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舞鞋与白大褂
赵虎挣扎着站起来,额角的血顺着下颌线往下滴,滴在军绿色作训服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刚才镜子碎的时候,有东西想钻出来。”
他抹了把脸,指腹上沾着的血混着点紫色黏液,“被我用匕首钉住了这块布。”
他脚边的地板上,半片红布还在微微抽搐,像条被切断的舌头。
苏哲用镊子夹起来看了看,布纹里嵌着几根细骨,对着光一照,能看见骨头上密密麻麻的小孔,像是被什么东西蛀空了。
“这不是普通的布。”
苏哲的声音有点发紧,“这是……人皮做的。”
林峰胃里一阵翻涌,猛地转头看向吊灯。
红舞鞋还在晃,鞋面上的金线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忽然“啪嗒”一声,掉下来个东西,滚到林峰脚边。
是枚校徽。
银色的边框己经氧化发黑,上面刻着“江城大学附中”,还有个模糊的名字,只剩最后一个“红”字能看清——李红,那个失踪了舞鞋的领舞。
“她在给我们留线索。”
林峰捡起校徽,指尖刚碰到金属面,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阵刺痛顺着指尖窜上来。
脑海里突然闪过个画面:火光冲天的舞蹈室,七个穿红裙的女生挤在墙角,门外有人影举着汽油桶,嘴里喊着“烧死你们这些狐狸精”。
“你看见啥了?”
赵虎注意到他脸色不对。
林峰刚要开口,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拖沓的红裙摩擦声,是硬底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噔噔”声,很急促,像是在跑。
苏哲一把将碎镜片踢到床底,赵虎迅速用抹布擦掉墙面上的紫液,林峰则抓起那半片人皮红布塞进兜——动作快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刚收拾完,宿舍门就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个医药箱,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带着股安抚人的温和。
“我是校医院的夏柔,刚才接到宿管电话,说这里有人受伤了?”
她的目光扫过赵虎额角的伤口,又落在墙角没擦干净的紫痕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是……碘伏?”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抹紫色,“不对,这颜色有点奇怪。”
林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女人来得太巧了,巧得像算好时间来的。
夏柔却没再多问,只是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棉和纱布,动作利落地给赵虎处理伤口。
她的手指很稳,沾了酒精的棉片擦过伤口时,赵虎这种能扛住军刺的硬汉,居然没皱一下眉。
“夏护士对处理外伤很熟啊。”
苏哲试图打破沉默。
“以前在急诊科待过。”
夏柔笑了笑,声音像浸过温水,“见多了磕磕碰碰。”
她包扎完伤口,突然抬头看向天花板,“里面的灯好像有点松,刚才我在楼下就听见晃荡声了。”
三人同时抬头。
吊灯上的红舞鞋不见了。
原地只剩根空荡荡的鞋带,垂在半空,像条死掉的蛇。
夏柔收拾医药箱的动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忽然说:“附中那场火,我也听说过。
七个女生里,有个是我表妹。”
林峰猛地看向她。
“她叫李红。”
夏柔的声音低了些,“火灾前一天,她还跟我炫耀新舞鞋,说鞋跟里藏了东西,是能证明‘他们’做了坏事的证据。”
“他们是谁?”
赵虎追问。
夏柔摇了摇头:“她没说。
第二天就出事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校医院的消毒水对‘那种东西’有点用,你们要是需要,可以来拿。”
说完,她转身走进走廊,白大褂的下摆扫过门框,带起一阵淡淡的艾草香。
宿舍门关上的瞬间,苏哲突然冲向窗户。
“她没走楼梯!”
他指着楼下,“你看!”
晨光里,夏柔的白大褂身影正穿过操场,走向附中方向的围墙。
她走得很快,脚不沾地似的,白大褂的后摆被风吹起来,露出里面隐约的红色——像是穿着红裙。
“她不对劲。”
赵虎摸出匕首,“我去跟着她。”
“别去。”
林峰突然按住他,“她刚才说,李红的鞋跟里有证据。”
他掏出那枚校徽,指尖还残留着刺痛感,“而且,她身上的艾草香,跟苏哲喷镜子的朱砂水味混在一起,能压得住阴气。”
苏哲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校医院的老院长以前是个道士,十年前突然辞职,把医院交给了这个夏柔。
当时还有人说,老院长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所以她既懂医术,又懂这些?”
林峰看向附中方向,“李红的舞鞋,说不定就在附中旧址。”
附中早在火灾后就废弃了,现在只剩片围着铁皮的废墟,据说晚上能听见跳舞的音乐。
赵虎看了眼表:“现在六点,天光大亮,正好过去看看。”
三人简单收拾了下,赵虎把匕首别在腰后,苏哲带了瓶新的朱砂糯米水,林峰则揣着那枚校徽和半片红布。
走到宿舍楼门口时,宿管阿姨正扫地,看见他们就唠叨:“昨晚三楼是不是闹耗子了?
动静那么大。
对了,你们见没见着个穿红裙的女生?
刚才有老师说在监控里看见她进了你们楼。”
“没见着。”
林峰含糊道。
宿管阿姨撇撇嘴:“真邪门,这己经是第七个说看见她的了。
前六个学生,今早全收拾东西走了,跟被鬼催着似的。”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第七个,是林峰。
而他们没走。
穿过操场时,林峰回头望了眼校医院的方向。
三楼的窗户开着,白大褂的衣角在风里飘动,像是在朝他们挥手。
他摸了摸兜里的半片红布,布料冰凉,像是还在呼吸。
附中废墟的铁皮门被人撬开了道缝,里面长满了齐腰高的杂草,阳光穿过断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双伸出的手。
废墟中央,是烧毁的舞蹈室,地板上还能看见烧焦的舞鞋印记,一共六个。
少了一个。
林峰的目光落在墙角,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木箱,锁己经锈死了。
他走过去,刚要弯腰,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是只红舞鞋。
和吊灯上那只一模一样,鞋跟处沾着暗红的血。
而鞋跟的位置,有个被撬开的小口。
苏哲掏出瑞士军刀,小心翼翼地撬开鞋跟。
里面没有证据,只有团揉皱的纸,展开一看,是张合照。
七个穿红裙的女生站在舞蹈室里,中间的领舞笑得灿烂,手里举着这双红舞鞋。
她的旁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温柔地看着领舞——那男人的胸牌上,写着“校医院 夏明”。
是夏柔的父亲?
照片背面,用口红写着一行字:“哥,他们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