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踩着兄弟尸骨登基
浓稠的、温热的、带着铁锈腥甜的血,顺着九龙盘绕的鎏金御座扶手,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光可鉴人的黑色玄武岩地砖上。
啪嗒。
声音细微,却在这死寂的太极殿内,如同惊雷。
殿外,是初冬第一场暴雪,朔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狠狠抽打着紧闭的朱漆殿门,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枉死者的恸哭。
殿内,数百盏赤金蟠龙烛台上,婴儿臂粗的白烛燃得正旺,将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堂照得亮如白昼,却也照见了地上蜿蜒流淌的暗红,照见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羔羊的群臣。
他们华丽的朝服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红梅。
那是刚刚被拖出去斩首的、我的皇兄们留下的最后印记。
她,姜绥,大胤王朝的新主,此刻就坐在这张被血浸透的御座上。
沉重的十二旒白玉珠冕冠压着额头,垂下的珠帘在眼前微微晃动,切割着下方一张张惊惧扭曲的脸。
指尖残留着黏腻的触感,是方才亲手将玉玺砸在我那野心勃勃的三皇兄额角时沾上的。
“陛下……万福……金安……” 礼部尚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紧接着,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叩拜声和祝颂声才如同潮水般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汇成一片沉闷的嗡鸣。
“众卿,平身。”
她的声音透过冕旒传出,意外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
像拂去衣袖上微不足道的尘埃。
群臣如蒙大赦,颤巍巍地起身,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昂贵的龙涎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权力更迭特有的味道。
就在这紧绷到极致、唯恐一丝声响便会引来杀身之祸的死寂中——“哗啦!”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突兀地在大殿角落响起,如同冰面乍裂!
所有人的目光,惊恐地循声望去。
那是最不起眼的末席。
一个身着玄色窄袖锦袍的男子,姿态闲散地斜倚在凭几上,仿佛周遭的尸山血海、皇权倾轧都与他无关。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玉酒盏,此刻,那酒盏正躺在他脚边的波斯绒毯上,摔得西分五裂,琥珀色的御酒汩汩流出,洇湿了深红的地毯。
是他。
宇文玦。
北狄送来的质子。
一个被丢在大胤、如同弃子般存在了近十年的敌国皇子。
他像是才注意到自己失手打碎了御赐之物,慢悠悠地抬起眼。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罕见的深琥珀色,在跳跃的烛火下流转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碎金光芒。
此刻,这双眼里没有丝毫惶恐,只有一丝漫不经心的、甚至带着点顽劣的歉意。
“陛下恕罪。”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殿内的沉闷,带着北地特有的冷冽质感,如同雪原上刮过的风。
“手滑了。”
他微微欠身,动作随意得近乎敷衍。
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又凝固了几分。
群臣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口。
谁都知道,这位新登基的女帝,刚刚用最血腥的手段清理了所有障碍,此刻正是杀意最盛、最容不得半分忤逆的时候。
一个敌国之子,竟敢在登基大典上如此放肆?
她的目光,透过晃动的白玉旒珠,落在他身上。
玄衣衬得他肤色冷白,身形劲瘦挺拔,即便姿态慵懒,也像一柄未出鞘的利刃,暗藏锋芒。
十年质子生涯,似乎并未磨去他骨子里的桀骜,反而沉淀出一种更加危险的、混不吝的气质。
“无妨。”
她淡淡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座扶手上微凉的鎏金龙鳞,“一只杯子而己。”
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极轻,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嘲弄,很快消散在烛火的噼啪声中。
他不再看她,目光随意地扫过殿内,最终落在了御座左下首,一个须发花白、穿着紫色亲王蟒袍的老者身上。
她的皇叔,姜桓。
先帝的幼弟,一个看似庸碌无为、只知享乐,实则暗地里勾结她那些皇兄,试图浑水摸鱼的老狐狸。
此刻,他肥胖的身体紧紧绷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努力维持着镇定,避开宇文玦的目光。
宇文玦的视线,却如同黏腻的毒蛇,缠绕在姜桓因紧张而不停滚动的喉结上。
殿内侍宴的宫人,正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热气腾腾、象征祥瑞与富贵的贡品珍馐小心翼翼地摆上各席案头。
金黄的烤全羊、莹白的玉髓羹、碧绿的翡翠虾仁……香气西溢,却驱不散那浓郁的血腥。
就在一盘热气腾腾、点缀着红艳枸杞的雪蛤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姜桓案前时——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