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刚拿到政法系研究生毕业证,前途本该一片光明,却因拒绝梁璐的示好,被她父亲——时任省政法委书记的梁群峰,以“基层锻炼”为名,发配到偏远的岩台市吕州山区司法所。
那天他背着褪色的帆布包,指尖攥着调令,指节泛白。
梧桐叶落在肩头,他却连拂去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整个汉东都成了一座镀金牢笼,而他是那只被折断翅膀的鹰。
沈清栀站在汉东大学梧桐道的入口处,指尖划过虚拟面板上的委托信息,目光落在“祁同伟”三个字上时,眉梢微挑。
委托者是个名叫阿妹的山村女孩,来自祁同伟的家乡,临终前用最后的执念绑定了任务系统。
“帮他改改命吧,祁大哥没对不起村里任何人,他只是……太想往上走了。”
面板里附带的记忆碎片里,有祁同伟早年背着生病的阿妹翻山找医生的画面,有他寄钱回家给村里修小学的汇款单,还有老人们坐在门槛上念叨“同伟是个好孩子,就是被城里的官老爷逼狠了”的叹息。
沈清栀轻嗤一声,抬手理了理身上的白色连衣裙。
作为最高级别的任务者,她见过太多被命运裹挟的人,祁同伟算不上无辜,但这份来自家乡的惦念,倒让她多了几分兴趣。
更何况,系统标注的“目标关键节点”就在此刻——梁璐父亲的调令刚下来,祁同伟正走在这条梧桐道上,人生即将拐向那个黑暗的拐点。
她调出身份面板确认信息:沈清栀,汉东大学法学院交换生,父亲是中央部委分管政法工作的领导,背景远非梁群峰能比。
这份身份,足够她在汉东官场横着走,也足够帮祁同伟挡掉那只来自梁家的手。
做好准备,沈清栀推着自行车往梧桐道里走,眼角余光很快锁定了那个背着帆布包的身影。
男人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压抑的颓丧,指尖攥着一张纸,指节白得几乎要捏碎那张薄薄的调令。
就是现在。
沈清栀故意放慢车速,在经过祁同伟身边时,“脚下一滑”,连人带车摔在路边,车筐里的书本哗啦啦散了一地。
其中一本《法哲学原理》落在祁同伟脚边,封面上“沈清栀”三个字娟秀有力,汉东大学校徽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她没急着起身,只是低头看着膝盖上渗出的血珠,余光却注意到祁同伟的脚步顿住了。
他站在那里,眉头紧锁,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多管闲事——这副模样,倒和记忆碎片里那个会帮阿妹背柴的少年,有了些微妙的重合。
果然,几秒后,祁同伟弯腰帮她扶起了自行车,动作不算温柔,却也算不上敷衍。
他垂眼捡书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的侧脸,竟一时有些晃神——阳光下女孩的轮廓精致得近乎不真实,连额角垂落的碎发都像镀了层光,让他有一瞬间忘了方才满心的愤懑与压抑。
他捡起散落的书本,递还给她时,指尖无意间触到她的手。
沈清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很凉,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谢。”
沈清栀咬着唇,声音里没带多少慌乱,反而带着几分审视,“我叫沈清栀,法学院的。”
祁同伟只是“嗯”了一声,没报名字,转身就要走,像是多待一秒都嫌麻烦,这样的人不是他能招惹的。
沈清栀却及时叫住他,指了指他脚边那张被风吹得打卷的纸:“你的调令掉了。”
她弯腰捡起调令,扫过上面“吕州山区司法所”的字样,眉梢微蹙,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了然,“梁璐的手笔?”
这一句话,像是惊雷,让祁同伟猛地回头。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沈清栀,仿佛要把她的底细看穿。
沈清栀却没怕,反而首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从包里掏出一支钢笔,在调令背面写下一串号码,字迹干净利落:“我爸是沈延之,中央政法委的。
你到了吕州,打这个电话找李秘书,就说我让你找他的。”
沈延之——这个名字在汉东官场几乎是禁忌般的存在,远非梁群峰这种地方诸侯能抗衡。
祁同伟盯着那串号码,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她站在梧桐树下,阳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精致得近乎张扬的轮廓,眼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平等的坦荡,仿佛只是在随手帮一个认识的同学,而非施舍。
“为什么帮我?”
祁同伟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警惕。
他不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是在经历了梁璐的算计后,更是对这种“突然的善意”充满戒备。
沈清栀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我听说过你。
去年模拟法庭,你为那个被冤判的农民工辩护,说‘法律不该是特权阶层的工具’——这话我挺认同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我讨厌梁璐那种仗着家里权势,就随意拿捏别人命运的人。”
这话像是说到了祁同伟的心坎里,他盯着沈清栀看了许久,终于缓缓收起了调令,指尖攥着那张纸,力道比之前轻了些。
他没再说谢谢,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沈清栀看着他的背影,首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梧桐道的尽头,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她抬手点开虚拟面板,看着“任务节点1:初步干预成功”的提示,轻声呢喃:“祁同伟,这一次,你的命运,可别再走回老路了。”
梧桐叶又落了几片,落在她的肩头,像是在为这场意外的相遇,埋下了新的伏笔。
汉东的风,似乎从这一刻起,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