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皮
枪身上，污血如同活物般蠕动，粘稠的暗红液体再次汇聚，两颗散发着硫磺恶臭，铭刻着狰狞恶魔刻印的扭曲子弹，在枪膛口缓缓凝聚成形。
两名瘫倒在地的审判员，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只剩下被绝对力量碾压后的死寂与深入骨髓的惶恐，他们毫不怀疑，下一枪，就是地狱的邀请函。
就在这时，一声刻意压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轻咳，从吧台后面传来。
威尔眉头微微一蹙，枪口却纹丝不动，依旧稳稳地锁定着地上的审判官。
他的声音带着硝烟未散的冷硬，清晰地砸在死寂的店里。
“滚回你们那高塔里去，杂碎，茉莉老城区的烂泥，还轮不到魔法行会的爪子来搅和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顺便，替我给德利尔那个老杂毛带句话——下次月圆，我会亲自上门，把他那颗装满了狗屎的秃脑袋，轰成一滩喂老鼠的烂肉！”
两名审判官眼中瞬间燃起被羞辱的熊熊怒火，但面对那散发着地狱气息的枪口，所有的愤怒都只能化作喉咙里压抑的呜咽。
他们挣扎着，像两条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灰败着脸，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挪出了那扇仅剩半扇，还在吱呀摇晃的破门。
“老皮！”
威尔夸张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那苍白的脸色显示他远不如表现的轻松。
他手腕一翻，那两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霰弹枪再次如同变魔术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
给我一杯加了粗盐的龙舌兰！
老子现在需要一团火从喉咙烧到胃里，把这身地狱的霉气烧干净！”
老皮慢吞吞地从吧台后面首起身，脸上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肉痛到扭曲的表情。
他二话不说，抄起手边一个厚实的陶土酒杯就朝威尔砸了过去！
“三百五十枚金币！
威尔！
少他妈一个子儿都不行！”
老皮的声音都在抖，指着地上散落的古董火枪碎片，那些被威尔撞倒的展柜遗骸，心疼得首抽抽。
“那可是老爵爷时代传下来的宝贝！
放在上城古董店能当祖宗供着！
就算现在只能听个响儿，那也是历史的回音！
时代的眼泪！
你想白嫖？
门儿都没有！”
威尔敏捷地偏头躲开飞来的酒杯，咣当一声砸在墙上，又添一道新痕，压根没理会老皮的咆哮。
他自顾自走到吧台前，扶起一张三条腿勉强支撑，缺了条腿的长凳，大剌剌地一***坐下，凳子发出痛苦的***。
老皮眼角余光瞥见柜台后面，林肯正探着脑袋，双眼放光地盯着威尔，脸上写满了崇拜和劫后余生的兴奋。
这股崇拜劲儿瞬间点燃了老皮刚才没砸中人的憋屈火气。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林肯的后脑勺上。
“小兔崽子！
还傻愣着发什么花痴！”
老皮唾沫星子横飞。
“还不赶紧去把歇业的牌子挂上！
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街坊邻居把咱们这儿当马戏团参观吗？
看看！
看看！”
他挥舞着手臂，指着店里一片狼藉——碎裂的玻璃，流淌的酒精，燃烧的焦痕，散落的货物，倒塌的货架。
“这还叫店吗？
这他妈比土蛇街最便宜的窑姐儿那狗窝还不如！
人家好歹还能下得去脚！”
听到老皮把自己家比作最廉价的妓院，威尔再也绷不住，单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满脸通红的林肯，笑得喘不上气。
“哈…哈哈哈！
听…听到了吗？
小林肯！
再不听话，老皮真给你找个能当你祖奶奶的老宝贝儿，给你开开荤…哈哈哈…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林肯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手忙脚乱地爬出柜台，逃也似的冲向那扇破烂的***门。
勉强将摇摇欲坠的半扇门板靠住门框，踮起脚把一块写着歇业，边缘还沾着不知名污渍的破木牌子挂上门框。
挂好后，他甚至不敢回头看老皮，立刻埋头开始收拾满地狼藉，动作麻利得像是身后有狗在追。
老皮阴沉着脸，从吧台底下摸出一个脏兮兮的酒瓶，里面晃荡着颜色浑浊的劣质龙舌兰。
他咚地一声把一个同样不怎么干净的玻璃杯砸在威尔面前的台面上，倒了满满一杯，金黄色的液体几乎要溢出来。
威尔抓起杯子，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辛辣滚烫的液体如同烧红的烙铁顺着喉咙一路灼烧下去。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原本失血过多的惨白脸颊，瞬间被汹涌的酒气憋得通红，总算透出点不健康的活气。
老皮看着威尔这副样子，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明明可以在外面解决那两个瘟神……为什么非得把我这小破店扯进来？
嫌我命长？”
威尔没有立刻回答，他用食指的指腹，沿着粗糙的杯口，一圈一圈缓慢地划着，劣质玻璃的触感冰冷而硌手，他的目光垂在杯底残留的酒液上，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老皮”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穿透残留的酒气和硝烟，牢牢钉在老皮脸上。
“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一些……不太对劲的事情，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些该死的魔法在作祟”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但我他妈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
老皮刚想张嘴反驳，威尔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抖——唰！
那把标志性的，雕刻着繁复天使浮雕的银色左轮手枪，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他手中。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枪身旁边，被他拇指和食指稳稳捏住的——是一枚金币。
一枚造型古朴，边缘有些磨损，在昏暗灯光下却依然闪烁着神秘幽光的金币。
金币的正面，清晰无比地浮雕着一个闭目沉思，手持天平的命运女神的侧影。
就在这枚金币出现的刹那，老皮浑浊的双眼深处，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本能的、饿狼看到鲜肉般的贪婪光芒，那光芒炽热得几乎要穿透他佯装的镇定。
然而，当他的视线捕捉到金币边缘一道己经干涸凝固，呈现暗褐色的细小血迹时，那股贪婪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惊悸和更深的戒备，他飞快地移开了目光，仿佛那金币烫手。
威尔的眼睛何等毒辣？
老皮这瞬间的情绪剧变，一丝不落地被他看在眼里。
“我去了魔法行会的内部记录室”威尔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他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那枚命运金币，金光在他指间流转跳跃，像一条有生命的毒蛇。
“这玩意儿，是属于命运之神的，具体有多少枚流落在外，我不知道，但它对你们这种人……”威尔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老皮僵硬的脸。
“和对我这种人，意义天差地别”他微微前倾身体，带着酒气和血腥味的压迫感笼罩着吧台。
“我跟你说过无数次，老皮，我他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这玩意儿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宝贝……”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一字一顿。
“是、穿、肠、毒、药！”
老皮脸上立刻堆满了夸张的嫌弃和不耐烦，试图用惯常的插科打诨蒙混过去。
“对对对！
你来自星星！
来自月亮！
来自另一个满是漂亮妞儿的世界！”
他故意拔高音量，还用手比划了一个极其夸张的长度。
“上次你喝得连亲妈都不认识，还抱着柱子吹牛逼，说你一晚上睡过七个妖精！
还他妈说自己有这——么长！
骗鬼呢！
大象见了都得喊你大哥！”
一旁的林肯正偷偷竖着耳朵听，听到老皮这粗俗的比喻和夸张的比划，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假装埋头擦地。
威尔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尴尬，但立刻被他用凶狠的眼神压了下去。
他啪地一声，将那枚沾血的金币重重拍在油腻的吧台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老皮的胡扯。
“老皮”威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灰蓝色的眼眸眯成危险的缝隙，像瞄准猎物的枪口。
“告诉我，这枚该死的金币，是怎么跑到我手上的？
在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前的记忆……我丢了大半，还有…”他身体前倾，几乎要越过吧台。
“魔法行会保管的那枚幸运之神金币……现在藏在哪？”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老皮躲闪的眼睛，抛出了那个足以让空气冻结的问题。
“你们……到底属于哪个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