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剑心化咒，并蒂莲现
她停住，指尖在剑柄上收拢又松开。
黑雾中，沈昭华仍跪在原地，断弦垂落，血从指缝渗出，滴在石上，凝成暗斑。
她折返。
俯身时，衣袖擦过地面霜痕，冰魄剑未出，寒气却随动作扫开一圈雾障。
她一手托住沈昭华后背，另一手探向其腕脉。
触肤刹那，剑心一颤——那脉息如断弦余震，忽强忽弱，夹杂着某种阴冷之力，正沿着经络逆流而上。
谢清辞察觉到这股力量绝非寻常魔毒，隐隐觉得此事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也许会改变自己和宗门的命运，但她此刻己无暇多想。
“你若死在此地，异象归罪于我。”
她低声道，声音比风更冷。
沈昭华没应，头微微歪向她肩，呼吸浅得几乎断绝。
谢清辞将她扶起，脚步未停，首往崖侧寒窟而去。
洞口窄小，仅容一人弯腰进入，内里石壁覆着薄霜，月光从顶隙斜照进来，落在沈昭华苍白的脸上。
谢清辞以剑尖划地，银芒流转，隐息剑阵成形。
结界落定瞬间，她胸口一闷，仿佛有东西自剑心深处被抽走。
她未言，只将沈昭华靠在石壁边，自己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可剑心依旧不稳。
方才那一触，不只是脉象紊乱。
她看见了——不是用眼，而是神识被强行牵入一瞬幻影：火光冲天，岩壁崩裂，一个素衣身影立于烈焰中央，十指染血，在石上刻下一个字。
恨。
她睁眼，目光落在沈昭华右手。
那两根断弦仍缠在指尖，末端沾着血，像是刚从某处撕扯下来。
谢清辞伸手，欲将弦取下。
指尖刚碰上她手腕，异变再生。
那“恨”字竟从她识海深处浮现，如烙铁烫入神魂。
她眼前再度闪现幻象：女子背对火焰，肩头微颤，唇动无声，而刻下的字迹渗出黑气，顺着岩纹蔓延成网。
谢清辞猛地抽手，呼吸微滞。
沈昭华仍在昏沉中，眉心紧蹙，似被什么折磨着。
她左手无意识地抬起，在石壁上缓缓划动。
谢清辞凝神看去——那不是随意抓挠，而是以断弦为刃，以心音为力，一字一字，重复刻下同一个字。
恨。
恨。
恨。
每一笔落下，洞内温度便降一分，霜层增厚一寸。
谢清辞察觉不对，起身靠近，剑意凝于掌心，欲封其神识。
“住手。”
她刚开口，沈昭华忽然抬头，眼尾泛红，瞳孔深处似有黑丝游走。
她望着谢清辞，声音极轻，却像从深渊里浮上来：“听不见的，才最该恨。”
谢清辞僵住。
那句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可剑心却因之剧烈震荡，仿佛那“恨”并非指向外人，而是源于某种无法言说的缺失——像是谁忘了谁的名字，谁丢了谁的声音，谁在漫长岁月里独自燃烧，却从未被听见。
她没再问。
转身回到原位，她闭眼凝神，试图压***内翻涌的异样。
可那“恨”字如根刺扎进识海，拔不出，斩不断。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寻常魔毒，也不是心脉错乱，而是一种以情为基、以音为引的残念烙印。
若不压制，她也会被拖入那火海幻境。
她睁眼，看向沈昭华。
对方己重新垂首，气息微弱，唇色泛青。
方才那刻字之举耗尽了残存之力，此刻她几乎只剩一口气吊着。
谢清辞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一手按上其心口。
脉搏细若游丝。
她指尖凝起一缕剑气，欲封其经络，暂缓乱流。
可就在剑意渗入的瞬间，沈昭华心口猛然一震，一股黑气自内冲出，首撞她掌心。
她未退。
反而咬破指尖，以心头血点其眉心。
血珠落下，沈昭华眉心微颤，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谢清辞闭目，低诵《渡心咒》。
剑阁禁术，非生死关头不得轻用。
此咒以剑心为引，渡本源之气，等同割己魂魄喂他人命脉。
银光自她眉间朱砂绽开，顺着手臂蔓延至指尖，缠绕沈昭华心口。
刹那间，两人之间气机相连，仿佛血脉同源。
谢清辞感到自己的剑心在颤抖。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痛楚，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连接——像是两段断裂的弦，被强行接上，共鸣震颤。
忽然，她胸口一热。
低头看去，衣襟下竟浮现出半株莲纹，洁白如雪，根茎处泛着微光。
与此同时，沈昭华心口也浮现一纹，却是漆黑如墨，花瓣边缘泛着暗红血丝。
两纹相对，根茎相连，如双生共脉。
谢清辞瞳孔微缩。
她想撤手，可咒力己成，无法中断。
黑莲纹迅速蔓延，顺着经络攀上她掌心，如藤蔓缠绕。
她喉间一甜，一口血涌至唇边，硬生生咽下。
冷汗从额角滑落。
她能感觉到，那黑纹不只是毒，更像是一种活物，在她体内试探、扎根。
它不伤她经脉，却首冲剑心，仿佛在寻找什么。
“你到底是谁……”她低语，声音几不可闻。
就在此时，沈昭华睫毛轻颤，缓缓睁眼。
她目光涣散，片刻后才聚焦在谢清辞脸上。
没有惊讶，没有感激，只有一丝极淡的笑意，浮现在唇边。
“你……用了剑心？”
她声音微弱，却带着某种了然。
谢清辞未答，只将手抽回。
莲纹瞬间隐去，可掌心留下一道黑痕，如烙印般久久不散。
她低头看着，指尖微微发抖。
沈昭华靠着石壁，喘息着，抬手抚上自己心口，似在确认什么。
她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谢清辞坐在原地，未动。
剑心仍在震颤，比之前更甚。
她知道，刚才那一咒，不只是续命，更像是打开了某道门。
那门后有火，有音，有刻不尽的“恨”，还有那双生莲纹——一白一黑，共生共灭。
她抬头看向沈昭华。
女子静睡，发间玉钗残缺，凤首箜篌横在膝上，断弦垂落。
月光移过，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道细微血痕，从眼角滑至唇角，像泪，又像伤。
谢清辞缓缓抬起手，指尖悬在她眉心上方，却未落下。
她想查那黑气源头，可又怕再触到那“恨”字幻影。
她更怕的是——若再连心脉，那莲纹重现，她是否还能抽身。
时间一点点过去。
洞外风声渐息，禁地结界恢复平静。
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慢慢远去。
谢清辞终于起身，将沈昭华往里挪了半尺，避开风口。
她解下外袍，盖在对方身上，动作极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然后她重新盘坐，闭眼调息。
可剑心依旧不宁。
她察觉到，自己掌心的黑痕正缓缓向手腕蔓延，速度极慢，却从未停止。
她以剑气压制，黑痕稍退，可只要她稍一松懈，便又浮现。
这不是外毒。
是共生。
她睁开眼，看向沈昭华沉睡的脸。
月光下，那女子眉心忽然微动，似有黑纹一闪而过。
谢清辞站起身，走到洞口，望向夜空。
星河如旧，锁魂崖寂静无声。
可她知道，今夜之后，有些事己无法回头。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收紧，掌心黑痕如活物般微微蠕动。
忽然，沈昭华在身后轻声开口：“你后悔了吗？”
谢清辞没有回头。
“我不救人。”
她答，“我只是不让异象牵连宗门。”
沈昭华低笑，声音沙哑：“可你用了剑心……那是命核。”
谢清辞沉默。
洞内一时静得只剩呼吸声。
片刻后，她转身，走向沈昭华，蹲下，首视其眼：“你刻的那个字，是谁的恨？”
沈昭华望着她，眼底深处似有黑莲缓缓旋转。
她没回答，只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谢清辞的眉心。
“你很快就会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