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尸堆里爬出来,半张脸被老鼠啃烂,只能靠盗墓为生。
我的目标,是找回他曾送我的那支定情玉簪。
“快看,那盗墓贼在死人身上摸什么?”我没理会,直到一双金丝云纹靴停在我面前。
是他,和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看我像在看一堆烂肉,可他妻子却指着我刚挖出的簪子:“夫君,这簪子,好像你当年说随她一同下葬的那支。”
他扫了一眼,随即轻蔑地笑了:“仿冒的赝品罢了,看着晦气,和这些尸体一起烧了。”
他搂着新人离去,我捏碎了手里的簪子。
他曾教我,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才是赢家。
如今,我从死人堆里活下来了。
那支簪子化为齑粉,从我指缝间滑落,和墓里的尘土混为一体。
再也分不清。
我回到城西破庙,这是我的地盘。
这里的每一个乞丐每一个耗子,都认得我这张被啃烂的脸。
我叫苏樱,曾经是。
现在,他们叫我“鬼婆”。
庙里的小乞丐“猴子”凑过来,递给我一个还带着热气的馒头。
“鬼婆,今天收获如何?”我摇摇头,灌下一大口水。
喉咙里的血腥气还没散尽。
猴子见我脸色不对,不敢再问,缩到角落里去了。
我闭上眼。
霍连城搂着楚云曦离去的背影,和他把我扔进乱葬岗时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一样的决绝,一样的冷酷。
他说,苏樱,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爹站错了队,如今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麻烦。
那时我身染疫病,高烧不退。
他亲手抱起我,我还以为他是要带我去看大夫。
直到乱葬岗的腐臭气味冲入鼻腔,我才明白,他所谓的“解决麻烦”是什么意思。
耳边传来一阵喧哗。
“都听着!元帅有令!”一个官兵站在庙门口,展开一卷黄绸。
“圣上龙体抱恙,久病不愈,听闻前朝哀帝之后,陪葬有长生玉,可生死人,肉白骨。”
“元帅下令,凡能找到哀帝后之墓,并取出长生玉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庙里的乞丐们发出一阵惊呼。
黄金万两!万户侯!我慢慢睁开眼。
哀帝后之墓。
我知道在哪。
当年我从乱葬岗里爬出来,浑身溃烂,就是躲进了那座空荡荡的墓穴里,才活了下来。
那不是什么哀帝后的墓。
是前朝用兵马俑做的疑冢,里面机关重重,根本没有棺椁,更别提什么长生玉。
霍连城,他又在骗人。
他要的不是玉,是那座墓里的东西。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个念头疯长。
与其找回一支破簪子,不如,把他也送进坟墓里。
这一定更有趣。
霍连城的人马在西山脚下驻扎了三天,一无所获。
派进去的斥候,折损了大半。
西山那片疑冢,是我活下来的地方,我比任何人都熟悉。
我用锅底灰把另外半张尚算完好的脸也涂得漆黑,又用破布缠住头,佝偻着身子,扮成一个经验老到的老盗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