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从哪嫁来的,只知道是不会说话!她很能干农活,堪比一头老黄牛!不爱煮饭吃,
她会时不时的偷盗邻里的五谷杂粮或农具或柴火等她买猪肉,因为不会说话,
通常都是会被人骗钱,100块被人当成10块钱大家多少都会同情或帮助她!
也很少计较她偷盗!第一章暴雨倾盆,砸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上,叶子簌簌落下。
一顶简陋的、湿透的竹轿子,在泥泞里艰难前行。雨水如注,轿帘被风卷起,
我看见轿里坐着的人影——深蓝布衣湿漉漉贴在身上,低垂着头,双手紧攥着膝盖。
雨水顺着她乌黑的发辫往下淌,流过苍白瘦削的脸颊,那双眼,像深秋的潭水,
映着漫天晦暗的雨色,平静无波,又深不见底。抬轿的汉子喘着粗气,骂骂咧咧,
嫌这“哑巴货”死沉,轿子一滑,她身子猛地歪斜,额头撞上轿框,闷闷一声响,
她却只下意识地蜷紧手指,连哼也没哼。“到了到了!四叔,你买来的牛马到了!
”抬轿的汉子粗声吆喝着,轿子被重重撂在堂屋门口,泥水四溅。堂四伯搓着手,
从屋里探出头,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飞快地扫过轿子里湿透的人影,
像在估量一件新添置的农具是否结实耐用。他嘴里含混应着:“辛苦辛苦,快进来喝口水。
”屋里有几个本家亲戚,目光黏在那新娘子身上,指指点点,嗡嗡议论,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刺透雨幕:“…真的不会说话?”“听说是外省那边山坑角落的…便宜,能干活就行,
四哥缺个帮手…”那些目光,像芒刺扎在湿冷的布衣上。她始终垂着眼,
雨水和额角撞出的红痕混在一起,滑落下来,渗进嘴角,微微的咸涩。她抬手抹去,
动作带着一种迟钝的沉重,然后撑着轿板站起来,湿透的衣摆沉重地坠着,
迈过堂屋那道高高的木头门槛,站定在幽暗的屋角,像一截骤然扎根的、沉默的树桩。“喂,
哑巴!”堂四伯递过来一块干硬的粗面饼子,嗓门很大,仿佛声音小了她就听不见,
“以后就叫你梅姑吧!跟着我,饿不死你!喏,你的屋!”他指了指西头那间低矮的偏房。
她抬起头,目光掠过男人粗糙的脸,落在他身后墙上挂着的一柄磨得锃亮的锄头上。
她没接那饼子,径直走到角落一张磨得油亮的条凳边,坐下,缩起脚,
湿冷的布鞋在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水痕。堂屋里的烟气、汗味、湿土气,
还有那些黏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沉甸甸地压下来。她伸手,
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身下条凳冰凉的边缘,指腹传来一点粗糙的实感,
像是第一次确认自己身处何方。第二章鸡叫三遍,天还是青灰色。梅姑已经站在了灶台边。
冰凉的锅沿,冰冷的灶膛灰,她摸索着引火。火镰撞击燧石,火星溅落在揉搓好的草绒上,
她鼓起腮帮子,对着那微弱的红光,小心翼翼地吹。一下,又一下。浓烟倒灌出来,
呛得她无声地咳,眼泪涌出,在黧黑的脸上冲出两道湿痕。屋外,
堂四伯不耐烦的咳嗽声像鞭子抽在空气里。她更用力地吹,胸腔憋闷得发痛,
那簇火苗终于挣扎着舔舐起干燥的柴草,发出噼啪的轻响。火光照亮她沾着草灰和泪痕的脸,
眼神专注得像在举行一场庄严的仪式。“哑巴!磨蹭什么!田里水都要晒干了!
”堂四伯的吼声砸破了清晨的寂静。她猛地起身,舀起锅里滚烫的清水粥倒进粗陶碗,
又飞快地抓起两个冷硬的番薯塞进怀里。堂四伯接过碗,稀里呼噜喝着,
眼睛却盯着院里那把生锈的犁:“今天把那块旱田犁了,赶不上趟,中午别想吃饭!
”田埂上的露水打湿裤脚。旱田板结得厉害,像一块巨大的龟壳。她套上犁,
肩绳深深勒进单薄的衣衫。老牛喘着粗气,四蹄蹬踏,
犁铧却只在硬土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堂四伯在一旁田里插秧,瞥了一眼,
骂道:“没用的畜生!使点劲!哑巴,你死人啊?拿鞭抽它!”鞭子在空中甩了个空响,
落在牛背上,却轻飘飘的。她看着老牛浑浊的眼睛,
那里面映着灰白的天和她自己渺小的影子。她喉咙里发出一点模糊的呜咽,像是安抚。然后,
她猛地俯下身,肩膀狠狠抵住犁柄,全身的力气绷成一根拉到极致的弦。脚深深陷进泥里,
脚趾抠紧大地,瘦削的脊背弓起,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一步,再一步!
犁铧终于艰难地、一寸寸地啃进硬土,翻起深褐色的泥浪。汗水混着泥浆,从她额头滚落,
砸在干裂的土块上。田埂上经过的村人驻足,远远地看,
有人摇头:“这梅哑巴…真是当牛使唤了,都没见休息过,太能干了,
都是穷闹的…”那沉重的犁,像嵌入了她的骨头缝里,每一步,
都拖拽着整个沉寂而坚硬的世界。第三章日子在无声的劳作里碾过,像石磨碾着粗糙的谷物。
这期间梅姑先后生下了一女一儿,大的女儿叫阿芳,小的儿子叫阿强。因为不会说,
照顾孩子也成了磕磕碰碰的长大的。因为住在隔壁,有时候,
堂妹弟弟他们也会跑到我们家里来玩,和我一起玩石头,玩泥巴,抓蚂蚁等,
有时他们家里没有大人回来,也会在我家吃饭!因为要多干农活,
几乎堂四伯家的农活都是梅姑干的最多,梅姑的脊背就像在沉重的箩筐下一点点压弯,
手掌的裂口被泥土和汗水反复浸渍,结成深褐色的硬痂。堂四伯的脾气如同夏日的骤雨,
毫无征兆便会倾盆而下。箩筐里的稻谷撒落几粒,锄头下不小心碰倒一棵秧苗,
甚至只是端上的粥稍稍烫了些,都可能招来一顿刻薄的责骂或厌烦的推搡。她从不辩解,
只是把头垂得更低,动作更快,像一架上紧了发条又被磨损过度的机器,
在责骂的鞭影里沉默地运转。只有黄昏收工,坐在门槛上,望着西天烧得通红的晚霞时,
那深潭般的眼睛里才会掠过一丝极淡、极遥远的茫然。
霞光映着她脸上深刻的倦意和纵横的汗迹沟壑,那一刻的平静,是她唯一能喘息的缝隙。
那晚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得异常不安。堂四伯躺在床上,脸色蜡黄,
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站在床尾的梅姑,和两瘦小的孩子,
枯瘦的手指痉挛地指向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小木柜。她明白了,
那是家里唯一藏着点铜板和几张发黄旧契的地方。她走过去,打开柜门,
摸索着拿出那个沉甸甸的小布包,
又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件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旧长衫——这是他预备百年后装裹的唯一体面。
她捧着布包和衣服,回到床边。堂四伯的目光盯在那布包上,喉咙里的声音更响了,
像有什么东西拼命要涌出来。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颤抖着,
似乎想最后碰一下那点微薄的积蓄,又像要指向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然而,
那手只抬到一半,便骤然失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垂落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浑浊眼睛里的光,
如同被风吹熄的残烛,瞬间散了。屋里死寂一片,只有油灯芯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梅姑僵立着,手里捧着冰冷的铜钱和衣服,
看着床上那张骤然失去所有表情、只剩下无边空旷的脸。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弯下腰,
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那双不肯瞑目的眼睛。指尖触到一片冰冷的皮肤,那寒意顺着指尖,
瞬间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堂屋中央,那口薄皮棺材散发着新木和劣质桐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梅姑一身重孝,粗麻布像粗糙的树皮磨砺着皮肤。她跪在灵前,腰背挺得笔直,
如同风中的芦苇,脆弱却透着一种不肯倒伏的韧劲。七岁的女儿阿芳和五岁的儿子阿强,
像两只受惊的小鹌鹑,紧紧依偎在她两侧,小手死死攥着她麻衣的下摆。
阿强把脸埋在她臂弯里,压抑着细碎的声音哭喊。村主任和几个族老坐在一旁条凳上,
烟雾缭绕。堂四伯的几个姐姐弟弟们,人称“老算盘”的,捻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子,
慢悠悠开口:“四哥走得急,这身后事…按老规矩,他名下这两间屋,祖上传下来的,
得归族里。养的牛卖了吧!凑合着身后事的费用,梅姑嘛…孤儿寡母,总得有条活路。
村东头那间放杂物的泥坯房,收拾收拾,也能住人。田…就村尾那两亩薄地吧,
好歹能刨点口粮。以后我们也会多少照顾着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分一堆柴禾。
另一个族老磕了磕烟袋锅:“是这个理。强伢子、芳妹子,终究是外姓人,
能给他们娘仨个落脚地,族里也算仁至义尽了。”梅姑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副不可置的眼神,
信灵前长明灯昏黄的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此刻潭水深处像是被投入了巨石,剧烈地翻涌着,迸射出一种近乎凶狠的光。
那目光直直刺向“老算盘”,刺向烟雾缭绕中一张张模糊而冷漠的脸。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急促气流声,一边打着手语,像困兽压抑的咆哮。
她一手紧紧搂住两个吓得不敢哭的孩子,另一只手指着自己,又指向棺材,
然后用力地、一遍遍拍打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那动作带着一种绝望的控诉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整个堂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她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手掌拍打身体的闷响,如同擂在人心上的鼓点。村主任皱紧眉头,
挥挥手:“好了好了!吵吵什么!族里定下的事,还能亏了你们孤儿寡母不成?
”那凶狠绝望的目光,终究未能穿透这厚重的烟雾与陈旧的规矩,渐渐黯淡下去,
只剩下沉沉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她重新垂下头,把两个孩子更紧地搂进怀里,
孝衣下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像风中不堪重负的芦苇。第四章村尾那两亩薄地,
像一块被老天爷遗忘的补丁,倔强地贴在贫瘠的山坡上。土里夹杂着碎石,旱时硬得像铁,
涝时又成了稀泥塘。梅姑成了这块地唯一的主人。天刚蒙蒙亮,
山坡上就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在移动。她抡着沉重的锄头,一下,又一下,砸在板结的土块上。
锄刃撞击石头,迸出火星,震得她虎口发麻。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在布满灰尘的脸上冲出泥沟。她停下来,用手背胡乱抹一把脸,抬头望望毒辣的日头,
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干涩的喘息,像拉破的风箱。她解开腰间系着的旧葫芦,
仰头灌下几口凉水,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前襟。放下葫芦,
目光扫过田埂边两个小小的身影——阿芳正费力地用一把小锄头学着刨地,
小脸憋得通红;阿强蹲在刚翻开的湿润泥土边,小手仔细地扒拉着,
把冒出来的草芽一根根拔掉,小小的身子在阳光下缩成一团。梅姑看着他们,
深潭似的眼睛里,那沉重的疲惫深处,悄然漾开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如同坚冰裂开的一道细缝,融进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她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像是呼唤,又像是叹息,然后重新弯下腰,更用力地挥起了锄头。脚下的土地沉默而坚硬,
锄头落下的每一声闷响,都像是她与这无望命运角力的心跳。时间仿佛过得尤为漫长,
堂四伯的弟弟姐妹们和族里面终于还是决定赞助让男孩子阿强去上学!
出资让他只是读小学或初中,就看阿强的表现。阿强终于背上了那个用旧蓝布缝制的书包,
走进了村里那间四面透风的土坯房小学。他识字了,放学回来,总爱在泥地上用树枝划拉。
梅姑常常放下手里的活计,蹲在旁边看。夕阳的金辉涂抹在儿子专注的侧脸上,
也落进她眼底。她粗糙的手指会不自觉地跟着地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轻轻移动,
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默念那些神秘而充满魔力的符号。有一次,
阿强兴奋地写下一个“妈”字,指着它,又指指她,大声念:“妈——!”梅姑浑身一震,
眼睛死死盯住那个字,像要把它烙进瞳孔深处。她伸出颤抖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沿着泥地上那个字的轮廓,一遍遍描摹。指尖划过泥土的触感,
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灼热的温度。她抬起头,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
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牵扯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生涩的笑容。
喉咙深处滚动着,却发不出那个音节。只有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在她布满沟壑的脸上肆意奔流,砸在泥土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那个无法发出的音节,
连同这滚烫的泪水,一起沉入了她无声世界的深潭。第五章田里的活计永远没有尽头,
像缠在身上的藤蔓。梅姑只能趁着天色未明或是收工后的短暂闲暇,
提上家里仅有的几只鸡蛋,或者一小捆自己晒的干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山道上。
她要去“走亲戚”——那些堂四伯那边的那一房的亲戚,未见过面的“兄弟姐妹”家。
每一次,她都把阿强或阿芳带在身边,像带着一份无声的证明和恳求。
她站在那些或陌生或稍有印象的亲戚家低矮的门槛外,不等主人招呼,
便急切地把孩子推到前面,指指孩子,又指指自己,双手笨拙地比划着,
做出一个“读书”的手势,眼睛里燃烧着近乎卑微的渴求。
她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啊、啊”声,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有时遇到心软的妇人,
会塞给她一把晒干的红薯条,或者几枚带着体温的硬币,叹息着:“哑巴姐,
不容易啊…孩子读书,是好事,可这世道…”更多的时候,是尴尬的沉默,是躲闪的目光,
是紧闭的门扉。她从不纠缠,只是默默地把孩子拉回身边,对着那扇紧闭的门,
深深地弯下腰去鞠上一躬,然后牵着孩子,转身走进暮色沉沉的来路。
孩子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拖在身后,像一道沉重的负担,
也像一道不肯熄灭的希望微光。回到家里,又翻出木箱,沉重的木箱盖子掀开,
一股浓烈的樟脑混合着陈年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箱底,压着一件深红色的旧嫁衣,
颜色已黯淡发灰。梅姑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出,嫁衣下,
露出一个扁平的、用褪色红布包着的小包裹。她一层层揭开红布,里面静静躺着一对银镯子。
镯子很细,做工也简单朴素,边缘已有些磨损发黑,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微内敛的光。
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抚过冰凉的银镯表面,
指尖停留在那隐约可见的、模糊的缠枝花纹上。她拿起其中一只,
走到正在昏暗油灯下写作业的阿强身边。阿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母亲。她拉起儿子的手,
试图把那只细小的银镯套进他明显粗壮许多的手腕。镯子卡在突出的腕骨上,纹丝不动。
梅姑固执地用力,额上沁出细汗,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嗬嗬”声。阿强明白了,猛地抽回手,
有些烦躁地低喊:“妈!这是女人戴的东西!给我做什么?我不要,给姐姐吧!
”梅姑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儿子重新埋首于作业本中,那银镯在她掌心冰冷地躺着。
她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如同被风吹灭的残烛。她默默地把银镯重新包好,
连同那件旧嫁衣,塞回箱底,盖上箱盖,落锁。那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
像是关上了某个再也无法开启的过往。她走到灶台边,拿起冰冷的红薯,默默地啃着,
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夜,那深潭般的眼底,只剩下沉沉的、望不到头的虚空。
第六章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映着阿强紧绷的脸。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盖着红印的县高中录取通知书,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眼睛死死盯着灶口窜动的火舌,像在看着一个充满诱惑又无比危险的深渊。梅姑蹲在灶边,
正要把几个红薯塞进灶灰里煨熟,察觉到儿子的异样,她抬起头,询问地看着他。
阿强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又干又涩:“妈,我不读了。
”他把那张纸递到梅姑眼前,手指用力点着上面“学杂费”几个字旁边那个刺眼的数字。
梅姑的目光落在那个数字上,又缓缓移到儿子倔强而痛苦的脸上。
她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啊、啊”声,猛地摇头,双手用力地比划着“读书”的手势,
眼神焦灼得像要喷出火来。她甚至激动地指向门外,指向那个装着银镯的木箱方向。
阿强避开母亲的目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绝望:“读什么读!
读了有什么用?家里哪来的钱?芳姐还小也不能出去打工!你一个人…你能怎么办?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扬起手,那张承载着微光的通知书,像一片无力的枯叶,
被他狠狠撕开!纸张撕裂的声音在狭小的灶房里异常刺耳。碎片纷纷扬扬,
有的落进灶口的余烬里,瞬间卷曲焦黑;有的飘落在梅姑沾满草灰的裤脚上。
梅姑的动作完全僵住了,她看着那些飘落的碎片,看着儿子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剧烈地晃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轰然碎裂、沉没。她张着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口剧烈地起伏。过了很久,她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
伸出粗糙的手,极其小心地,一片一片,捡拾起裤脚和地上那些残留的纸片。
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每捡起一片,都像捡起一块烧红的炭。她把那些碎片紧紧攥在手心,
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然后缓缓直起身,背对着儿子,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像一座在无声风暴中即将崩塌的孤峰。阿强走了。天还没亮透,
青灰色的晨雾像冰冷的纱幔笼罩着村庄。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包,
里面塞着几件打补丁的换洗衣裳和梅姑连夜煮好、用布包严实的十几个鸡蛋。
他站在低矮的院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梅姑站在屋檐下,破旧的蓝布头巾裹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