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那扑面而来的热闹喧嚣,就像一阵裹着人间烟火的强风,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儿给笼罩了。
眼前的繁华景象,远远超出了她之前在脑海中想象的样子。
街道两边,摊位紧密排列得像鱼鳞似的,又像潮水一般朝着远方不断蔓延开去。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交织成了一曲鲜活又热烈的市井之歌,在集市的每一寸空气里穿梭回荡,绵延不绝。
你看那卖布的小贩,高高举起色彩绚丽的布料,正兴致勃勃地夸耀着布料的纹理是多么精致,色泽又是多么鲜艳,眼神里满是发自内心的自豪;卖陶的匠人,轻轻敲击手中的陶器,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像灵动的音符,一下子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他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不遗余力地向众人介绍着陶器质地的上乘;还有那卖青铜器的老板,稳稳站在摊位后面,手指着器物上繁复精美的纹饰,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它们背后的来历和不菲价值,脸上洋溢的骄傲神情,仿佛这些器物承载着他一生的荣耀。
空气中,各种气味相互缠绕、融合,浓郁得仿佛都能滴出水来。
馥郁芬芳的香料味,混合着牲畜身上散发的温热腥气,偶尔还会有一丝腐烂食物的酸臭味冷不丁钻进鼻子,共同交织出这集市独有的复杂气息。
这气息,就像岁月长河里生活沉淀下来的独特韵味,每一丝都渗透着人间的烟火与沧桑。
而最让林小满眼珠子都快惊掉的,就是那片专门的小吃区。
几个虽看着简陋,却处处充满烟火气的食摊前,围满了各种各样的食客。
既有穿着朴素、一脸憨厚的普通百姓,也有身着华丽锦袍、神色傲慢的富商。
此刻,他们都被美食的魅力深深吸引,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期待与满足交织的神情。
摊主们在陶釜前忙得不可开交,身影在腾腾升起的热气中若隐若现,仿佛是在人间烟火中舞动的精灵。
他们熟练地掌控着火候,陶釜里煮着的各种食物欢快地翻滚跳跃,散发着勾人馋虫的香气,馋得林小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到啦。”
老者那带着些沧桑的声音在嘈杂中悠悠传来,牛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个食摊跟前。
老者微微首起有些佝偻的身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阿栋,给你带了个帮工!”
话音刚落,食摊后面“嗖”地窜出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
他身形精瘦,活像一只敏捷灵活的猴子,腰间紧紧系着一条油乎乎的围裙,围裙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污渍,就像是他多年烹饪生涯留下的独特勋章。
青年的眼睛不大,却透着股狡黠和精明,像两颗黑亮的豆子,滴溜溜地在林小满身上转来转去,那上下打量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要把她的每个毛孔都看透。
突然,他伸出手,动作干脆果断,毫不客气地捏了捏林小满的胳膊,那粗糙的手掌摩挲在皮肤上,就像砂纸擦过一样。
“太瘦。”
青年微微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嫌弃。
随后,他的目光又很快落在林小满手上那厚厚的茧子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不过手上有茧子,看着倒是个能干活的。”
就在这时,荆勇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上前来,神情庄重严肃,双手抱拳,姿势标准又有力,朝着青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那阿满就托付给你们了。
我有点私事要办,三日后便回来接她。”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洪钟一般,在这嘈杂喧闹的集市中清晰可闻,眼神里满是对青年的信任与郑重的托付。
林小满听到这话,就像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劈中,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荆勇。
她的嘴巴惊愕地大张着,刚要发出***的声音,荆勇却像鬼魅一般迅速凑到她耳边,动作轻盈得如同一片飘落的树叶。
他压低声音,那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树梢,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这食摊可是墨家的联络点。
你就安心在这儿待着,要是有人问起调味料的事儿,就说是在郑国学来的。”
这声音仿佛带着神秘的力量,让林小满瞬间意识到事情的重要和严肃。
说完,荆勇不着痕迹地往林小满手里塞了个硬物,随后微微点头示意,眼神里带着鼓励与安抚。
紧接着,他转身,毫不犹豫地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群如汹涌的浪潮,瞬间将他淹没,眨眼间就看不见踪影了。
林小满急忙低头,只见手中是半块刻着奇怪符号的木牌。
符号弯弯曲曲的,透着深邃古老的气息,和荆勇腰间那块一模一样。
她紧紧握着木牌,手心的汗水渐渐浸湿了木牌,心中五味杂陈。
既对这陌生复杂的环境充满担忧和不安,又因为知晓食摊背后的特殊意义,隐隐觉得自己肩负着神圣的使命,仿佛在这热闹喧嚣的集市中,即将开启一段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旅程。
临淄西市,晌午时分,太阳高高挂着,热闹得就像煮沸的锅。
街道横竖交错,人群像水流一样,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街道两边,摊位像鱼鳞一样紧密相连,一眼望不到头。
商贩们扯着嗓子叫卖,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奏响了一曲热闹的市井乐章。
卖布的摊前,五彩的布料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摊主正热情地向顾客展示,手指在布面上轻轻滑过,嘴里不住夸赞着布料的细腻;卖陶的匠人,手持木槌,轻轻敲击着摆放整齐的陶器,清脆的声音引得路人侧目,匠人脸上满是自豪的笑意;卖青铜器的老板,站在摆满精美器物的摊位后,对着一位富态的买家,神色庄重地介绍着青铜器上神秘华丽的纹饰,买家则不时俯身端详,眼中透着欣赏与考量。
“愣着干啥?!
快生火!”
阿栋站在食摊前,眉头皱成了疙瘩,满脸不耐烦,眼睛瞪得滚圆,冲着林小满大声吼道。
话刚出口,他抄起火镰,手臂一挥,火镰就像暗器一样飞向林小满,“哐当”一声落在她脚边。
“今儿这市集,人多得跟闹蝗灾似的,可没功夫等你磨蹭!”
阿栋一边吼,一边用脚不耐烦地踢了踢地上的柴火。
林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和飞过来的火镰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颤,心脏“砰砰”首跳,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
她赶忙弯腰捡起脚边的火镰,眼神慌乱地扫向西周的摊主。
只见周围摊主们在各自摊位上忙碌着,动作十分娴熟。
他们有的往火塘里添柴,有的拿着扇子扇风,让火苗欢快地跳跃着。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手忙脚乱地学着他们,开始试着点燃灶台。
这所谓的“灶”,不过是用几块形状不一的石头随意垒成的简易火塘。
石头表面被熏得漆黑,坑坑洼洼的,就像经历过无数战火的老兵,每一道痕迹都在诉说着一次次的烟熏火燎。
火塘上架着个黑乎乎的陶釜,陶釜周身布满了斑驳,就像岁月绘制的独特画卷,记录着它所见证的点点滴滴。
“火炙馎饦咋做?”
林小满微微侧身,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还偷偷抬眼观察阿栋的脸色,生怕又惹他不高兴。
她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手指因为紧张都泛白了。
阿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转过头,像看怪物一样死死瞪着林小满,眼睛瞪得老大,满是难以置信和嫌弃,仿佛林小满问了个世上最愚蠢的问题。
“你连这都不会?”
他拔高声调,语气里全是不屑,还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我...我以前只做饼...”林小满被阿栋的眼神和语气弄得满脸通红,头不自觉地往下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双手局促地绞在一起,手指相互纠缠着,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不安。
“难怪你哥把你卖这么便宜。”
阿栋撇撇嘴,鼻子里冷哼一声,一边嘟囔着,一边慢悠悠地走到陶瓮旁。
他挽起袖子,露出瘦却有力的胳膊,从陶瓮里舀出一碗黄褐色的糊状物,动作熟练得好像做过无数次。
“黍米浆懂不?
摊薄了烤,烤到两面焦黄!”
他不耐烦地解释着,眼睛斜睨着林小满,就像在对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说话,还轻轻摇了摇头。
黍米,在战国那会儿,可是北方广泛种植的重要粮食。
那时候战乱不断,土地荒芜,百姓们看重农作物的耐旱和易种程度。
黍米耐旱又好种,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顽强生长,就像坚韧的守护者,给百姓带来生存的希望,自然而然成了百姓维持生计的主要谷物。
百姓们先把黍米泡在水里,等它吸饱水分变得软糯,再用粗糙的石磨一点点研磨。
石磨“吱呀”转动着,黍米慢慢变成细腻的浆糊,就制成了这碗黄褐色的黍米浆。
这黍米浆可不简单,它不光是做火炙馎饦的关键原料,煮成粥也美味又顶饱,在那些饥肠辘辘的日子里,给辛苦劳作的人们提供饱腹感和能量,支撑着他们在乱世中艰难前行。
林小满听了阿栋的解释,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不就是战国版的煎饼嘛!
她赶忙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把米浆倒在烧热的石板上。
米浆一碰到石板,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好像石板在欢快地歌唱。
同时,一股浓郁的米香扑鼻而来,像一只无形的手,引得周围几个路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新来的?”
一个背着孩子的妇人被米香吸引,脚步不自觉地朝这边挪了过来。
她背上的孩子好奇地张望着,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妇人一边伸手理了理额前的乱发,一边说道:“给我来一份,要加茱萸酱的。”
她眼神里透着对美食的期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笑容。
茱萸,在战国可不是普通的植物,它承载着百姓生活里的诸多意义。
每到秋天,山间的茱萸树就像被大自然染上了五彩颜料,挂满了成熟的果实。
这时,百姓们便结伴去采摘,穿梭在山林间,欢声笑语回荡在山谷。
采回来的茱萸果,先在清水里仔细洗净,去除杂质,再放在烈日下晾晒。
阳光洒在茱萸果上,就像给它们披上了金色的纱衣。
之后,把处理好的茱萸果和盐巴、香草等一起放进瓮中,密封起来,经过长时间的腌制发酵。
在这段时间里,各种食材的味道相互交融渗透,最终制成了备受青睐的茱萸酱。
这茱萸酱呈现出独特的暗红色,辛辣中带着点微苦,不仅给食物增添了别样的风味,在当时的观念里,还有驱寒祛湿、辟邪祈福的功效。
百姓们相信,饮食里加上茱萸酱,能在寒冷的季节保持健康,免受邪祟的侵扰,所以它成了百姓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调味佳品,也是最早的辣椒替代品。
“发啥愣?
酱罐在那边!”
阿栋见林小满又发起呆来,眉头一皱,满脸不耐烦。
他上前轻轻踹了她一脚,林小满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小满被这一脚踹得回过神来,心中一阵慌乱。
她赶忙稳住身形,手忙脚乱地在一堆陶罐中翻找。
陶罐大小形状各异,表面有着古朴的纹理,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她一个一个地查看,终于找到了一种暗红色的酱料。
她忍不住用手指蘸了点,放在嘴里尝了尝,辛辣中带着微苦,味道确实有点像辣椒酱。
第一张“火炙馎饦”出锅了,林小满习惯性地把它折成方形,又拿起一根削尖的木棍,像完成一件艺术品一样,在上面精心划了几道花纹。
她专注的眼神里透着对食物的热爱与执着,仿佛忘记了周围嘈杂的环境。
“哟,还挺讲究。”
妇人惊讶地接过,眼里满是好奇与赞赏。
“多少钱?”
她笑着问道,眼神里透着对这新奇食物的期待,同时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几枚铜钱,在手中轻轻掂量着。
“两……两文钱?”
林小满心里没底,眼神闪躲,声音微微颤抖着胡乱报了个数。
她紧张地盯着妇人,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手心全是汗水。
没想到妇人二话不说,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两枚铜钱,痛快递给了林小满。
周围几个路人见状,也被勾起了兴趣,纷纷围上来要买。
阿栋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微张开,一脸难以置信。
要知道,平时这种粗食最多卖一文钱呐,今儿这是咋了?
他脸上露出惊喜,又夹杂着疑惑,眼神在林小满和顾客之间来回打量,仿佛想从他们身上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