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颜微的钢笔在合同签名处顿住了。"颜总监？"助理小林小声提醒，"程总在等您签字。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会议桌对面那个男人的左手无名指上——那里空空如也。

五年前那个雨夜，他就是用这只手把最后一件行李扔进出租车后备箱，

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霓虹模糊的街角。"抱歉。"颜微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钢笔尖却不受控制地划破了纸张。黑色墨水晕染开来，像极了那晚她被雨水泡花的睫毛膏。

程远——现在应该称他程总了——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他今天穿着挺括的深灰西装，

领带是低调的暗纹藏蓝，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

依然像含着一汪化不开的墨，此刻正带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注视着她。

"看来颜总监对我们的合作条款有异议？"他的声音比五年前低沉了些，

尾音却还带着那种让她心尖发颤的磁性。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变得很冷。颜微拢了拢西装外套，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早该想到的，当市场部说重要客户点名要她负责这个项目时，

就该猜到是陷阱。"条款第七页第三项。"她听见自己职业化的声音，

"关于知识产权归属的表述存在歧义。"翻动文件时，她刻意晃了晃左手的钻戒。

两克拉的蒂芙尼在射灯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的目光在戒指上停留了0.5秒——颜微数了——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向法务总监："李总监，

麻烦解释一下。"整个会议像场漫长的凌迟。颜微机械地应对着各项议题，

大脑却不断闪回五年前的碎片。

里；程远在跨年烟火下用围巾裹住她冻红的耳朵；程远在深夜的急诊室抱着急性肠胃炎的她，

白衬衫沾着她的眼泪和冷汗..."颜总监？"小林又碰了碰她手肘，

"程总问您对时间节点的意见。"她猛地回神，发现所有人都在等她回答。

程远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转着钢笔——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颜微比谁都清楚。"时间太紧。"她斩钉截铁地说，"至少需要延长两周。"程远突然笑了。

不是商务场合那种礼节性的微笑，

而是她熟悉的、右边嘴角先扬起的笑容："我记得颜总监最擅长创造奇迹。

"他在"记得"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五年前那个不可能完成的投标方案...""请程总注意场合。"颜微打断他，

声音像淬了冰。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散会时她走得很快，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利落的节奏。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插了进来。"聊聊。"程远单手撑住电梯壁，

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强势地侵入她的安全距离，"就五分钟。

"颜微向后紧贴镜面墙壁："我和未婚夫约了试菜。""撒谎。"他轻笑，

"你每次撒谎都会摸耳垂。"她的手指触电般从珍珠耳钉上弹开。电梯停在17楼，

几个抱着文件的实习生正要进来，程远迅速按下关门键："去天台。"2天台的风很大，

吹散了颜微精心打理的卷发。她死死攥着栏杆，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直达心脏。

身后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然后是熟悉的烟草味——程远居然又开始抽烟了，

他明明在她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就戒了的。"你未婚夫，"程远的声音混着吐息的白雾飘过来，

"知道你有幽闭恐惧症还让你坐电梯？"颜微的指甲在栏杆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五年前那个暴雨夜，她就是被困在停电的电梯里，给程远打了二十七通无人接听的电话。

而现在，这个男人居然敢用这件事来试探她。"陈医生每天都会在楼下等我。

"她故意用甜蜜的语气说，"他是心外科主任，总说我的心脏比一般人脆弱。

"这不算完全的谎言——陈墨确实是她的主治医师，虽然求婚戒指只是用来挡桃花的道具。

程远突然掐灭烟走近，阴影完全笼罩住她："你什么时候有的心脏病？"太近了。

颜微能看清他领带夹上细小的划痕——那是她送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内侧刻着"YW&CY"。这个发现让她呼吸一滞，五年了，他居然还留着。"拜你所赐。

"她仰头逼回眼眶的湿热，"你走后的第三个月，我在公司晕倒，心电图显示T波倒置。

"这是真的，只是她没说当时医生诊断书上写的是"过度悲伤导致心脏应激反应"。

程远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怕。他一把抓住她手腕，拇指按在脉搏处："颜微，

你知不知道——""程总！"天台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米色套装的年轻女孩气喘吁吁地冲过来，"董事长紧急电话，

说瑞士那边的并购..."程远松开手时，颜微腕上已经多了圈红痕。

他深吸一口气："苏芮，送颜总监回办公室。"叫苏芮的女孩警惕地看了颜微一眼。

这个眼神太熟悉了——五年前程远那个学妹林珊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她，

三天后程远就人间蒸发了。"我自己会走。"颜微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西装，"对了程总，

您助理的香水不错，午夜飞行是吧？和您办公室的熏香很配。"程远猛地僵住。

颜微知道自己猜对了——苏芮身上的香水味，

和今早放在她办公桌上的匿名花束卡片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回到办公室，颜微立刻反锁了门。

她颤抖着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那本包着牛皮纸的书。

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收据：2021年12月24日，浦东机场免税店，

午夜飞行香水100ml——程远飞瑞士前的最后购物记录。"颜总监？

"小林在门外轻声说，"陈医生在楼下等您。"颜微这才想起今天是复诊日。她匆忙补妆时，

发现口红蹭到了白衬衫领口——刚才程远靠近时，她居然紧张到没发现。这太不像她了，

这五年她早已练就铜墙铁壁，偏偏在这个男人面前..."T波倒置？

"陈墨推了推金丝眼镜，皱眉看着她的最新心电图，"你最近是不是又失眠了？

"颜微盯着诊室墙上的解剖图，忽然想起程远办公室挂着的那幅阿尔卑斯山照片。

那是他们计划度蜜月的地方，照片右下角有个模糊的身影，像是被人用指尖反复摩挲过。

"陈医生，"她突然问，"如果一个人心脏没问题，但每次想到某个特定的人就会疼，

算什么病？"陈墨放下钢笔："医学上叫phantom pain幻痛，

就像截肢患者能感觉到不存在的肢体疼痛。"他意味深长地补充，"心理医生会告诉你，

这是潜意识拒绝接受失去的表现。"回公司的路上，颜微鬼使神差地绕道去了外滩十八号。

五年前程远就是在这里订了求婚包间，却在当天下午失联。现在这里变成了母婴用品店，

橱窗里摆着个穿瑞士传统服饰的泰迪熊。手机突然震动，是程远的短信：七点，

和平饭店顶楼。关于苏芮的事你需要知道真相颜微正要回复，

第三条消息紧接着进来：别戴那枚假戒指，

你过敏体质戴不了镀镍的饰品她差点摔了手机——这枚在淘宝花368元买的"订婚戒"，

连小林都没发现破绽。程远是怎么隔着会议桌看出来的？

除非...他一直在关注她的社交动态。上周她确实发过抱怨金属过敏的朋友圈，

但设置了仅同事可见。夜幕降临时，颜微站在衣帽间前犹豫了足足十分钟。

最终她换上那条程远最爱的墨绿色真丝裙——倒不是想取悦他，她对自己说，

只是要让那个***看看，没有他她过得更好。电梯门开的那一刻，

颜微听见了钢琴版《La Vie En Rose》——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

地下酒吧里放的背景音乐。程远站在落地窗前，西装换成了休闲的深蓝毛衣，

暖黄灯光软化了他锋利的轮廓。"你迟到了十三分钟。"他转身时，手里拿着两杯马天尼，

"还是加橄榄不要柠檬？"颜微没接酒杯："苏芮是谁？""我妹妹。"程远放下杯子，

"确切地说，是我父亲再婚后继母带来的女儿。"颜微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五年前那个雨夜，林珊明明亲口说怀了程远的孩子..."看来有人没告诉你完整版故事。

"程远苦笑着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苏芮和一位银发老人的合影，"这是去年在苏黎世拍的，

我父亲第二次中风后。

"照片背景里的日历显示拍摄于2022年10月——程远离开八个月后。

颜微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程远左手掀开袖口：三道平行的疤痕在腕间若隐若现。

"你走后第四个月，"程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苏黎世湖吞了半瓶安眠药。

苏芮把我捞上来时，说的第一句话是'哥，你欠颜微姐的求婚戒指还没给呢'。

"颜微的耳边嗡嗡作响。她想起自己曾在程远书柜里见过一张泛黄的照片，

年幼的他站在离婚协议散落一地的客厅里，

身后墙上挂着"诚信赢天下"的书法横幅——那是程氏集团的祖训。

"所以林珊...""我表妹，当时被父亲派来监视我的眼线。"程远突然扯开领口，

锁骨下方露出个新鲜的烟疤，"这是上个月知道真相后我送给她的临别礼物。

"颜微的胃部绞痛起来。五年了，她靠着恨意支撑的日日夜夜，

原来都建立在精心设计的谎言上。落地窗外，黄浦江的游轮正鸣笛驶过，

像极了那个雨夜她独自坐的渡轮。"微。"程远用从前的方式唤她，手指轻轻擦过她脸颊，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心脏..."颜微猛地后退，后腰撞上钢琴，

发出刺耳的***："你以为编个悲情故事就能抹掉这五年？"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你知道我在你空荡荡的公寓里哭了多久吗？

知道我怎么一边吐胆汁一边完成你丢下的项目吗？"程远的表情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他伸手想拉她，却被颜微用皮包狠狠砸中胸口。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包括那本夹着免税店收据的书——《阿爾卑斯山徒步指南》，

程远留在信箱里的最后一件物品。"我每周都会去你公寓楼下。"程远蹲下身捡书时，

声音闷得不像话，"看着你房间灯亮灯灭，

看着你从边哭边喝酒到能对着韩剧笑出声..."颜微的巴掌在离他脸十公分处停住了。

程远抬头时，她第一次看清他眼里的血丝和泪光——这个在商界以冷血著称的男人，

此刻脆弱得像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样子。"程远。"她终于哭出声，

"***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钢琴曲正好播到副歌部分，窗外突然飘起细雨。

五年前没流完的泪，终于在此刻决堤。3雨水顺着和平饭店的玻璃幕墙蜿蜒而下，

像极了颜微此刻斑驳的妆容。程远的手帕还残留着熟悉的雪松香气，她攥着它，

却倔强地不肯擦脸。"所以这五年，"颜微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

"你每周都像个变态一样监视我？"程远解开袖扣，

露出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心率监测APP有个共享功能。"他点开屏幕，

密密麻麻的数据曲线中有一条刺眼的红色标记——2021年12月25日02:17，

心率持续140以上达四小时。那是她被困在电梯的夜晚。颜微的胃部突然痉挛起来，

她下意识按住左腹——这个动作立刻被程远捕捉到了。"你的胃..."他伸手要扶，

却被颜微狠狠拍开。"别碰我！"她后退时撞翻了香槟桶，冰水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