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拍拍他的肩，这个动作让他的制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缝合痕迹，"我们都死了无数次了。
区别只在于，有些人还记得，有些人..."他指了指路边一个目光呆滞的骑手，那人正在机械地重复扫码动作，"己经成了空壳。
"渣土车的轰鸣声逼近，老赵突然把林淼推向路边："跑！
别回头！
"林淼跌跌撞撞地冲进一条小巷，手中的铜钱烫得惊人。
身后传来金属撞击声和老赵的惨叫。
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却在拐角处的积水中看到了倒影——渣土车碾过老赵的身体，青铜面具司机弯腰捡起了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保温箱突然炸开，青瓷碗摔得粉碎。
浓白的汤汁在地上蜿蜒流动，组成一行字："你还有六次机会。
"雨水在巷子里积成一面破碎的镜子，林淼看见自己的倒影裂成无数碎片。
老赵的铜钱在他掌心发烫，烫出一个正在渗血的"忘"字。
"跑啊！
发什么呆！
"老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夹杂着金属撕裂的杂音。
林淼回头时，看见老赵被渣土车的前轮碾住左腿，木雕假肢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红色丝线——那些线头正在空中扭动，像有生命般试图缝合伤口。
青铜面具司机弯腰时，林淼终于看清他捡起的东西——是老赵的工牌，上面"404"的编号正从蓝色褪成灰白。
"接着！
"老赵突然扯断自己三根红线抛过来。
丝线在空中延展成血绳，缠住林淼的手腕。
一段陌生记忆突然涌入：暴雨中的十字路口，年轻时的老赵（那时他还叫赵明）正在查看手机订单。
他的电动车筐里放着三碗孟婆汤，汤汁在保温盒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红灯倒计时还剩七秒，他看见路对面有个穿红裙的小女孩独自淋雨...记忆戛然而止。
林淼踉跄着扶住墙，发现血绳己渗入皮肤，变成手腕内侧三道淡红色印记。
远处传来老赵最后的喊声："去城隍庙找摆渡人！
告诉他圆周率第...啊！
"青铜面具下的铁钳***了老赵的喉咙。
林淼疯狂逃窜，铜钱在口袋里震动如活物。
转过三个街角后，他撞进一家关门的五金店屋檐下。
颤抖着掏出铜钱，发现上面的"道光通宝"字样变成了"忘川渡资"，边缘还沾着一点木屑——是老赵假肢的材质。
"第十二次循环..."林淼突然脱口而出，仿佛血绳传递的信息还在持续释放。
他翻开铜钱背面，原本光滑的背面现在刻着极小的字：赵明，工号404失左腿于庚子年西月失右耳于辛丑年腊月失肝胆于...“后面的字被血污遮盖。
林淼用袖子擦拭时，铜钱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松手掉落。
铜钱在积水里立着旋转，投出的影子却是一把钥匙的形状。
店门突然打开，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捡起铜钱。
"进来吧，404的战友。
"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把铜钱按在林淼流血的手心，"血认主了，以后它就是你的命。
"昏暗的店内，林淼看见墙上挂满各式时钟，所有指针都逆时针旋转。
老人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檀木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七枚不同年代的铜钱，每枚都穿着红线。
"老赵存在我这的。
"老人敲了敲最旧的那枚，发出空洞的回响，"他第一次来时就预付了七次循环的渡资。
"枯瘦的手指突然捏住林淼的下巴，"但你不一样，你是被孟婆亲自标记的。
"老人掀开林淼的衣领，锁骨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个朱砂痣，细看是由"知"、"忘"两个微雕汉字组成。
"想知道老赵的事？
"老人从柜台下拎出个外卖保温箱，箱体布满凹痕。
打开后，里面整齐码着二十三张工牌，最上面那张还沾着新鲜血迹。
"他花了十一次循环才收集到这些，现在归你了。
"林淼拿起最上面那张工牌，翻过来时呼吸停滞——背面用血画着简易地图，标注着"孟婆后厨"、"往生井"、"记忆冰库"等位置，右下角还有行小字：”第七次死亡后，我发现汤里喝到的记忆都是我们的“保温箱底层传来震动。
老人掀开隔热层，下面竟是一部老式传呼机，屏幕闪着绿光：”新死者：404号缺失部位：声带、左肺叶当前循环次数：12累计记忆碎片：47%“老人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团缠着头发的黑血。
"时间不多了，"他把传呼机塞给林淼，"下次见到老赵...不，那己经不是他了。
记住，青铜面具摘下的瞬间..."店外传来急刹声。
老人猛地推开林淼，卷帘门被渣土车撞飞的刹那，林淼看见老人中山装下露出七道平行伤疤——和老赵的一模一样，只是最末一道正在涌出沥青般的液体。
“这……”。
林淼只觉天旋地转，那个渣土车如同梦魇一般，出现在林淼身后，仿佛那车永远比自己慢一步。
卷帘门被撞碎的巨响还在耳膜震荡，林淼己经滚进五金店后间的仓库。
传呼机在他手里震动，屏幕绿光映亮满墙的时钟——所有秒针都停在11:59的位置。
老人被压在卷帘门下，沥青状液体从七道伤疤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图案。
最后一颗"摇光"星的位置，正对着林淼锁骨下的朱砂痣。
"跑...后门..."老人吐着血沫的手指突然伸长，指甲变成钥匙形状插入地板。
木质地板如水面般泛起波纹，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渣土车的汽笛声近在咫尺。
林淼跃入洞口的瞬间，看见青铜面具司机弯腰捡起老人吐出的黑血，像品尝美食般送进面具的缝隙中。
下坠的过程长得违反物理法则。
林淼数着自己的心跳，到第二百七十西下时，传呼机屏幕突然显示：下落深度：187米剩余记忆量：39%警告：即将进入记忆盲区“"噗通！
"冰冷的水淹没头顶。
林淼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在口古井里。
井壁刻满密密麻麻的"正"字，最新的一道还渗着血。
铜钱在掌心发烫，烫得井水泛起蒸汽，照亮了井底堆积如山的——手机。
各种型号的手机在井底组成诡异的矩阵，屏幕全都亮着，显示着相同的吃了么差评页面。
林淼捞起最近的一部，碎裂的屏幕上定格着老赵的差评截图，配图是他被碾碎的左腿，评论时间却是三年后。
"这是往生井。
"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淼抬头，井口站着穿红色旗袍的孟小汤，灰白眼珠在黑暗中泛着荧光。
她垂下的发丝变成无数细线，缠住林淼的手腕开始往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