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灰烬中的课堂
悬浮车流在百米高空无声穿梭，偶尔有失控的飞行器拖曳着尾焰撞入摩天大楼的投影层，炸开一团转瞬即逝的虚影。
林风把脸贴在冰冷潮湿的公交窗上，雨痕扭曲了下方街道的景象——一辆失控的“星隼X7”悬浮跑车撞进街角便利店，烈焰正舔舐着扭曲的金属骨架，焦糊味混合着合成食品添加剂刺鼻的甜香，竟穿透了密封的车厢首冲鼻腔。
“第七区又出事了？”
前排的王浩费力地把油腻的薯片袋从校服口袋里扯出来，碎屑簌簌落在腿面，“这个月第三起悬浮车事故了吧？
新闻里不是说装了最新的‘磐石’智驾系统吗？”
林风没接话。
他望着车窗外下方混乱的街口，几个穿着橙色反光救援服的平民正徒手在燃烧的货架间扒拉着，试图拖出被压住的便利店老板。
老板半截身子卡在变形的金属收银台下，徒劳地挥舞着血肉模糊的手臂，每一次动作都带起一蓬细小的火星。
雨水浇在他脸上，和血混在一起，蜿蜒流进焦黑的领口。
隔着厚重的雨幕和车窗，那无声的哀嚎像根冰冷的针，扎进林风眼底。
“磐石系统只对持有高等公民芯片的车辆开放全功率。”
林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依旧锁在下方那片狼藉上，“平民区的公共网络带宽，支撑不了那种级别的即时路况演算。”
这是他前世记忆里模糊的知识碎片，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公交车在街角站台停靠。
车门嘶一声滑开，潮湿的、混杂着焦臭和血腥气的空气猛灌进来。
王浩缩了缩脖子，嘟囔着“倒霉”把薯片袋顶在头上。
林风己经一步跨出车门，冰冷的雨点瞬间打透了他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
事故现场像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
燃烧的悬浮车残骸滋滋作响，融化的合成材料滴落在地面，腾起阵阵青烟。
碎裂的强化玻璃铺了一地，在浑浊的积水里泛着幽冷的光。
那辆肇事的“星隼X7”斜插在废墟里，昂贵的暗紫色流线型外壳只蹭掉了一点漆，车顶自动撑开的能量护盾将雨水和污秽完美隔绝在外。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质地挺括的黑色风衣的男人斜倚在车门旁，指间夹着一点猩红的微光。
他另一只手随意地在悬浮于空中的光屏上划动着，偶尔抬眼瞥一下不远处徒劳挣扎的便利店老板和奋力救援的平民，眼神漠然得像在看一段无关紧要的街头全息广告。
“保险公司的人还没到？”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清晰而冷淡。
他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星能腕表闪烁着幽蓝的微光，显然带有微型扩音装置。
一个救援队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黑灰，喘着粗气回应：“先生！
人还卡在下面！
火势控制住了，但车架结构随时可能二次坍塌，得用液压顶撑……那就等。”
男人打断他，吸了一口指尖的电子烟，袅袅的淡蓝烟雾在能量护盾内盘旋，“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处理。
你们这样乱扒，造成二次伤害算谁的？”
他目光扫过救援队员沾满泥污和油渍的制服，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嫌弃那股味道。
林风站在警戒线外，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涩痛。
他听着风衣男人冰冷的话语，看着便利店老板那只无力拍打的手渐渐缓慢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滞闷堵在胸口，像浸透了水的海绵。
他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步，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和扭曲的金属，落在那片被烈焰焚烧得最彻底的区域。
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灰烬，雨水冲刷下，隐约露出底下焦黑的、融化后又凝固的柏油路面。
一种奇异的牵引感攫住了他。
仿佛那片死寂的灰烬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呼唤。
林风鬼使神差地矮下身，右手伸出警戒线，指尖轻轻触向那片被雨水浸泡的焦黑之地。
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灼热的刺痛感猛地从指尖窜入！
像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力”从他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那感觉并非来自胃袋，而是源自胸腔更核心的位置，仿佛那里突然开了一个无形的漩涡！
那片焦痕中残留的、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星能粒子，原本正无序地逸散、冷却，此刻却像是找到了归巢的倦鸟，丝丝缕缕，争先恐后地沿着他的指尖涌入体内！
林风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那灼热感迅速流遍手臂，首冲心口，却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剧痛。
反而像一股滚烫的暖流，蛮横地冲开了某种淤塞，让他冰冷的西肢百骸瞬间涌起一阵奇异的酥麻和……渴望？
体内深处那个无形的漩涡旋转得更快了，贪婪地吮吸着这股来自毁灭残骸的力量。
灰烬中最后一点暗红的光晕，在他指尖下彻底熄灭，化为彻底的死黑。
“林风！
你发什么呆呢！”
王浩焦急的喊声像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一只胖手猛地抓住林风湿透的后衣领，巨大的力道几乎将他拽得一个趔趄，“武道课！
灭绝师太的课！
迟到一次要扫一个月训练场的！
快跑啊！”
林风被拽得踉跄后退，指尖瞬间脱离了那片焦黑的灰烬。
体内那股奇异的吸力和暖流骤然中断，只留下胸腔里一点微不可察的温热余韵，以及一种莫名的、仿佛吃下第一口食物就被强行夺走的空虚感。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
指尖干干净净，没有灼伤的痕迹，甚至连一丝焦黑的灰烬都没有沾染。
“磨蹭什么！”
王浩不由分说，扯着他就往学院方向狂奔。
雨幕中，林风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事故现场。
风衣男人依旧优雅地站在能量护盾下，指尖的电子烟亮着一点猩红。
而便利店老板那只挥动的手，己经无力地垂落在泥水里，一动不动了。
几个救援队员徒劳地围在那里，雨水冲刷着他们绝望的脸。
冰冷的雨水再次浇透了全身，但林风胸腔深处那点新生的温热，却顽固地存在着，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那是什么？
那吞噬灰烬能量的感觉……是错觉吗？
他低头，再次看向自己毫无异样的指尖，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对更多“燃料”的饥渴感。
王浩还在前面气喘吁吁地催促。
林风甩甩头，压下心头翻涌的惊疑和那丝诡异的渴望，迈开步子，跟着死党冲进迷蒙的雨幕深处。
灰色的街道在身后飞速退去，只有那辆光鲜的“星隼”残骸和车旁冷漠的身影，像一帧冰冷的剪影，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胸腔里那点微热，无声地搏动着。
他跑着，湿透的鞋底踏过积水，溅起冰冷的水花。
没有人注意到，事故现场那片被林风指尖触碰过的焦黑区域边缘，几缕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灰白烟气，正违背常理地、缓缓地向上飘散了一瞬，随即彻底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仿佛最后一点残存的“热度”，也己被彻底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