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戳我直接看全本<<<<

1 烈日下的牵挂1976年的夏天,北方的日头毒得能晒裂地缝。空气里飘着黄土的燥热,

风一吹,裹挟着路边白杨树叶子的焦气,扑在人脸上像团滚烫的棉絮。

林向阳挎着半旧的竹篮,踩着晒得发烫的黄土路往公社卫生院赶,

蓝布褂子后背早被汗水洇出深色的印子,黏在皮肤上像层湿纸,每走一步都要扯着皮肉,

又痒又闷。竹篮里躺着两个白面馒头,是娘昨天半夜就着煤油灯的微光揉的。

她记得娘当时把家里最后半袋精面倒在瓦盆里,指尖沾着面粉,反复揉搓面团,

直到面团变得光滑筋道,才分成两份捏成馒头,上锅蒸的时候,

还特意在笼屉上铺了层干净的玉米叶,怕馒头沾了水汽变软。

篮子边角用娘年轻时绣的碎花布衬着,淡蓝色的底布上绣着几朵小雏菊,布边已经磨得发毛,

却是娘最宝贝的一块布——这是给住院的爹带的,他上周在砖窑拉砖时,

被塌下来的土坯砸伤了腿,到现在还不能下床,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连翻身都要娘帮忙。

“向阳!等等!”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像阵凉风吹散了几分燥热。林向阳回头,

看见王秀莲扎着两个麻花辫,辫梢用红绳系着,拎着个铁皮饭盒往这边跑,

红格子衫的袖子挽到肘弯,露出晒得微红的胳膊,胳膊上还沾着点泥土,

想来是刚从地里回来。“秀莲,你咋来了?”林向阳停下脚步,伸手帮她扶了扶歪掉的饭盒,

饭盒盖没扣紧,隐约能闻到里面鸡蛋羹的香气。“俺娘让俺给你爹带点鸡蛋羹,

说骨折了得补身子。”王秀莲把饭盒塞进竹篮,指尖不小心碰到林向阳的手,

触到一片温热的汗湿,又飞快缩回去,耳尖悄悄红了,“俺跟你一起去卫生院,

正好顺便给俺奶抓点止咳的草药,她这几天总咳嗽,夜里都睡不好。”两人并肩走着,

路边的白杨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响,像是在低声说话,偶尔有蝉鸣从树影里钻出来,

声嘶力竭地叫着,混着远处公社砖窑传来的号子声——“嘿哟!加把劲哟!

”——粗哑的男声此起彼伏,是这年月里最寻常的声响。林向阳看着脚边的路,

黄土被晒得发硬,偶尔有几粒小石子硌着鞋底,忽然想起去年秋收时,也是在这条路上,

她跟秀莲一起拾麦穗,那天太阳也这么大,秀莲偷偷从怀里掏出半块烤红薯,用布包着,

还热得烫手,塞给她的时候,说:“你多吃点,看你脸都晒白了。”那时候爹的腿还好好的,

每天天不亮就去砖窑干活,傍晚回来的时候,

还会给她和弟弟带块糖;娘每天晚上都会在煤油灯底下纳鞋底,针线在布面上穿梭,

时不时停下来揉揉眼睛,却总说不困;弟弟向明还在公社小学念三年级,

放学回来总爱趴在炕桌上,用炭笔在废报纸上画拖拉机,画完了就举着给她看,问:“姐,

俺画得像不像?以后俺要开拖拉机,带你们去城里。”可现在,爹躺在院里,

家里的工分少了一半,娘的眼睛熬得通红,眼窝都陷了下去,连纳鞋底的力气都快没了,

弟弟也很少再画拖拉机,放学回来就帮着喂猪、扫地,像个小大人。“向阳,你别愁。

”王秀莲看出她的心思,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指尖带着点凉意,

“俺昨天去卫生院给俺奶拿药,问过李大夫了,他说你爹的腿就是骨折,没伤着骨头缝,

养俩月就能好,到时候还能去砖窑干活,就是刚开始别扛重活。”林向阳点点头,没说话。

她知道秀莲是安慰她,砖窑的活计最累,拉砖、搬土坯,哪样不要力气?爹今年都快五十了,

就算腿好了,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扛着重砖走几十步。家里的粮本上还剩不到二十斤粮食,

还是上个月领的,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放学回来都喊饿,晚上睡觉的时候,

还会偷偷摸肚子,她这个当姐姐的,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终于到了公社卫生院。土坯墙的院子里晒着不少草药,紫苏、薄荷、金银花,摊在竹席上,

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来回走动,白大褂上沾着点药渍,

却依旧显得干净整齐。林向阳熟门熟路地找到爹的病房,病房是间小平房,

里面摆着两张病床,另一张床上空着,铺着干净的白床单。她刚推开门,就看见娘坐在炕边,

正用温水给爹擦手,娘的头发乱了,几缕碎发贴在额头上,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爹,

娘。”林向阳把竹篮递过去,声音有点哑,“俺带了馒头,秀莲还带了鸡蛋羹,您快趁热吃。

”林父躺在床上,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石膏从膝盖一直打到脚踝,外面裹着层纱布,

看见女儿,脸上露出点笑容,皱纹都舒展开了些:“向阳来了,路上热不热?别总往这儿跑,

家里还有活呢,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的活俺跟娘能应付。”林向阳走到床边,

帮爹掖了掖被角,被角有点旧,边缘都磨破了,“您好好养伤,别操心家里,向明也懂事,

放学回来会帮着喂猪。”王秀莲从竹篮里拿出铁皮饭盒,打开盖子,

里面的鸡蛋羹还冒着热气,嫩黄的蛋液上撒了点盐粒,香气一下子弥漫开来。

她把鸡蛋羹倒在粗瓷碗里,递到林父面前:“大伯,您快吃,

这是俺娘早上用新下的鸡蛋蒸的,蒸了半个时辰呢,说补身子,您多吃点,腿好得快。

”林母接过碗,眼圈又红了,声音带着点哽咽:“秀莲啊,总让你家破费,

俺们心里过意不去,你家也不宽裕,鸡蛋还得给你奶补身子呢。”“婶子您别客气,

俺跟向阳是好朋友,这点东西不算啥。”王秀莲笑着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俺去给俺奶抓药,你们先聊着,等会儿俺过来跟你们一起回去,

路上也能有个伴。”王秀莲走后,林母拿出馒头,馒头还热着,散发着麦香。

她掰了一半给林父,自己则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装着昨天剩下的红薯干,

红薯干又硬又干,咬起来费劲。林向阳看着娘干瘦的脸,脸上没什么血色,心里发酸,

把自己的馒头递过去:“娘,俺不饿,您吃这个,红薯干太硬了,您牙不好,别硌着。

”“俺不饿,你吃。”林母把馒头推回来,手有点抖,“你每天要去地里干活,

还得照顾你弟,不吃饱咋行?娘吃红薯干就行,扛饿。

”2 书记之子的试探父女俩正推让着,病房门忽然被推开,“吱呀”一声响,

公社书记的儿子赵建军走了进来。他穿着件的确良衬衫,天蓝色的,

在这满是粗布衣裳的年月里,显得格外扎眼,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罐水果罐头,

一罐是橘子的,一罐是苹果的,罐头瓶上的标签闪闪发亮。“林叔,听说您受伤了,

俺来看看您。”赵建军把网兜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眼神却不住地往林向阳身上瞟,目光里带着点打量。林向阳皱了皱眉,没说话,

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的目光。她不喜欢赵建军,总觉得他仗着爹是公社书记,

说话做事都带着股傲气,见了谁都仰着下巴。上次公社组织文艺汇演,

赵建军想让她跟他一起演样板戏《红灯记》,让她扮李铁梅,她觉得自己唱得不好,没同意,

他就到处跟人说她架子大,看不起人,害得好几个姑娘都不敢跟她说话。

林父看出女儿的心思,勉强笑了笑,语气客气:“建军啊,谢谢你来看俺,还让你破费了,

这罐头多贵啊,你自己留着吃。”“没啥破费的,都是应该的。”赵建军拉了把椅子坐下,

椅子是木头的,有点晃,他却坐得稳稳的,“林叔,您这腿得好好养,可别着急干活。

砖窑那边的活计累,等您好了,俺跟俺爹说说,给您换个轻松点的,比如看仓库啥的,

不用出力,还能拿全工分,多好。”林母一听,连忙道谢,

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那可太谢谢建军了,你真是个好孩子,还想着你林叔,

俺们都不知道咋感谢你才好。”赵建军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又看向林向阳,

语气带着点试探:“向阳,听说你最近在学织布?俺娘昨天跟俺说,你织的布又细又匀,

比供销社卖的还好,下次有空,你给俺织块布呗,俺想做件新衬衫,天热了,

穿的确良有点闷。”林向阳没接话,只是低头帮娘收拾竹篮,把空饭盒叠好放进篮子里,

手指捏着竹篾,心里有点烦。赵建军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点挂不住,嘴角撇了撇,

坐了一会儿,没什么话说,就站起来:“林叔,婶子,那俺先走了,您好好养伤,

有啥需要帮忙的,就跟俺说。”说完,就转身走了,门都没关严。等赵建军走了,

林母叹了口气,声音放低了些:“向阳,建军这孩子虽说有点傲气,但家里条件好,

对你也有意思,你要是……跟他处对象,以后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点,

你爹也不用去砖窑受累了。”“娘,俺不喜欢他。”林向阳打断娘的话,语气很坚定,

“俺想找个踏实过日子的,能跟俺一起干活,一起照顾家里的,不是像他这样,

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林父点点头,咳嗽了两声:“向阳说得对,婚姻大事,

得自己愿意才行。咱们家虽然穷,但也不能委屈了女儿,日子苦点没关系,心里得舒坦。

”正说着,王秀莲抓完药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纸包,里面包着草药,还散发着苦味。

她看见桌上的罐头,好奇地问:“这是谁送的?看着挺贵的。”“是公社书记的儿子赵建军。

”林母说,语气有点复杂,“还说要给你大伯换个轻松点的活,去看仓库。

”王秀莲撇了撇嘴,小声对林向阳说:“他能有这么好心?俺看他是冲着你来的,

上次文艺汇演的事,俺还听说了,他就是小心眼。”林向阳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秀莲是为她好,怕她吃亏,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热红薯。从卫生院出来,

太阳已经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黄土路上,

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王秀莲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

布包是用碎花布缝的,跟林向阳竹篮里的衬布很像,她把布包递给林向阳:“向阳,

俺娘让俺给你的,里面是半斤红糖,你给婶子补补身子,她最近太累了,每天要照顾大伯,

还要干家里的活,气色都不好了。”林向阳连忙推辞,把布包推回去:“不行,俺不能要,

你家也不宽裕,红糖多金贵啊,你留着给你奶补身子,她还咳嗽呢。”“你就拿着吧,

这是俺娘的心意,俺娘说了,婶子是个好人,以前还帮过俺家呢。

”王秀莲把布包塞进她手里,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推,“俺知道你家难,这点东西不算啥,

等以后俺家鸡下蛋多了,再给你送点,让婶子煮鸡蛋吃。”林向阳看着手里的布包,

布包软软的,能摸到里面红糖的颗粒感,心里一阵感动,眼眶都有点红了。她知道,

在这缺衣少食的年月,半斤红糖有多金贵,平时谁家有红糖,都是给老人孩子补身子的,

秀莲家能拿出来给她,是真把她当亲姐妹。回到家时,弟弟林向明已经放学了,

正坐在门槛上写作业,小凳子是用木头钉的,有点晃,他却坐得很稳,铅笔头都快磨没了,

还在认真地写着。看见姐姐回来,他连忙放下铅笔,跑过去,仰着小脸问:“姐,

俺爹怎么样了?腿好点没?俺今天在学校得了个小红花,俺想给爹看看。

”3 红糖情谊“爹挺好的,李大夫说再养俩月就能出院了。”林向阳蹲下身,

手掌轻轻揉了揉弟弟林向明的头发,指尖触到细碎的灰尘,“饿了吧?灶房里还剩几个红薯,

俺去给你蒸上,保准甜得流心。”向明立刻睁圆了眼睛,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

刚才写作业时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姐,俺等你!俺还能帮你烧火呢!

”家里的灶房是土坯砌的,墙面上熏着经年累月的黑渍,像幅抽象的画。

烟囱里飘出淡淡的青烟,裹着柴火的焦香,慢悠悠地散在院子上空。

林向阳掀开灶台上的陶瓮,里面躺着三个圆滚滚的红薯,表皮沾着点泥土,

还是上次从公社粮站领的。她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松针,再架上几根劈好的杨木柴,

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发烫。等水开的间隙,她拿起墙角的竹扫帚,

开始打扫院子——昨夜刮了阵小风,落了些白杨树叶,还有向明丢在石磨旁的铅笔头。

“向阳,俺来帮你!”王秀莲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她肩上还挎着给奶奶抓药的布包,

放下包就直奔猪圈。猪圈在院子西角,里面养着一头半大的黑猪,看见人来,

立刻“哼唧”着凑到食槽边。秀莲熟练地拿起墙角的猪食桶,把糠麸和野菜拌在一起,

倒进食槽里,黑猪立刻埋头吃了起来,尾巴甩得欢实。接着她又去喂鸡,

竹筐里的玉米粒撒下去,十几只芦花鸡立刻围过来,“咯咯”地叫着啄食。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秀莲说她家的母鸡昨天又下了个双黄蛋,

向阳说地里的麦子再等半个月就能割了,院子里的笑声混着鸡叫、猪哼,

把连日来的沉闷都冲散了。晚饭端上桌时,天已经擦黑了。粗瓷碗里盛着蒸得软糯的红薯,

外皮裂开一道缝,露出金黄的瓤,还冒着热气;旁边是一碗玉米糊糊,稠得能插住筷子,

就着一碟腌萝卜干,便是一家人的晚饭。向明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啃着红薯,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