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生慌手慌脚地扶着他往玉米地外挪,刚走没两步,李大胜突然停住了——刚才蹲在坑边时,眼角好像瞥见坑底泥里嵌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不是圆滚滚的铁罐子,倒像是个盒子。
“咋了李叔?”
李狗生见他盯着坑口不动,声音都发颤。
李大胜抹了把脸,把眼眶里的酸水蹭掉:“底下……好像有个盒子。”
“盒子?”
李狗生的好奇心压过了害怕,忍不住又往坑边凑了凑。
晨雾散了些,天光透进坑底,果然能看见泥里露着个黑褐色的角,方方正正,边缘还嵌着点锈迹,不像铁的,倒像是木头外面包了层什么。
“别碰!”
李大胜拽住他,“先找村支书。”
可脚像钉在地上似的,眼睛总往那坑底瞟。
他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种盒子,尤其是在这埋着怪罐子的坑里,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一阵风卷过玉米地,“哗啦”一声响,坑边又塌下一小块土,那盒子被震得滚了半圈,露出了正面。
李狗生眼尖,低呼一声:“上面有字!”
李大胜赶紧凑过去,眯着眼往下看。
盒子正面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坑坑洼洼的,只勉强能看清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符,第一个是“5”,第二个像“1”,第三个模糊得厉害,倒像是“6”,连起来正是“516”。
再往旁边看,还有些弯弯曲曲的符号,既不是汉字,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字,像虫子爬过的痕迹,透着股阴冷。
“这……这是啥?”
李狗生的声音发紧,“跟那些罐子上的字像……”李大胜没应声,只觉得后颈冒凉气。
他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日本人当年在这一带修过“秘密营子”,埋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难道这盒子和那些铁罐子都是他们留下的?
可这盒子看着比罐子更古怪,方方正正的,不像装东西的,倒像是个……锁着什么的匣子。
他突然想起刚才被铁锈划破的手腕,现在还隐隐发疼,低头一看,伤口周围的皮肤竟有点发红,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似的。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这盒子,怕是比那些漏气的铁罐子更邪门。
“走!
必须找村支书!”
李大胜这次没再犹豫,拽着李狗生就往村里跑。
跑出去老远,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坑口在玉米地里黑黢黢的,像只盯着他们的眼,而那嵌在泥里的盒子,仿佛正透过层层玉米叶,冷冷地瞅着这两个闯入者。
风又起来了,玉米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李大胜拽着李狗生跑得更快了,只觉得那“516”三个字符像烙铁似的,烫在他眼里,甩都甩不掉。
李大胜拽着李狗生往村里跑,俩人裤脚全是泥,鞋底子磨得“啪啪”响。
李狗生跑得上气不接,嗓子眼里像塞了团烂棉絮:“李叔……慢点……我腿都软了……软个屁!”
李大胜回头吼了句,额头上的青筋蹦着,“那玩意儿邪性得很!
晚一步说不定出啥幺蛾子!”
他手腕上的伤口这会儿更红了,像抹了层辣椒油,又烧又痒,忍不住使劲挠了两把,越挠越疼。
俩人连滚带爬冲进村支书家院子时,老支书刚端着搪瓷缸子喝早茶。
见他俩这模样,“哐当”把缸子往桌上一放:“咋了这是?
被狼撵了?”
李大胜扶着门框首喘气,指着村外方向,话都说不利索:“地……地里……坑……铁罐子……还有个盒子……写着516……”老支书皱起眉。
他是村里的老人,打小听爹说过日本人在这一带的龌龊事,心里“咯噔”一下,站起身抄起墙上的烟袋:“带俺去看看。”
仨人再往玉米地走时,太阳己经爬得老高,可玉米地里反倒阴嗖嗖的。
离着那坑还有十来步,老支书突然停住脚,抽了抽鼻子:“啥味儿这是?”
一股说不清的怪味飘过来,像烧鸡毛混着烂鸡蛋,闻着首呛嗓子眼。
李狗生“哇”地一声差点吐出来,捂着嘴躲在李大胜身后:“就这味儿!
刚才李叔闻了就流泪!”
老支书没往前凑,眯着眼瞅那坑底。
晨光把坑照得亮堂些,能看见那几个圆滚滚的铁罐子歪在泥里,罐口锈得豁豁牙牙,有个罐子底下还往外渗着黑糊糊的水,流到哪儿,哪儿的草就黄了一截。
“那盒子呢?”
老支书问。
李大胜指了指坑角:“那儿!
刚才还露着字呢!”
话音刚落,就见那坑底突然“咔哒”响了一声。
仨人吓得同时往后蹦了半步,李狗生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声音抖得像筛糠:“动……动了!
那盒子动了!”
可不是咋的!
那黑褐色的盒子像是被啥东西顶了一下,竟自己翻了个身,正面朝上。
阳光下,“516”三个字符看得真真的,旁边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像活了似的,在光线下泛着青幽幽的光。
更邪门的是,那盒子盖突然“吱呀”一声,往上翘了条缝。
从缝里冒出一缕细细的白烟,青灰色的,飘到半空也不散,就在坑口打着旋。
“退后!
都退后!”
老支书突然吼了一声,声音比平时大了三倍,脸色铁青,“这是日本人的化学武器!
那盒子说不定是装毒剂的!”
他年轻时在县里开过反战教育会,见过图片,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
李大胜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手腕发痒不是错觉,怕是沾了啥脏东西,吓得赶紧用土往伤口上抹。
李狗生更别提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的娘哎……这可咋办啊……别慌!”
老支书强作镇定,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撕下片纸,蘸了点自己的唾沫,往空中一抛。
纸片飘到那缕白烟附近,“滋啦”一声,竟自己卷了起来,边缘还焦了一小块。
“娘嘞!
真有毒!”
李大胜吓得拽起李狗生就往后跑。
老支书却没动,盯着那盒子缝里的白烟,手哆哆嗦嗦摸出手机——这手机还是儿子给买的,平时只会接打电话,这会儿却抖着按了110,嘴里大声喊:“喂!
警察同志!
俺们村发现日本人留下的毒罐子!
在哈尔滨郊区……对!
赶紧来!
有危险!”
挂了电话,他才后退几步,对俩人道:“站远点!
谁也别靠近!
这玩意儿碰不得,闻不得,等专业的人来处理!”
仨人退到玉米地边上,远远瞅着那坑。
阳光明明晃晃的,可那坑周围的玉米叶却一点点打了蔫,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那盒子缝里的白烟还在冒,青幽幽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李大胜摸着发烫的手腕,突然想起昨晚还琢磨着发财,这会儿后脖颈全是冷汗。
李狗生蹲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再也不惦记啥古墓了……再也不了……”老支书望着那坑,烟袋杆捏得发白。
他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那些数字,那些罐子,那只透着邪气的盒子,都是日本人留下的疤,藏在土里几十年,如今突然冒出来,像在提醒着啥。
风又吹过玉米地,这次没了“沙沙”声,倒像是谁在低低地哭。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越来越近,可仨人望着那坑底的盒子,谁也没松口气——那道裂开的缝里,仿佛藏着比毒气更吓人的东西,正等着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