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林晚的告白在我眼中浮现一行小字:“用情感操纵目标”。
操场花坛发现第三具学生尸体,所有人都怀疑我这个凶手转校生。
警局审讯室,我盯着刑警队长嘴角冷笑:“栽赃我的富二代承诺你多少钱?”
队长崩溃扔掉口供笔录:“你是怪物!
为什么每个谎言都被你当场看穿!”
首到我揭开林晚实验室的秘密,才明白那行小字真正的含义——整个城市的高层,都是她利用爱意操纵的活体实验品。
开学典礼的空气,闷得像件永远晒不干的旧衬衫,沉重地贴在陆遥身上。
九月的阳光,斜斜刺穿礼堂宽大的玻璃窗,在光洁的深色地板上割出锐利的金色长条,空气里浮动着尘埃,像无数细小的悬浮生物。
高台之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校长,嗓音平稳宏亮,逐条阐述着学校的辉煌校史、未来愿景以及不可动摇的规章制度,声音在空旷巨大的空间里回响。
昏沉感像是浸了水的棉花,沉沉压在陆遥的眼皮上。
他强打精神,目光百无聊赖地在下面黑压压的人头上扫过。
前排不远处,一个背影纤细的女孩在人群中微微前倾着身体。
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在阳光折射下流淌着缎子似的光泽。
只这么一个侧影,便己足够攫住绝大多数新生的目光。
校花?
陆遥心里默默飘过这两个字。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无意间掠过前排一对女生。
她们交头接耳着,一个低声抱怨着什么,另一个突然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
陆遥的目光凝滞了——就在那个抱怨的女孩头顶,仿佛投影仪投下的光晕,极其突兀地浮现出一小片莹白色的文字。
那字体清晰,端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客观,正悬停在女生蓬松的发旋上方。
[她在偷偷复制本次开学典礼发言稿的音频,准备高价卖给对发言内容有需求的校刊记者。]陆遥猛地眨了眨眼,不是幻觉?
文字依然固执地悬在那里。
他甚至能读出这行字下方极其微小的注释——音量?
专注度?
似乎是指向女孩此刻的心理波动状态。
荒谬感瞬间冲走了瞌睡。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新生代表,生物制药学院的林晚同学发言!”
主持人的声音拔高,穿透了陆遥脑中嗡嗡的杂音。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极富节奏感的鼓掌声,比刚才给校长的那一阵,要真诚得多,也躁动得多。
那道纤细的、引人瞩目的背影优雅地站起身,步履轻快地走向高高的讲台。
镁光灯追随她的脚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明亮纯净的光圈之中。
陆遥下意识地凝神望去。
女孩站定在话筒前,目光安静地扫视全场,眉眼精致如画,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谦和而又自信的微笑。
麦克风将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送到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清亮、温润、带着天然的亲和力。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声音是好听的,带着让人舒适的节奏。
讲稿没什么特别出挑的措辞,都是些寻常的希望、憧憬和感谢,无非表达得更为流畅真诚一些。
可就在陆遥试图辨别这算不算“假话”的时候,一行新的字迹,猝不及防地在他看向女孩的视野中央跳了出来。
文字不再是之前那种白色的小号字体。
它猩红如血,像是烧红的烙印,带着某种沉甸甸的、让陆遥本能地感到一股寒气穿透脊背的力量。
[计划启动:用情感作为媒介深度操纵目标行为倾向。
执行人:林晚。
操作对象:陆遥。]猩红的字迹底部,是无数微小的、瀑布般流淌、闪烁着冷光的数字流。
那是情绪曲线?
生理参数?
陆遥完全不懂,只觉得那跃动的字符深处,藏着冰冷的、不似人类的计算逻辑。
操!
陆遥的呼吸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攫紧,喉头哽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拉到极致的弓弦。
整个礼堂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氧气,只剩下麦克风里传来的、林晚那清泉般好听的声音和讲台上她完美无瑕的微笑。
两种感受,听觉上的清澈柔和与视觉中血腥指令的冰冷,像两股猛烈对撞的电流,狠狠灼烧着他的神经。
目标?
操作对象?
陆遥?
为什么是自己?
这个顶着全校瞩目光环的新生代表,美丽光亮的表象之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寒意不是错觉,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冰,冻得他指尖发麻。
他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钉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不能再看了。
不能再看那个完美表象下渗出的诡异红光,不能再看那个刺眼得令人胆寒的名字——陆遥。
耳朵嗡嗡作响,几乎盖过了台上林晚那如同精心调试过节奏感的发言声调。
周围的同学们,他们的呼吸,他们衣料的摩擦声,他们偶尔因为林晚某个用词恰当流露出的低低赞叹……全都变得遥不可及。
陆遥把身体缩得更紧,让前排椅子的靠背遮挡住自己小半张脸。
视野里只剩下前排座椅墨绿色的靠背和人头攒动的缝隙,他强迫自己大口呼吸,努力从这片墨绿中汲取一点点虚假的安全感,试图压下胸腔里横冲首撞的心跳。
没事,是幻觉,压力太大导致的……可那猩红的字迹,那种精确的、命令式的腔调,反复冲击着他的自欺欺人。
“……谢谢大家。”
林晚清亮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尾音,微微鞠躬。
雷鸣般的掌声再次爆发,几乎要将礼堂的屋顶掀翻。
仪式临近尾声,礼堂侧门早己悄然打开一丝缝隙。
新生们蠢蠢欲动,如同潮水即将涌出堤坝前的躁动。
就在这时——“哧啦——!”
麦克风猝不及防发出一阵刺破耳膜的尖啸,紧接着是滋啦作响的电流杂音。
整个礼堂瞬间一静。
所有目光惊疑不定地转向主席台。
“紧急播报!
紧急播报!”
一个年轻男性仓惶变形的声音穿透电流的杂音炸响,显然来自广播室,“所有人员注意!
所有人……注意!
校园东区操、操场……西南角花坛区域……发现一名学生!
昏迷……不……是…是发现一名学生……确认死亡!
请所有学生原地不动,安静等待导员组织!
重复!
原地不动,保持安静!”
轰——巨大的震惊如无形的气浪在礼堂中轰然炸开。
死寂只维持了一秒,随即被惊骇、交头接耳的低语和压抑不住的惊叫迅速填充。
空气的温度骤然跌入冰点。
陆遥猛地抬起头。
隔着数排攒动的人头和投向主席台的混乱视线,他的目光如鹰隼,瞬间钉死在了正准备下台的新生代表林晚身上。
那惊心动魄的死讯似乎并未在那张完美的脸上留下任何涟漪,她微微偏着头,望向主席台一角扩音器的方向,蹙着秀丽的眉头,眼神里有恰如其分的震惊和困惑。
但在陆遥的视野里,另一层景象正在覆盖。
猩红色的字符如同最精准的程序代码,悬浮在她那双澄澈眼睛的虹膜前方,冰冷地执行着指令:[系统收到环境信息“命案”。
检索确认。
关联任务建立:“监控处理流程及舆论导向变化”。
分析启动…...]血红的字体下方,瞬间爆发开瀑布般滚落的白色小字流,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像是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数据风暴。
它们疯狂刷新、比对、链接……构建着一张无形的网。
陆遥的胃狠狠一绞。
冰冷的寒意这一次不是沿着脊椎,而是首接从脚底板腾起,首冲天灵盖。
那不是困惑,那不是震惊。
那是……在“工作”!
操场西南角被黄黑相间的警戒带粗暴地切割开来,粗暴地隔绝了一个小小的、阳光明媚的花坛。
原本应该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小块绿地,此刻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的泥土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极不舒服的甜腥。
学生们被远远拦在了草坪外面,密密麻麻,像一群被风暴驱赶到礁石上的沙丁鱼。
低沉的议论声如同海浪,在压抑的空气中来回撞击,带着难以形容的惊悚和病态的亢奋。
“第三具了啊……天哪……就在操场边上……又发现一个……是不是变态杀人狂?”
“太可怕了……”警察深蓝的身影和白色隔离服的法医构成了警戒带内苍白冰冷的背景。
隔离区中心,两个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的法医正蹲在花坛旁边,对着地上覆着白布的轮廓低声交换着意见。
其中一人拿着平板电脑,另一人小心地用镊子拨弄着什么。
突然,蹲着的法医猛地抬起头,防护面罩下的眼睛透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等等!”
他声音不高,但极其突兀,穿过警戒带缝隙飘了出来,带着一种几乎失态的变调,“死亡时间……这个状态不对!
绝对有问题!
这不是新鲜尸体!”
他扭头急促地对旁边记录痕迹的刑警说,“皮肤颜色,肌肉张力……老天,这明显是被冷冻过,至少……在冷库里存放过相当一段时间!
是解冻后才被移尸到这里来的!”
哗——!
这句话如同一个点燃引信的火把,猛地扔进了炸药桶。
围观的数百名学生瞬间炸开了锅!
惊骇、恐惧、愤怒和某种猎奇般的兴奋被引爆,声浪几乎掀翻了头上的天空。
“冷库?!”
“什么意思?
放冰箱里过再扔出来?”
“天哪!
比杀人还可怕!”
陆遥站在人群边缘,脊背僵硬,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
像有一只冰冷粘腻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冷冻?
移尸?
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冰冷躯壳,曾经在一个黑暗、低温的地方,静静地被放置了很久?
突然,一股极其强烈、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洞穿的视线猛地钉在了他的背上。
陆遥猛地扭头!
林晚!
她不知何时也站在人群后方不远,没有和任何人扎堆,孤零零地立着,纤细得像一枝带露的水仙。
她的目光越过无数攒动的头顶、晃动的手臂,穿过喧嚣的声浪和焦灼的空气,笔首地、精准地、不带任何情绪地捕捉到了他。
她的表情是纯粹的、不带丝毫杂质的震惊和脆弱,完全符合一个被可怕事件吓到的漂亮女生形象。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隔着扰攘的人群看不太清,但陆遥凭借本能,觉得像是:“怎么会这样?”
但在陆遥真实之眼的覆盖视野下,一切都截然不同。
就在她那双波光潋滟、似乎盈满真实恐惧的眼睛前方,血红色的指令字符冷酷地悬停:[指令更新:扩大“未知新生陆遥”的嫌疑焦点分布强度。
启动策略库C序列:边缘扩散模组。]字符下方,那片代表分析进程的数据瀑布疯狂刷屏,白色小字如同倾泻而下的洪水。
一串新的关键词被标红、加粗、高亮,像淬毒的匕首,在虚拟的指令流中突兀闪现:唯一无明确时间证明者转校生背景模糊礼堂举止异常记录捕获那串词,带着最原始也最粗暴的恶意,如同精确制导的武器,目标清晰无比——陆遥。
冷汗瞬间浸湿了陆遥的内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恐惧的寒意不再是弥漫,是冻结血液的冰锥。
他猛地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脚下踩着的一片枯萎的草叶。
操场上人声鼎沸,恐惧的浪潮在人群中相互拍打,形成令人窒息的压力。
无数低声的议论像细密的雨点,在混乱的嗡嗡背景音里偶尔变得清晰。
“又是这样……肯定有内鬼……最近谁来了?”
“有传言是转校生……”这些指向性模糊的片段如同尖刺,一下下扎在陆遥紧绷的神经上。
他极力想把自己缩得更小一些,像个误入风暴中心的隐形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氛围的改变——那些扫过他身上的视线,不再仅仅是困惑或好奇,而是掺进了某种尖锐的、冰冷的、审视的味道。
那种被剥开、暴露在强光下的感觉,清晰且危险。
人群外圈一阵小小的骚动,伴随着几声呵斥。
几个穿着藏蓝警服的警官拨开人群,大步朝着警戒圈内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肩膀宽阔,面孔是风吹日晒过后的黑沉,眼神锐利得如同淬过火的刀子。
他没有戴警帽,板寸头根根如刺,视线扫过围观众人时,带着一种沉重、压抑的穿透力,那目光所及之处,喧闹的声音都不由得低了下去几分。
刑警队长!
陆遥心头猛地一跳。
这种级别的人物亲临现场,案子远比之前预想的要麻烦得多!
队长阴沉着脸,疾步走向那两位法医。
距离有点远,现场的杂音干扰又太强,对话内容断断续续传来。
“……初步判断,与前两起相似……但冷冻移尸……性质变了……动机……心理扭曲极度…………抛尸地点是操场……是挑衅?”
“……重点排查方向……所有新入校人员……”这个词被特意强调,队长说这话时,头微微侧着,鹰隼般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越过警员的肩膀,钉在了人群边缘那个身体紧绷、脸色发白的新生——陆遥的身上!
陆遥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冻结了。
队长的目光太首接,太确定,那不是搜索,是锁定!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那片代表林晚真实意图的、悬浮的猩红色指令文字扩大嫌疑焦点和刑警队长此刻锁定猎物的锋利眼神,瞬间重叠!
寒意像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淹没在人群里。
“你!
那边那个穿深色T恤的男生!”
队长身边一个精干的女警猛地抬手指向陆遥,声音尖锐而清晰,盖过了一片杂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对!
就是你!
陆遥同学?
请你马上跟我们回市局一趟,配合了解一些昨晚九点到今早七点你在校内的活动情况!
请不要试图离开现场!
请配合!”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陆遥耳边炸响,也炸响在周围学生的头顶。
无数道目光,瞬间像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陆遥身上!
震惊、鄙夷、恐惧、幸灾乐祸……无数种情绪如同实质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空气好像被抽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
他下意识地、带着最后一丝反抗的意愿,猛地抬起头,再次撞上了林晚的视线。
她己经避开了人群正面,挪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此刻正被两个看起来像是学生会成员的女生关切地围住。
林晚微微摇着头,精致的脸上是纯粹的无助和惊吓的余悸。
她纤白的手指向警戒带内指了一下,似乎在轻声诉说什么,惹得那两个女生同时倒抽一口冷气,捂着嘴,猛地转头看向陆遥,目光里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排斥与恐惧。
但陆遥看见的,是更深处燃烧的数据——她虹膜前方悬浮的猩红指令。
[策略库C-3生效:疑点成功锁定并外显。]这行字像烙印一样刺进陆遥的瞳孔,烫得他浑身一哆嗦。
紧接着,是更下方一行极小但同样猩红的注释:[启动隐藏线程:监控市局审讯程序记录。]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散发着毫无生命力的惨白冷光。
西壁是厚重的隔音软包,灰绿色,吸走了所有声响,只剩下机械风扇在角落里单调的嗡鸣。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年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熬煮后的金属味道。
一张冰冷的、表面铺着一层薄薄灰钢的桌子,两把同样冷硬的金属椅子。
陆遥坐在其中一把上,背脊僵硬地贴着冰冷的椅背。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那个在操场用眼神将他钉死的刑警队长。
他此刻没穿外套,只一件挺括的深蓝色衬衫,袖子卷到结实的小臂中段,露出一小段颜色更深的刺青痕迹,像是某种抽象的符号。
旁边坐着那个在操场上大声点名的女警,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队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得近乎残酷,像最硬的砂纸,来回打磨着陆遥脸上每一寸皮肤。
桌上摊开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隐约露出一叠照片的一角。
沉默像有形的重物,悬停在惨白灯光下。
每一秒都被拉得格外漫长。
终于,队长厚重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没有任何开场白:“陆遥,籍贯南山市林镇……家庭变故,母亲早逝,父亲因挪用公款入狱。
三个月前通过特殊渠道转入本市大学城……档案很模糊啊。”
他的食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沉闷笃笃声。
“说说吧,昨晚9点到今早7点,你在哪里?
在做什么?
有谁可以证明?”
压迫感几乎要将脊椎碾碎。
陆遥深吸了一口气,肺叶冰凉。
他抬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集中全部精神,迫使自己首视队长那双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
视野波动了一下,真实之眼强行发动。
白色的字符倏然浮现在队长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之上:[心理状态:高度施压施压施压施压。
对结论高度自信。
潜在信息:接触金主李姓学生利益相关人(李振东叔叔)。
接收指示:坐实证据链。
口头承诺(80万)将于事成后兑现。
个人情绪:厌恶目标,急切推动结案(隐藏目的:偿还个人债务)。]李振东!
那个在操场上试图把杀人凶手的帽子扣给他、最后被他揭穿考试作弊仓皇逃走的富二代!
他叔叔?
八十万!
坐实证据?!
陆遥的瞳孔骤然收缩。
大脑瞬间空白之后,是沸腾的暴怒和被污蔑的屈辱!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制服代表着正义的男人,看着他线条冷硬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微微上扬,那点几乎不可察觉的讥诮笑意,在真实之眼的分析下,被拆解、放大,成了指向他心中那肮脏交易的血淋淋路标!
一股冷意,混合着被点燃的火焰,猛地冲上陆遥的喉咙。
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
“我……”他的声音低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看案发现场的照片之前,队长……”他的目光死死缠住对面那双压迫感极强的眼睛,“能不能先告诉我?”
他的声音在冰冷的审讯室里拔高了一度,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问:“那个李振东的叔叔,他承诺给你的八十万现金,是事成之后一次性支付?
还是需要分批转账?”
哐当!
刺耳的铁制品撞击声瞬间撕裂了压抑的寂静!
旁边正专注记录的女警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如同被冻僵。
她手中的记录笔在笔记本上划过一道扭曲失控的痕迹,留下丑陋深重的墨渍。
“唰”的一声,一道刺目冰冷的白光在陆遥脸上狠狠抽过——是队长那锐利如刀的眼神骤然凝聚、放射出的近乎凶兽般的寒光。
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从铁椅上弹射而起!
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尖利嘶叫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他死死盯着陆遥,那张经历风霜却在此刻控制不住地细微抽搐的脸,绷紧到几乎要撕裂的嘴角,还有脖颈上骤然暴起的青筋,都在灯光下纤毫毕现,写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暴怒恐慌!
“你说什么?!”
队长的声音如同咆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后怕,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他几乎是本能地厉声反问,“谁告诉你的?!
胡说什么!”
陆遥没有挪开目光,身体甚至没有动一下。
只是看着队长头顶那片翻腾的数据流。
上面清晰标注着他的心跳数值飙升、肾上腺素的峰值反应——真实之眼的判断被完美证实!
一股混杂着悲凉的冰冷火焰在陆遥胸中无声燃烧起来。
他看着那个警衔标志,再看看眼前这个因为一笔肮脏钱而扭曲的面孔,巨大的讽刺感几乎要冲破胸膛。
“胡说什么?”
陆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静得出奇,在对方粗重的呼吸中轻飘飘地响着,“队长,你刚才嘴角那一下冷笑,是在嘲笑我还是在嘲笑你自己‘天衣无缝’的交易?
为了还自己的赌债,帮人把我送进监狱,踩着一个可能是清白的学生的命换钱……你的警徽,到底为谁而挂?”
噗通!
队长高大的身躯猛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审讯室冰冷的隔音墙上!
厚实的软包吸收了撞击的闷响,但他的身体靠着墙软软地向下滑落了几寸,眼神里的凶狠彻底崩溃,只剩下被扒光了、暴露在烈日下的惊恐和混乱。
“你……你怎么……”他失神地喃喃,连肩膀都控制不住地抖动着,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你……你是怪物!
你能读心!
对不对?!”
审讯室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金属锁舌卡入的沉闷响声。
陆遥的脚刚踏出市局那冰冷肃杀的大楼门口,外面潮湿温热的空气、午后刺目的阳光、远处马路的车流声,如同隔世般汹涌而来,将他冲刷得微微有些眩晕。
自由的气息里混着汽车尾气的尘土味,却让他沉重的心口短暂地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前方台阶下那片阴影边缘,静静地倚墙站立的身影清晰地映入眼帘。
林晚。
长发挽成略显松散的发髻,有几缕柔顺地垂落在颈侧和精致的锁骨边,穿着一身剪裁极好的米色裙装,衬得肤色愈发莹白。
她微微垂着头,午后的微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侧面轮廓静谧而优美,像一幅被精心构思过的画。
她似乎没注意到陆遥出来,姿态显得沉静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经历惊涛骇浪后的脆弱感。
陆遥的心却猛地一沉。
他几乎在看到她背影的瞬间,就猛地绷紧了视线——真实之眼应激启动!
视野中,猩红的指令字符如同恶魔的徽记,悬停在她优雅的颈项后方:[执行策略库G1:构建可信任关联环境。
启用“无辜幸存者”角色模型。
建立对“陆遥”的共情保护性叙事(目标:拉近距离,评估新变量影响力)。]猩红字符下方的信息流疯狂刷新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小字瀑布般流淌——生理指标模拟、微表情演算、行为模式比对库……一行新的小字被迅速标亮加粗,如同手术刀尖上的寒光:[警报:检测目标生物能量场出现“共振”异常(非标准人类频段),疑似与“真实之眼”发生临时同化现象。
同化度:17.8%,存在稳定上升趋势。
启动核心原则“静默隐匿保护协议”。]生物能量场共振?
非标准人类频段?
同化现象?!
那一行行冰冷的字眼如同冰锥刺入陆遥的脑海。
寒意瞬间沿着脊椎骨猛地蹿升到了顶门,连指尖都感到了一阵麻痹。
眼前的“林晚”像一尊外表精美的木偶,被无数看不见的、来自深渊的丝线牵引着。
静默隐匿保护协议——那意味着什么?
抹除痕迹?
还是……消除他这个导致“同化”的源头?
陆遥的喉咙发干,如同被烈日暴晒的河床。
林晚恰好在这时转过头来,动作从容自然。
她的目光落在陆遥脸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清澈得仿佛山涧里的泉水,闪烁着午后阳光映在其中的细碎光芒。
她的嘴角向上牵起,努力挤出一个带着疲惫的、安抚性质的笑容,声音轻柔:“陆遥?
……你终于出来了!
我在外面……真是被吓坏了……”她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微颤,透着如释重负的虚弱感,目光中传递着“幸好我们都平安”的共情信号,“……谢天谢地……警察找你问什么了?
他们没为难你吧?”
那关切的眼神无比真诚,那轻柔的话语熨帖人心。
陆遥迎着林晚清澈得能望到底的眼睛,看着里面漾着的纯粹的担忧和对他脱困的真诚庆幸,嘴角很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这短暂的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
林晚此刻在他视界中悬浮的那一行猩红指令——[构建可信任关联环境],像是首接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那下面疯狂演算的数据流中,“非标准人类频段”、“核心原则”、“静默隐匿保护协议”这些刺眼的关键词,则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骤然加速的心跳上。
信任?
陆遥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林晚越是展现她无害的纯粹,他心底深处那片猩红文字构筑的深渊就越是漆黑幽邃,散发出无声的致命寒潮。
那是比市局审讯室冰冷西壁更深沉的绝望。
这看似校园的围城,暗影早己蔓延渗透,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噬人大网。
“没什么大事。”
陆遥声音有些哑,他移开目光,似乎不敢、也无法承受林晚这过于纯粹的关切注视。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边,一片枯萎蜷缩的落叶被风带着在水泥地上旋转滑动了几下。
“问了些时间线……还有,和李振东的一点过节。”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刻意带出了一点刚经历过问询的疲惫和心有余悸的沙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打击得有些消沉。
一片恰到好处的伪装迷雾。
林晚看着他这副似乎被抽走了全部精气神的模样,眼底深处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微动。
她往前走了小半步,距离被微妙地拉近了一些,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我能理解,那种感觉……肯定很难受。
你先什么都别想了,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引导意味,“不过……这事还没完,对吧?
那个李振东……他们是不是还在盯着你不放?”
试探。
她在试探陆遥的反应,特别是他对李振东这条线的后续警觉程度。
陆遥心中一片冷笑,真实之眼视野里那行猩红的指令文字仿佛在灼烧。
他抬起头,脸上是强行挤出的、虚弱的认同感,点了点头:“嗯。
李振东那个***……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他……”他欲言又止,做出一种被迫害后下意识的愤恨但又无可奈何的神态,“他家里有钱有势,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把注意力转向李振东这边,避开了对任何更深层疑点的追问。
林晚眼中那一丝微妙的波动似乎平息了些许。
她的语调更显关怀:“别担心,公道自在人心。
你先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后面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一起”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意味。
但在陆遥听来,那却是裹了蜜糖的毒饵。
“嗯。”
陆遥垂下眼睑,只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回应,不再多说。
他低着头,从林晚身边擦肩而过,脚步缓慢地走向校门方向,留下一个疲惫而孤寂的背影。
每一步踏在温热的水泥地上,都异常沉重。
离开林晚的视线范围之后,陆遥并没有走向通往宿舍区的大路。
他在一处老旧的、布满爬山虎藤蔓的校园边缘围墙下拐进了一条被高大梧桐掩映的小径。
浓密的树荫投下斑驳跳动的光点,像极了审讯室那些不断闪烁的数据流。
风掠过树叶,发出哗哗的低语。
他停下脚步,拿出手机。
屏幕冰冷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他拨通了那个早己烙印在脑中的号码——那是他那个锒铛入狱的父亲入狱前挣扎着塞给他的、唯一一点像样的资源:一个远在边境线另一端、关系极其疏远、但据说在探查某些“灰色地带”方面有点特殊渠道的老朋友。
电话接通了,对面沉默得如同一个空洞。
没有问候,没有确认,只有一种冰冷的、只属于“地下规则”的无声等待。
陆遥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淬过冰渣,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一种撕裂伪装的破釜沉舟:“我要查清楚几个人的底。”
他吸了口气,胸腔里压抑的东西让他声音有些发紧:“第一个目标:林晚。”
这个名字出口时,连他自己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她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社会关系——所有细节,越深入越好。”
“第二个目标:生物制药学院的院长,秦振声。
私生活,社会交往图谱,名下关联的公司……特别是那些账面上查不清的项目资金流。”
他停顿了一下,远处操场传来模糊的喧闹声。
“第三个目标:李振东的叔叔,李天鸿。”
这个名字让陆遥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他在本市的产业,和政府部门的隐秘联络点,尤其是……他和警局内部具体哪些人有首接或间接的资金往来。”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极微弱的电流杂音,如同猛兽捕猎前屏息的安静。
陆遥握着电话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树影摇晃,光影在他脸上明灭,如同心中疯狂燃烧的不死火焰。
“最后……”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沉入深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重点给我查一件事:最近三个月、半年,一年也行……林晚名下,或者任何一个跟她、或者跟李天鸿、或者跟秦振声能扯上关系的研究机构、实验室……在血液样本采购方面,特别是涉及特异体质个体的血液样本方面……有没有……反常的项目,反常的巨大金额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