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炼气三重
每一次依照推演优化后的方法锤炼肉身，都像有一把钝刀在刮擦他的骨头，撕裂他的筋膜。
痛苦尚可忍受，但身体深处传来的那种对能量的渴求，却几乎要将他掏空。
尤其是“淬骨草”，这本古老炼体功法中反复提及的基础药浴材料，对他而言却遥不可及。
家族每月发放的那点微薄资源，连半株淬骨草都买不起。
无奈之下，林风再次将意识沉入识海。
“推演，获取淬骨草的方法。”
精神力如开闸洪水般倾泻，头痛欲裂。
无数模糊的画面闪烁而过：前往坊市被嘲讽驱赶、向父亲求助令其更为难、潜入药田被护卫抓住痛打……一次次推演，一次次失败。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就在他精神力即将耗尽，几乎要放弃时，一次推演的画面定格了——场景是家族丹房外的偏僻角落，时间似乎是午后。
一个匆忙的身影（画面模糊，但衣角有丹房学徒的标记）在拐角处不小心遗落了一个小小的药材包。
而他，恰好在那个时间经过，“捡到”了它。
推演画面最终聚焦在那散开的药材包上，几株呈暗褐色、带着细密骨节状纹路的草药清晰可见。
正是淬骨草！
但这结果……未免太过荒诞巧合。
像是命运随手开的一个拙劣玩笑。
去，还是不去？
林风挣扎着。
若去，这无异于赌博，赌那虚无缥缈的推演是真实的。
若不去，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
最终，他咬了咬牙。
“赌了！”
次日午后，阳光有些刺眼。
林风依照推演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来到丹房外围。
这里药香弥漫，平时少有闲杂人等靠近。
他藏身于一株茂密的观赏灌木之后，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既期待又忐忑，感觉自己像个愚蠢的窃贼，在等待一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巧合”。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围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林风几乎认定那只是一场荒谬的幻觉，准备黯然离开时——“砰！”
丹房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像是小型炸炉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影狼狈不堪地从侧门冲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药灰，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和恼羞成怒。
是林浩！
他显然刚经历了一次炼丹失败，道袍袖口被烧焦了一块，头发也有些散乱。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怕被人看见这副糗样，然后急匆匆地朝着林风藏身方向附近的另一条小路走去。
就在经过那个拐角时，他因为匆忙，怀里掉出了一个小布包，而他浑然未觉，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林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强压住几乎要冲出口的惊呼，屏住呼吸，仔细观察西周。
确认无人后，他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窜出，一把抓起那个小布包，看也不看就塞入怀中，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此时——“站住！
林风！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厉喝自身后响起。
林风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去而复返的林浩，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惊疑和愤怒，死死盯着他刚才弯腰的地方，又看向他鼓囊囊的胸口。
林浩是回来找丢失的药材的！
他方才觉得怀里一轻，立刻想起可能是刚才掉落，急忙返回，正好将林风“捡东西”的动作抓个正着！
“好啊！
你个废物！
竟敢偷到我头上来了！”
林浩顿时勃然大怒，几步冲上前来，指着林风的鼻子大骂，“我说我怎么老是炼丹不顺，原来是你这种霉星在附近徘徊，还偷我的药材！
快把我的赤阳参交出来！”
这里的动静立刻引来了附近几个路过的族人和丹房伙计，众人迅速围拢过来，对着林风指指点点，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又是他？
居然偷到丹房来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废物也就只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
“浩哥，赶紧把他押去刑堂！”
林浩见人多，气势更盛，伸手就要去抓林风的衣领：“跟我去见执事！”
危急关头，林风反而冷静了下来。
怀中药包的触感冰凉，脑海中，《命运道章》之前某次推演中关于林浩炼丹的零星碎片迅速组合——那并非特意推演，而是之前尝试推演各种未来时偶然看到的无用信息：林浩最近一次炼丹考核炸炉，是因为心浮气躁，错误地添加了双份的赤炎粉！
他猛地后退半步，躲开林浩的手，抬起头，目光不再是往日的麻木或闪躲，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和锐利，首视林浩。
“林浩堂兄，”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你说我偷了你的赤阳参？”
“废话！
不是你偷的，你怀里藏的是什么？
鬼鬼祟祟，不是偷是什么？”
林浩怒道。
“哦？”
林风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笃定，“可我方才捡到的，似乎只是几株无人要的淬骨草。
而且，堂兄你今日炼制的，莫非是‘续骨丹’？
需要用到赤阳参这等燥热主药吗？”
林浩一愣，下意识道：“你胡说什么！
我炼的是……是……”他猛地顿住，脸色微变。
他今日尝试炼制的是一种需要温和药性的丹药，确实用不到赤阳参，那只是他顺手多领的备用药材之一。
林风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步步紧逼，声音陡然提高，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更何况，堂兄你方才炸炉，真的是因为别人冲撞或者药材不好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在处理‘赤炎粉’时，心神不宁，分量出了 double 的差错？！”
“双份赤炎粉”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林浩耳边！
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指着林风：“你……你胡说！
你怎么可能知……”极强的惊骇让他差点说漏嘴，他猛地闭嘴，但那副见了鬼般的惊惶表情，早己落入周围所有人眼中！
哗——！
人群瞬间哗然！
“双份赤炎粉？
怪不得炸炉！”
“林浩师兄最近考核好像就失败了一次，听说就是炸炉……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真看见了？”
就在这时，丹房的执事也被惊动，沉着脸走了过来：“何事喧哗？！”
林浩吓得浑身一抖，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对着执事恭敬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除去推演部分，客观陈述了一遍，最后道：“执事明鉴，弟子只是恰巧路过，捡到无人认领的药材包，正欲上交，便被林浩堂兄误会。
至于炼丹细节，弟子只是日前偶然听闻几位师兄讨论炸炉原因，多有猜测，方才见堂兄炸炉后神色匆忙，故有此一试之言，并非断定。”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药材来源（捡非偷），又解释了自己为何知道炸炉细节（听闻猜测），还点出了林浩的“神色匆忙”（做贼心虚）。
丹房执事目光如电，先扫过林风那平静无波的脸，又看向脸色煞白、冷汗首流的林浩，心中己明白了七八分。
他冷哼一声，也不多问，首接让人去查验林浩刚才使用的丹炉残渣。
结果很快出来，残渣中赤炎粉的成分严重超标！
事实胜于雄辩！
“林浩！”
执事脸色铁青，“炼丹马虎，技艺不精，失败后不知反省，反而诬陷同族，险些酿成大错！
罚你禁足丹房半月，清扫所有丹炉，扣除三月资源！
以示惩戒！”
林浩如遭雷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执事又看向林风，目光复杂，沉吟片刻，挥了挥手：“既是捡到无主之物，便……罢了，下不为例。
都散了吧！”
人群在震惊和窃窃私语中缓缓散去，许多人离开时，都忍不住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惊疑和探究的目光，多看了几眼那个依旧平静站在原地的少年。
他还是炼气三重。
但今天，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沉稳，冷静，言语犀利，首指要害……甚至，有点邪门。
林风微微握紧了怀中那包来之不易的淬骨草，感受着背后那些复杂的目光，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明悟。
《命运道章》的力量，正在将他从命运的泥潭中，一点点拔出。
而“废物林风似乎变得有点邪门”的说法，也随着这场风波，悄然在林家一部分族人中流传开来。
夜深人静，破败小院内药香弥漫。
林风浸泡在滚烫的、呈现出浑浊褐色的药液中，咬紧牙关，忍受着淬骨草药力带来的又一轮剧烈痛苦。
身体的锤炼在加速。
而一条布满荆棘，却隐隐透着一丝微光的道路，正在他脚下，缓缓延伸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