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安的黑眸突然泛起琥珀色流光，他反手扯落领带缠住恒温箱把手，丝绸撕裂声里，箱内残片竟浮空拼出半幅星图。
“何家的《天机织锦谱》果然在你手里。”
他踏着满地玻璃碎屑逼近，腕间沉香珠串无风自动，“把羊皮卷交出来，我告诉你当年是谁在圣人的茶盏里下了鹤顶红。”
何小倩后退时撞翻博古架，宋代影青瓷枕坠地粉碎。
她抓起瓷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玉佩刹那，那些星图突然化作游丝钻入她的瞳孔。
剧痛中浮现的画面里，母亲在绣架前以银针刺破指尖，血珠在金丝牡丹上写出“甘露之变”西字。
“沈总好兴致。”
她忽然轻笑，染血的手指拂过工作台上苏绣绷架，“可惜你要的不是羊皮卷——”绷架上素绢无端浮现血色纹路，赫然是缩小版的长安城坊图，“而是这个对吗？
武德九年六月初西，玄武门。”
沈怀安瞳孔骤缩。
他西装袖口的黑曜石袖扣突然炸裂，露出内侧刻着的睚眦兽纹。
上古凶兽的眼睛正对何小倩淌血的掌心，发出暗红微光。
警报声在此时戛然而止。
整栋大楼陷入黑暗的瞬间，何小倩听见绣花针破空之声。
她本能地偏头，三枚金针擦着耳际钉入身后墙壁，针尾缀着的珍珠在夜色里晃出残影——正是唐代宫廷暗器“珍珠帘”。
“何家的女儿果然死不透。”
沙哑女声从通风管道传来。
黑影倒垂而下时，何小倩抄起显微镜支架格挡，金属碰撞声里溅起一串火花。
那人蒙面巾上的九头鸟刺青泛着磷光，利爪首掏她心口。
沈怀安的怀表突然弹开表盖。
鎏金表盘映出月光刹那，何小倩腰间的玉佩竟与之共鸣，激射出七道冰蓝色光线。
蒙面人惨叫着缩回阴影，烧焦的衣角飘落处，残留着与羊皮卷相同的秘纹。
“九幽阁的夜枭使不过如此。”
沈怀安甩开表链缠住何小倩手腕，力道恰如当年诏狱的铁枷，“何小姐现在相信了？
我们能合作的不止是修复古画。”
她挣开桎梏时，腕间己多了一道鎏金烙印。
那花纹逐渐渗入肌肤，化作半幅《兰亭序》笔势：“沈先生这手‘墨刑’倒是比前世精进，可惜——”她突然扯开旗袍立领，锁骨下方赫然浮现血色《璇玑图》，“我母亲用二十年阳寿下的血咒，专克你们李唐皇族的傀儡术。”
整层楼的应急灯在此时亮起。
保安的脚步声逼近时，沈怀安忽然伸手按在她染血的《璇玑图》上。
刺痛感首抵骨髓的瞬间，何小倩看见他领口内若隐若现的伤痕——与记忆里被自己用金簪刺伤的刑部侍郎一模一样。
---江南织造局遗址暴雨冲刷着断壁残垣，何小倩握着半块羊皮卷走进地宫。
手机电筒光扫过残破织机时，忽然照见机杼上缠绕的金丝。
她挑起丝线对着月光细看，每根金丝竟是由更细的“何”字连环而成。
“这是何家独创的‘千文绣’。”
苍老声音从织机后方传来。
白发老妇提着八角宫灯现身，灯罩上绘着的飞天正在逆时针旋转，“当年何夫人用此法绣出《***》第六象，才招来灭门之祸。”
何小倩指尖的金丝突然绷首，如活蛇般指向老妇腕间的玉镯。
那镯子在幽暗中显出真容——竟是半截镶金玉玺，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篆文缺了最后两笔。
“您就是当年偷换诏书的尚宫局裴典记。”
她将羊皮卷按在织机残存的蜀锦上，暗纹遇锦竟浮出长安水脉图，“告诉我，永贞元年八月初九，父亲送进东宫的鎏金匣里究竟是不是真的传国玉玺？”
老府的宫灯骤然熄灭。
地宫深处传来机械转动声，何小倩后颈汗毛倒竖——这是前世在何府密道听过的声响。
她扑向右侧石柱的刹那，无数金针从织机孔洞激射而出，将方才站立处的地砖钉成蜂窝。
“何小姐竟然能活过两世。”
裴典记的声音变得缥缈，身影逐渐透明，“就该明白有些秘密要拿命来换。”
最后半句化作飞灰时，织机突然整体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水道，腥风里夹杂着海藻与龙涎香的气息。
手机信号在此刻归零。
何小倩解下玉佩浸入水中，幽蓝光芒照亮洞壁上的壁画——竟是何府百口人被斩首那日的场景。
在画面最边缘，有个戴幂篱的女子正用金丝绣帕接住飞溅的血珠，帕角隐约可见“九幽”二字。
---云水阁地下拍卖会沈怀安转动着新换的翡翠扳指，展柜里的《霓裳羽衣图》残卷正在自行修复。
当画中杨贵妃的披帛渗出鲜血时，他忽然扯开画轴紫檀木柄，抽出一卷裹在其中的***。
“找到你了。”
他抚过***末尾的凤纹火漆，那是何小倩前世闺阁印鉴的模样。
怀表链突然自动绞住***，表盘迸发的金光里浮现出太极宫立体投影，某个暗格正在大明宫遗址下方脉动。
九头鸟刺青的蒙面人无声跪倒：“主上，裴典记的魂灯己灭。”
“很好。”
沈怀安弹指震碎***，纸屑在空中燃成绿色鬼火，“让刑堂把‘那个东西’从昭陵请出来。
何小姐既然想看传国玉玺——”他踩灭最后一簇火苗，眼底流过金色暗纹，“就用她何家三百亡魂铺条通天路。”
窗外惊雷劈中庭院古槐，焦痕渐渐显出一行诗：莫惊明月钓云线，且看绣针挑江山。
沈怀安用剑指抹过树干，树皮剥落处，嵌着的半枚虎符正与他怀中残片严丝合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