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血腥味、霉味和那股“长别离”的诡异甜腥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林昭看着自己掌心被陆时晏包扎好的伤口,纱布下隐隐作痛。
那痛感,和幻象里沈知微攥簪刺破掌心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抬头看向陆时晏,他脸色依旧苍白,捂着左肩的手微微发颤,心口蝶痣渗出的那点血珠,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长别离’…”林昭的声音有些发飘,“真的…无药可解?”
陆时晏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沉郁:“古方上是这么记载的。
沾上一点,伤口溃烂,深入骨髓,最后…”他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那我们…”林昭的心沉到谷底。
她只是碰了一下丝帕!
“那丝帕上的毒,是残留的。”
陆时晏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冷静,“剂量应该不大。
但必须找到源头,或者…解药。”
他看向林昭,“你爷爷,除了丝帕,还留下什么?
关于这个‘蘅’字,关于海棠?”
林昭猛地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声音急促起来:“有!
他说…说丝帕要等能拼全它的人!
还说…苏州老宅的地窖里,有留给我的东西!”
“苏州老宅?”
陆时晏眼神一凝,“地址?”
“在…在平江路那边,具体门牌我记不清了,但我知道怎么走!”
林昭急切地说,“爷爷说钥匙在…在书房那个紫檀木笔筒的暗格里!”
陆时晏立刻站起身,动作牵扯到肩伤,闷哼一声,但眼神锐利:“走!
现在就去!”
雨幕中的苏州老城区,青石板路湿滑反光。
出租车停在一条幽深的巷口。
两人撑伞下车,雨水顺着伞沿连成水线。
老宅是典型的江南院落,白墙黛瓦,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寂寥。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株枯死的海棠树在风雨中摇晃。
“书房在那边。”
林昭指着东厢房。
书房里积满了灰尘。
紫檀木笔筒就放在书桌一角。
林昭摸索着,果然在笔筒底部找到一个极小的机括。
轻轻一按,“咔哒”一声,一块薄板弹开,里面躺着一把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海棠花。
“找到了!”
林昭拿起钥匙,心稍微定了定。
“地窖入口在哪?”
陆时晏问,目光扫视着昏暗的书房。
“爷爷说…在后院假山后面。”
林昭回忆着。
后院更显荒芜。
假山石上爬满了湿滑的青苔。
林昭凭着记忆,在假山背面一块不起眼的太湖石上摸索。
指尖触到一个凹陷的孔洞。
“是这里!”
她将黄铜钥匙***去,用力一拧。
“嘎吱——”沉重的石板地面,竟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股更浓烈的、混杂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霉味涌了出来。
陆时晏打开手机电筒,率先走下狭窄的石阶。
林昭紧随其后,心跳得厉害。
石阶湿滑,布满青苔,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
地窖不大,阴冷潮湿。
手机光柱扫过,照亮了角落堆放的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
“应该就是这些了。”
林昭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带着回音。
陆时晏走到最靠近的一个木箱前,拂去厚厚的灰尘。
箱子上没有锁。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箱盖。
一股浓烈的樟脑味混合着纸张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箱子里塞满了泛黄的纸张、线装书和一些零散的物件。
“小心点。”
陆时晏提醒道,他肩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诡异的“长别离”毒素。
林昭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翻看起来。
大多是些旧账本、地契,还有一些褪色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民国时期的服饰,面容模糊。
突然,她的手指触到一个硬硬的、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她拿起那个包裹,入手沉甸甸的。
陆时晏凑过来。
林昭一层层剥开油布,里面是一个红木小盒。
盒盖上刻着一朵精致的海棠花。
她屏住呼吸,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厚厚的、边缘己经磨损起毛的稿纸。
稿纸最上面一页,用娟秀的毛笔字写着三个字——《海棠归》。
“海棠归…”林昭轻声念出,心脏狂跳。
又是海棠!
她拿起稿纸,借着手机的光,快速翻阅。
纸张很脆,墨迹有些洇开,但字迹清晰。
这似乎是一个剧本?
或者…是故事?
“这字迹…”林昭猛地顿住,瞳孔收缩,“和丝帕上那个‘蘅’字…好像!”
陆时晏立刻接过稿纸,仔细辨认。
那笔锋的转折,字体的骨架,确实和丝帕上绣着的“蘅”字如出一辙!
“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他肯定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程砚之?
还是…沈知微?”
林昭继续翻看稿纸。
稿纸中间夹着一张折叠的信纸。
她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更加潦草,带着一种急促和绝望:“砚之,湖底太冷,等不到花开了…”湖底?
林昭心头一紧。
她想起刚才的幻象——沈知微白衣沉湖!
“湖底…”她喃喃道,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就在这时,陆时晏突然低喝一声:“别动!”
林昭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陆时晏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翻动稿纸的手。
在她刚才触碰稿纸的指尖,那被纱布包扎的伤口边缘,竟然开始渗出一点极其细微的、带着幽蓝光泽的液体!
同时,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再次弥漫开来!
“毒…又发作了?”
林昭声音发颤,看着自己指尖那点诡异的幽蓝。
陆时晏脸色铁青。
他一把抓住林昭的手腕,力道很大:“这稿纸…或者这盒子…也有毒!”
他心口蝶痣的位置也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怎么会…”林昭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叠稿纸。
“看看下面!”
陆时晏指着稿纸下面。
林昭小心地拨开稿纸,在盒子底部,铺着一层薄薄的、己经变成深褐色的粉末。
那股甜腥味,正是从这粉末散发出来的!
“是毒粉!”
陆时晏眼神冰冷,“藏在盒底,接触稿纸就会沾上!”
“爷爷…爷爷为什么要这样?”
林昭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解。
“也许不是他放的。”
陆时晏沉声道,他强忍着肩头和心口的刺痛,“可能是…有人想保护里面的东西,或者…阻止别人拿到它。”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叠《海棠归》稿纸重新用油布包好,放进自己带来的防水袋里。
然后,他拿起手机,仔细地拍下盒子底部的褐色粉末。
“得找个地方化验这粉末。”
他说,“还有这稿纸…‘海棠归’…湖底太冷…”他重复着信纸上的话,眼神幽深,“这可能是关键线索。”
林昭看着自己指尖那点幽蓝,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我的手…会烂掉吗?”
她声音颤抖。
陆时晏看着她苍白的脸,沉默了一下。
他撕开自己衬衫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又拿出一小瓶随身带的消毒喷雾。
“手给我。”
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林昭伸出手。
陆时晏用消毒喷雾仔细冲洗她指尖沾染毒粉的地方,动作有些生硬,但很仔细。
水流冲走了那点幽蓝,但纱布下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
“暂时只能这样。”
他重新给她包扎好,动作比刚才轻柔了一些,“别碰伤口。
我们得尽快找到解药。”
他环顾阴冷的地窖,手机光柱扫过角落的其他几个木箱。
“再看看别的箱子。
你爷爷既然让你来这里,肯定不止这点东西。”
林昭点点头,压下心中的恐惧。
两人走向第二个木箱。
这个箱子上了锁,一把老式的铜锁。
“钥匙…”林昭想起爷爷给的黄铜钥匙,***锁孔。
“咔哒。”
锁开了。
陆时晏掀开箱盖。
里面没有纸张,只有一些零散的物件:一个断了弦的月琴,几件褪色的戏服,还有一个…摔裂的妆镜。
林昭的目光被那面妆镜吸引。
黄铜镜框,边缘刻着繁复的花纹,镜面裂开一道缝。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
“别!”
陆时晏想阻止,但晚了一步。
林昭的手指触到冰凉的镜面。
就在那一瞬间——“嗡!”
镜面残留的影像猛地扭曲!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怨念的气息顺着指尖窜入!
画面闪现!
民国戏班后台,灯火昏暗。
沈知微穿着月白戏服,坐在妆台前。
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泪痕未干。
她颤抖着手,拿起一支毛笔,在稿纸上写着什么。
突然,门被粗暴踹开!
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冲进来!
为首的人狞笑:“程老板骨头硬,那就拿他心上人开刀!”
沈知微惊恐回头,抓起桌上的妆镜砸过去!
镜子碎裂!
碎片划破她的脸颊!
“砚之——!”
她凄厉的尖叫刺破黑暗!
“啊!”
林昭痛呼一声,像是被镜子碎片划到,猛地缩回手!
脸颊***辣地疼!
她惊恐地摸向自己的脸——没有伤口!
但那痛感如此真实!
陆时晏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怎么了?!”
“镜…镜子…”林昭指着那面裂开的妆镜,声音颤抖,“沈知微…她被抓走了!
那些人…要拿她威胁程砚之!”
陆时晏脸色骤变!
他看向那面镜子,眼神阴沉得可怕。
他心口蝶痣的刺痛感更加强烈了!
“走!”
他当机立断,将《海棠归》稿纸和那盒底毒粉样本小心收好,拉着林昭就往地窖出口走,“这里不能久留!”
雨还在下。
两人冲出老宅,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浇不灭心头的寒意和身体诡异的疼痛。
坐进车里,陆时晏启动车子,引擎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
“湖底太冷…”林昭看着车窗外模糊的雨景,喃喃重复着信纸上的话,“沈知微…最后是在湖底吗?”
陆时晏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
他肩头的簪伤和心口的刺痛交织在一起,提醒着他那残酷的幻象。
“《海棠归》…”他声音沙哑,“或许…会告诉我们答案。”
车子驶入雨幕,朝着未知的答案和更深的谜团驶去。
掌心的伤口,肩头的幻痛,心口的血珠…像一道道无形的锁链,将他们死死捆缚在这三世轮回的噩梦里。
解药…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