出挑衅之意。
她或许以为,我会分走她哥哥对她的宠爱。
但她真的多虑了,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2傅茜茜归来后,我便被遗忘在那狭小偏远的院落中。
然而,她从未真正忘记我。
她总是想方设法地将我从院子里拽出去,设法让我犯错,然后惩罚我。
有时,我甚至还没迈出院子一步,过错就莫名其妙地降临了。
我曾以为自己会这样,在傅家默默消磨一生,最终只落得一卷草席,被丢弃在乱葬岗,成为野狗的腹中之食。
直到那个露水浓重、寒气逼人的夜晚,我跪在廊下,无意间听到了书房里的交谈声。
少女的哭声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悯,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欺负我的嚣张模样。
“哥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她哭诉着。
“那许闻鹤一向与你不对付,他如此明目张胆地与你做交易,肯定没安好心。”
窗纸上映出傅耀林修长的身影。
“放心,哥哥自有办法。”
他安慰道。
“什么办法?难道还能找人替嫁吗?!”傅茜茜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
我看见傅耀林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些什么。
许家在上海滩是根深蒂固的存在,无人敢惹。
就连傅耀林也对其忌惮三分。
而许闻鹤更是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
他在商界游刃有余,将许家的生意拓展到四面八方,赚得盆满钵满。
年初时,傅耀林就曾想与许闻鹤合作。
许闻鹤只有一个要求:合作可以,但必须嫁一个傅家女过去。
傅家只有傅耀林一个独子,剩下的就是傅茜茜。
外人并不知她是养女,都以为她是傅耀林的亲妹妹。
许闻鹤或许是怕傅耀林反悔,娶傅茜茜也不过是想握个人质在手。
传言许闻鹤性格残暴,心狠手辣,尤其在那方面有着特殊的癖好。
嫁给他的女子,无一生还,据说已经有七房太太死在新婚之夜。
也难怪傅茜茜会如此害怕。
3傅耀林费了好些功夫,才让她渐渐平静下来,沉入梦乡。
他在床边又***片刻,才缓缓起身,走出房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我身上。
傅茜茜罚我跪了很久,从日头正当空一直到夜色深沉。
她特意砸了个青瓷花瓶,碎片垫在我的膝盖下。
此刻,我的膝盖怕是早已皮开肉绽,疼痛难忍,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傅耀林看到这一幕,眼神里闪过一丝波动,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淡淡道:“别总是招惹茜茜,别跟她对着干,免得自己受罪。”
傅家上下,谁都知道傅茜茜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她性格开朗,像个小太阳,对待下人也总是和颜悦色,整天笑眯眯的,给大家带来无尽的欢乐。
就连平时总是板着脸的傅耀林,也因为她的出现,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所以,她罚我,肯定是因为我做错了事。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因为傅茜茜而受罚了。
傅茜茜曾哭着说我打翻了她辛苦摘来的梅花,傅耀林便让我在寒冷的冬天,穿着单薄的衣服,去采了好几个小时的梅花。
傅茜茜说我把她推进湖里,他便随手往湖里扔了个珠子,罚我找不到就不准上岸。
傅茜茜生病时,说我对她不敬,他便让我一步一磕头,磕遍了佛寺的三千多级台阶,为她祈福。
刚开始,我还盼着傅耀林能看***相,这样我或许能少受点苦。
可后来,罚得多了,我也就麻木了。
我知道,已经没人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此时,凉风阵阵,夜色如墨。
傅耀林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呢?”夜晚寒气逼人,我浑身湿透,膝盖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我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似乎有些不忍,伸出手想要扶我起来。
我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动。
他的手僵在空中,眼神变得冷漠。
“你心里有怨气?”“宋听荷,我已经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我顺从地摇摇头,把头低下去。
“谢谢少爷。”
我只不过是个卑微的戏子,怎么敢对上海滩有名的傅家少爷有怨气呢?我性情温和,胆小怕事,家道中落之后,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活下去。
在梨园的时候是这样,在傅家也是这样。
其实傅耀林说得对,他已经给了我一条命,我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傅耀林见我如此顺从,却不知为何更加生气了:“以后少在茜茜面前晃悠,回你的院子去!”他大步流星地离开,吩咐手下:“去找牙婆,找个和小姐长得像的,要快!”4我一瘸一拐地回到那个偏远的院落时,夜色已深。
夜寒如冰,府里的下人都已沉睡,无人关心我,也无人问及我的死活。
只有一只白白胖胖的猫从矮墙上跃下,小跑着来到我身边,用它温暖的身体蹭着我。
“元宝。”
我把它搂进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它。
这只猫是我在梨园时,在路边捡到的。
妈妈起初不让我养,但在看到我那张清秀的脸庞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张脸长得倒是不错,和这小东西在一起,倒也挺有韵味。”
不唱戏的时候,我就抱着猫,在梨园里接待客人。
妈妈把我打扮得高贵典雅,穿着色彩艳丽的真丝旗袍,身材曼妙,怀里的白猫不时舔舔爪子,撩人心弦。
怀里的猫勾人,而坐着的我更是媚态横生。
客人们纷纷对我产生了兴趣,傅耀林也是其中之一。
他一掷千金,买下了我的初夜。
之后,夜夜与我缠绵的都是他。
因为傅耀林的缘故,我和元宝在梨园里不再受人欺凌,过上了好日子。
傅耀林把我接到傅家后,对元宝宠爱有加。
凡事都亲自过问,无事时也常常拿着逗猫棒逗它玩。
天气晴好时,我们一起给它洗澡。
元宝把水珠溅得到处都是,最后我们洗着洗着就变成了玩水。
午后的阳光洒下来,院子里充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府里的下人都议论纷纷:“何时见过少爷对一个畜生这么上心,这小畜生过得比正经主子还好呢!”可现在,元宝的毛变得乱糟糟、脏兮兮的,已经很久没洗过澡了。
似乎傅茜茜回来后,就再也没有了好天气。
我和元宝一样,被傅耀林遗忘在了这个小小的院落里。
“元宝,吃鱼。”
我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里面包着一条小鱼,是我今天趁没人时从厨房里拿的。
元宝喵呜一声,跳到地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我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元宝真乖。”
元宝睡着后,我披上衣服出门,去寻找那个买人的牙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