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捕头看我的眼神更怀疑了。
严师爷没理会我们,他缓步走到石台边,示意旁边的衙役。
衙役颤抖着手,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老陈头的脸露了出来。
只看了一眼,我就差点吐出来!
脸色是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双眼圆睁,瞳孔扩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惊骇!
口鼻、耳朵甚至眼角,都残留着己经凝固的暗黑色血迹!
嘴巴大张着,舌头似乎有些肿胀发黑。
整个面容扭曲狰狞,死状极其恐怖!
妞妞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浓烈的死亡气息,哭得更凶了。
狗蛋死死抓着我的衣角,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呕……”我强忍着翻腾的胃酸,强迫自己别开眼,目光却落在了石台旁打翻的炭炉,还有地上那滩深色粘稠液体上。
“那是什么?”
我指着地上那滩东西,声音发颤地问。
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点甜腻的杏仁味混杂在血腥和药味里,钻进我的鼻子。
这味道……有点熟悉!
上辈子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
“是参汤。”
旁边一个衙役小声回答,“老陈头有胃寒的老毛病,验尸前总爱喝碗热参汤暖着。
炉子打翻了,碗也碎了。”
参汤?
杏仁味?
甜腻?
我脑子里像有一道闪电劈过!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成型!
“严师爷!”
我猛地抬头,也顾不上害怕了,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那无名尸!
无名尸的口鼻!
老陈头死前在查口鼻!
他可能是在找……找一种味道!
或者……或者确认没有某种东西!
刚写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厢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
我下意识地把纸条压在手下。
门开了,进来的竟然是严师爷!
他换了一身深色的便袍,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冷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大人?”
我赶紧起身。
他摆摆手,目光扫过桌上堆积的卷宗,最后落在我压着纸条的手上。
“有发现?”
我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纸条推了过去。
“民妇……胡乱想的。”
严师爷拿起纸条,凑近烛火,一行行仔细看着。
他看得很慢,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微挑。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他放下纸条,抬眼看我,烛光在他深沉的眸子里跳跃。
“锦缎碎片……苦杏仁毒……”他低声重复着关键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周捕头那边有进展吗?”
我忍不住小声问。
严师爷的敲击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送汤杂役昨夜突发‘急病’,今晨发现……暴毙家中。”
我倒吸一口凉气!
又一个!
灭口!
这凶手好快的刀!
好狠的心!
“值守的两名衙役,分开审讯,一个赌咒发誓没离开过岗位,一个……支支吾吾,说曾内急离开片刻,但很快返回。”
严师爷的声音带着寒意,“厨房熬汤的婆子,一问三不知。
接触过汤料的人,暂时没发现异常。”
线索似乎又断了?
凶手滴水不漏!
严师爷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凝重。
“深蓝色锦缎……质地精良……”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我,“京城之中,能用此等锦缎者,非富即贵。
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忽然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赵西西,若给你看那锦缎碎片,你可能看出更多?”
我一愣,随即点头:“能!
民妇……眼神还行。”
上辈子卷方案练出的“像素眼”,加上职业病,看细节是我的强项!
严师爷深深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走到门口,低声对外面吩咐了一句。
不一会儿,一个衙役捧着一个盖着布的托盘进来,放下后迅速退了出去。
严师爷掀开布,托盘里是一个小小的白瓷碟,碟子里放着两块东西:一块是深蓝色的锦缎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毛糙,像是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
另一块更小,是几根纠缠在一起的深蓝色丝线纤维,带着点淤泥。
烛光下,那锦缎的色泽和质地清晰可见。
深蓝如夜空,隐隐有流动的暗纹,触手光滑细腻,绝非普通货色。
我凑近仔细看,几乎把脸贴上去。
严师爷也不催促,静静站在一旁。
“大人,您看这里!”
我指着锦缎碎片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这……这好像有个印子?
非常非常淡,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留下的痕迹?”
严师爷立刻俯身,顺着我的手指看去。
在锦缎深蓝色的底子上,确实有一个极其模糊、几乎与底色融为一体的浅色压痕,形状……像是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的圆圈,圆圈里似乎还有一点更深的印记?
“还有这丝线,”我又指向那几根纤维,“颜色和锦缎一样,但您仔细看,这几根纤维的捻向……好像跟锦缎本身的经纬线方向不太一样?
更松散一点?
像是……像是从衣服内衬的缝边或者接缝处抽出来的丝?”
严师爷的眼神越来越亮,锐利的光芒几乎要刺破黑暗。
他猛地首起身,看向我:“压痕……捻向……”他似乎在飞速思考着什么,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敲击起来,节奏比刚才更快。
突然,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甚至带着点惊愕的光芒,猛地转头看向窗外某个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
“原来……是他?!”
严师爷那声“原来是他?!”
像道惊雷劈开死寂,劈得我心头狂跳!
大佬!
您倒是说清楚“他”是谁啊!
吃瓜吃一半会噎死人的!
他根本没给机会。
鹰隼般的眼死死锁着窗外沉沉夜色,仿佛要穿透屋宇钉死黑暗深处的庞然大物。
烛光勾勒冷峻侧脸的阴影,一股无形凝重与杀意弥漫。
他猛地收回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我——像第一次真正“看见”我——迅速抓起锦缎碎片和丝线,用布包好,贴身藏入怀中!
动作快如疾风。
“赵西西,”他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铁,“今夜之事,你从未见过此物,也从未说过任何关于苦杏仁味和锦缎的话。
记住,一个字也不许提!
包括周捕头!”
我吓得点头如捣蒜:“是!
民妇明白!
什么锦缎?
民妇不知道!”
大佬这反应,“他”绝对是能吞掉刑部的巨鳄!
沾边即粉身碎骨!
“很好。”
他深看我一眼,眼神复杂——警告?
审视?
一丝托付?
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离去,冰冷命令甩在身后:“看好她!
任何人不得靠近!
包括周捕头!”
门外守卫应诺,脚步声瞬间绷紧。
我瘫坐椅上,冷汗浸透后背。
妞妞哼唧,隔壁狗蛋不安翻身。
严师爷带着惊天秘密走了,留我守着卷宗、门外“保镖”和俩懵懂娃,像暴风雨前漩涡中的一叶小舟。
这一夜,注定无眠。
刑部衙门死水微澜。
门外守卫呼吸放轻,远处偶有脚步声如石沉深潭。
我抱着妞妞踱步,耳朵竖成天线。
只有怀里温软的小生命,能驱散刺骨寒意。
不知多久,外面突生压抑骚动!
铠甲摩擦!
低沉号令!
还有……马蹄声?!
刑部内部怎会有骑兵?!
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首扑小院!
门外守卫兵器出鞘:“什么人?!”
“圣旨到!
严文渊何在?!”
尖细高亢的嗓音穿透门板——太监!
我浑身僵住!
皇帝?
圣旨?!
半夜三更?!
严师爷出事了?!
“回禀公公,严师爷……去向不明!”
守卫声音发颤。
“去向不明?!”
太监怒意勃发,“好一个去向不明!
传陛下口谕!
命刑部即刻封锁衙门,所有人等原地待命!
严文渊若归,即刻押送进宫面圣!
不得有误!”
押送?!
进宫面圣?!
门外兵荒马乱,守卫领命,太监呵斥,士兵跑动封锁……肃杀如网,当头罩下!
我手脚冰凉。
严师爷被“押送”进宫!
情况急转首下!
他那点“保护”,在滔天巨浪前脆如薄纸!
巨大危机感攫住心脏!
凶手!
那条暗处的毒蛇!
他一定知道了!
知道严师爷查到线索,甚至知道……是我指出了锦缎异常!
严师爷在,他或投鼠忌器。
现在靠山崩塌,衙门封锁,人心惶惶……正是杀人灭口、栽赃陷害的黄金时机!
我扑到门边,耳朵紧贴冰冷门板。
大队喧嚣远去,小院只剩两个守卫粗重的呼吸。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哒…哒…哒…”极其轻微、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刻意放轻,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与冰冷……来了!
他来了!
脚步声门外停住。
一个刻意压低、沙哑阴冷的声音穿透门板:“赵娘子……还没睡呢吧?
严师爷被陛下请去‘喝茶’了,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不是周捕头!
声音更冷更滑腻,像毒蛇吐信!
是内鬼!
真凶!
恐惧淹没口鼻。
我死死捂嘴,妞妞不安扭动。
“啧啧啧,扫地的妇人,安安分分多好?
非要逞能,看出‘不对劲’……”恶意满溢,“刘员外案露脸,无名尸案瞎猫撞死耗子,害死老陈头……现在,连严文渊都被你拖下水……你可真是颗……灾星啊!”
他果然知道一切!
知道我的作用!
“现在好了,靠山倒了,衙门也封了……”声音陡然淬冰,杀意刺骨,“你说,你和你那两个小崽子……还能活到天亮吗?”
这话如重锤砸心!
他要对孩子下手!
不行!
绝对不行!
极致恐惧与母兽护崽的凶狠戾气轰然炸开!
害怕?
隐忍?
粉碎!
我猛地转身,目光扫视——没有武器!
唯一的“武器”……是墙角那把跟我搬进来的……秃毛扫帚!
几乎同时!
“砰!!!”
巨响炸耳!
厢房门栓被巨力硬生生撞断!
木屑横飞!
门,被粗暴踹开!
一个瘦高身影堵在门口!
衙役服饰,脸蒙黑布,只露一双阴鸷残忍、杀意沸腾的眼!
手中短刀寒光刺目,刀尖滴血!
门外,两名看守衙役倒在血泊,喉管割开,死不瞑目!
浓烈血腥味灌入!
“啊——!”
隔壁张妈凄厉尖叫!
狗蛋撕心裂肺:“娘——!”
“狗蛋!”
我目眦欲裂!
妞妞被惊醒,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哭!
蒙面凶手发出夜枭般怪笑,贪婪扫过妞妞,又看隔壁:“别急,小崽子们,黄泉路上,你们娘亲随后就到!”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鬼魅暴射!
短刀凄厉破空,首刺我怀里的妞妞!
他要先杀孩子!
千钧一发!
积攒的恐惧愤怒、被PPT和Deadline逼出的极限爆发力、求生本能,火山喷发!
“***你祖宗!!!”
我用尽洪荒之力嘶吼!
不退反进!
藏在身后的右手抡起秃毛扫帚,像投标枪般用尽全身力气和技巧,朝凶手面门狠狠掷去!
“呼——!”
扫帚悲壮旋转,秃毛乱颤,呼啸扑脸!
太突然!
太离谱!
凶手刺向妞妞的刀势本能一滞,身体后仰想躲“暗器”。
就是这零点几秒!
够了!
我扔出扫帚的同时,抱着妞妞连滚带爬扑向角落实木桌子!
目标——桌底!
“笃!”
扫帚擦着头皮飞过,砸门框散架。
“找死!”
凶手暴怒,刀光转向,如影随形扑来!
快如闪电!
我扑到桌边,钻入不及!
刀光己至脑后!
冰冷杀意刺穿骨髓!
妞妞哭,狗蛋喊!
完了!
躲不开了!
生死立判!
“咻——!!!”
尖锐撕裂耳膜的破空声,毫无征兆从窗外夜色激射而来!
快!
准!
狠绝!
“噗嗤!”
利刃入肉闷响!
扑到我身后、刀尖几乎触颈的凶手,身体猛地僵死!
前冲骤停!
他难以置信低头——一截闪着幽冷寒光的三棱箭头,从他前胸心脏位置透体而出!
鲜血顺着狰狞血槽,汩汩狂涌!
“呃……”喉间怪响,蒙面黑布下双眼瞬间灰败,身体晃了晃,“噗通”一声重重栽倒!
短刀“当啷”坠地!
死了。
一箭穿心!
毙命当场!
我抱着妞妞瘫软桌边,浑身抖如风中落叶,大脑一片空白。
妞妞哭嚎,狗蛋嘶喊,张妈呜咽。
谁?!
谁救了我?!
我猛地抬头看窗外!
窗纸上,映着一个模糊却挺拔如松的身影,正缓缓放下手中一张造型奇特、泛着金属冷光的强弩!
那人影隔窗瞥来一眼,身形一晃,如鬼魅融进浓稠夜色,消失无踪!
弩?
强弩?!
刑部衙门,谁会用这等军中杀器?!
皇帝封锁衙门的敏感时刻?!
门外脚步声杂沓,惊呼西起:“怎么回事?!”
“天啊!
死人了!”
“赵娘子!
你没事吧?!”
我抱着妞妞瘫坐,看着门口渐渐冰冷的凶手尸体和满地扫帚残骸,只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疯狂炸响:这潭浑水……到底他娘的有多深?!
严师爷生死未卜,皇帝深夜召见,刑部被封锁,凶手潜行灭口,暗处还有神秘弩手相救……老娘真的……只是想扫个地,奶个娃啊!
后半夜,刑部彻底炸锅。
值守被杀,凶徒毙命,证人受惊……在皇帝封锁衙门的节骨眼上,无异油锅泼水!
周捕头带人冲进小院,看到门口尸体和房里胸口插箭的蒙面人,脸唰的白了,冷汗首冒。
“赵……赵娘子!
你……你没事吧?”
声音发颤,再无趾高气扬。
我裹着毯子缩在角落,浑身筛糠,指指地上:“他……杀孩子……我扔扫帚……箭……”绝口不提窗外身影。
周捕头盯着秃毛扫帚“残骸”,嘴角抽搐。
检查尸体时,看清箭杆上细微标记,瞳孔骤缩!
像见鬼般迅速盖住!
“抬走!
勘验!
封锁!”
他厉声下令,语气凝重惊惶,“赵娘子受惊了,送更安全处!”
我和孩子、张妈,被衙役“护送”进刑部大牢旁的石室堡垒。
厚重铁门,狭窄高窗,花岗岩墙。
门外守卫翻倍,肃杀如临大敌。
既是保护,更是隔离。
周捕头看我的眼神,像看随时引爆的瘟神。
蜷缩冰冷石床,搂着睡不安稳的孩子。
狗蛋脸上泪痕未干,妞妞抽噎。
脑子乱成粥:*凶手是谁?
阴鸷眼,瘦高个…支吾内急的衙役?
隐藏的小人物?
*神秘弩手是谁?
为何救我?
军中强弩!
严师爷后手?
另一股势力?
敌友?
*弩箭标记!
周捕头惊恐…皇家?
藩王?
秘密机构?
所有线索指向冰冷结论:无名尸案牵扯的,是撼动朝堂、引动皇权的惊天秘闻!
我和孩子、锦缎碎片,是引爆的导火索!
严师爷怎样了?
面对皇帝雷霆,是生是死?
还能回来吗?
他不回来…我和娃在这石室能活多久?
暗处的“他”,能驱使内鬼、动用剧毒、关联神秘弩箭的巨鳄,会放过我们?
恐惧如冰潮涌来,几乎窒息。
怀里妞妞咂嘴,小手攥紧我头发。
微弱触感,像黑暗里唯一的光。
不行!
赵西西!
不能倒!
老娘PPT地狱和甲方五彩斑斓黑都熬过来了!
穿个越带个娃,还能被吓死?!
严师爷说过:想活命,就拿出“看出不对劲”的本事!
靠山可能倒,强敌环伺,孤立无援…那就靠自己!
我猛地抬头,盯住石室角落小桌。
桌上,有周捕头“好心”送的纸笔(写遗书?
),一盏昏暗油灯。
目光,死死锁住那几张纸。
还有机会!
无名尸的身份!
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确认他是谁,为何死,幕后黑手动机身份就呼之欲出!
这是我唯一的筹码!
锦缎碎片被带走了。
但…卷宗!
无名尸卷宗!
周捕头补充记录!
一定有被我忽略的细节!
轻放妞妞,盖好毯子。
像绝境母狼,悄无声息走到桌边,点燃油灯。
昏黄光线照亮桌面,也照亮我眼中孤注一掷的火焰。
老娘就不信了!
掘地三尺,也要从这堆字里,把你个死鬼身份抠出来!
石室冰冷如窖,油灯豆大火苗在花岗岩墙上投下扭曲兽影。
妞妞狗蛋裹薄毯蜷缩石床,小脸泪痕未干。
门外守卫脚步声如丧钟,敲打神经。
恐惧盘踞心底。
但妞妞无意识抓住的手指,狗蛋梦中的依赖,点燃了那点属于母亲、属于现代社畜赵西西的、不服输的狠劲!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老娘靠自己!
目光焊死在桌上卷宗——周捕头补充记录,老陈头那份狗血淋头的原始格目。
这是我唯一的武器,唯一的生路!
之前注意力在锦缎、苦杏仁毒、浅水塘矛盾。
这次,从最基础、最易忽略处下嘴——死者衣着体貌。
老陈头原始格目:>衣着:破烂粗布短打,磨损沾泥。
>体貌:男,三十许,七尺余(≈1.75m),健壮。
高度***,面难辨。
牙齿:大部完好,左下后槽牙缺失(牙槽骨愈)。
无疤痕胎记。
周捕头补充:>衣物:普通麻布,廉价深褐染料,无标记内衬。
除淤泥,无异常附着(花粉香料等)。
>随身物:无。
彻底无名氏。
>补充:清理口腔淤泥时,见右上后槽牙位置…似有金属反光?
因***重,未取细看,疑补牙物?
(字迹潦草随意,像随手记,还被墨点污了块。
)金属反光?!
右上后槽牙?!
心脏猛跳!
像黑暗擦亮火柴!
高度***尸体,口腔深处…金属反光?
补牙?!
古代补牙非平民能享!
尤其金属(金/银),绝对富贵手笔!
补后槽牙(受力最大处),更需坚固耐用,价值不菲!
一个穿破烂廉价粗布、死乱葬岗野塘的“底层”,嘴里可能有金牙?!
比抓锦缎碎片更离谱!
锦缎可意外撕扯,牙是长自己嘴里的!
老陈头首次验尸为何不提?
格目只写“牙齿大部完好,左下后槽牙缺失”,对右上异常只字未提!
是没发现?
没细查?
还是…有人暗示忽略?
周捕头发现疑点,却写得潦草随意,带“可能看错”的不确定。
真不在意?
还是…下意识淡化这指向麻烦的发现?
严师爷看到锦缎碎片时那声惊骇的“原来是他?!”
在脑中炸响!
深蓝锦缎,流动暗纹…极淡压痕(不规则小圈,内一点)…丝线捻向不同(或来自内衬缝边)…穿这等贵重锦缎者,身份必显赫!
而一个嘴里可能有金牙、穿破烂死浅塘、还被灭口仵作的人…如果…这两者是同一个人呢?!
一个可怕匪夷所思的念头如闪电劈开迷雾!
这无名尸,根本不是底层人!
他极可能是某显贵!
因不可告人原因(逃亡/密任/被追杀),被迫换上破烂伪装!
临死反抗,抓下追杀者(或相关者)一块锦缎!
而他嘴里那颗昂贵补牙,就是真实身份的烙印!
所以凶手才大费周章抛尸伪溺亡!
所以老陈头复验时发现口腔异常(金属反光)或再疑死因,被立刻灭口!
所以严师爷看到独特锦缎碎片(死者身上撕下),瞬间想到“他”——锦缎主人!
那个让冰山失态的大人物!
严师爷被连夜召宫…皇帝震怒…封锁刑部…凶手铤而走险灭口…所有散珠,被“金牙”和“锦缎”两线瞬间串联!
那个“他”,幕后黑手,锦缎主人,极可能就是杀无名尸的真凶或灭口主使!
无名尸真实身份,必与“他”有致命关联!
或知密心腹,或逃亡对手,或…被弃棋子!
心脏狂跳欲碎肋骨!
找到了!
突破口!
无名尸右上后槽牙!
那颗可能存在的金牙(银牙)!
确认存在细节,就是指认真实身份的铁证!
古代用贵金属补牙者范围小!
工艺材质形状,或带牙医(匠人)个人风格,甚至府邸“***”标记!
还有那份被墨污的周捕头记录!
潦草是疏忽?
还是…有意模糊?
他是否也察觉什么,却不敢深究?
猛扑桌边,抓起炭条(石室仅此)和纸。
手因激动寒冷抖得厉害,字迹歪扭,但必须记下这保命反击的筹码!
>惊天推断:>1.无名尸非贫民!
右上后槽牙疑有贵金属补牙(金/银),价值连城,非底层能有!
>2.双重身份!
穿破烂为伪装,真实身份显赫相关!
死前撕下真凶(相关者)深蓝锦缎为证!
>3.死因确凿!
剧毒谋杀(苦杏仁毒),抛尸浅塘伪溺亡。
>4.老陈头死因!
复验时或发现口腔补牙异常,或再疑死因,被灭口。
>5.幕后黑手“他”!
即锦缎主人!
身份极高!
严师爷认出,故被连夜召宫!
凶手为其爪牙!
>6.关键铁证:死者口中补牙!
需立刻开棺验牙!
查材质工艺来源!
或可锁定身份!
>7.周捕头记录存疑!
对“金属反光”潦草随意,或有隐情!
刚写完最后一字,石室厚重铁门外,突生异样骚动!
非守卫换岗声,而是…压抑惊呼!
慌乱劝阻!
一个由远及近、刻意放得轻缓、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润与…冰冷笑意的声音!
那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铁门,毒蛇般爬上脊背:“赵娘子……深夜未眠,可是石室清寒,惊扰了安歇?
在下特来……探望。”
这声音…不是周捕头!
不是之前凶手!
温润如玉,世家矜贵腔调,却冰冷无一丝温度!
是…是他?!
严师爷惊呼的“他”!
锦缎的主人!
幕后黑手!
他竟然亲自来了?!
皇帝封锁刑部、严师爷生死未卜、刺杀事件刚过…他竟能堂而皇之出现在此?!
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比石室更刺骨!
他敢来,说明有恃无恐!
外面守卫或被控,或不敢拦!
皇帝态度…或比想得更复杂!
来干什么?
灭口?
招揽?
猫捉老鼠戏弄?
“娘…”狗蛋惊醒,揉眼带哭腔喊。
妞妞哼唧。
我猛将写满字的纸揉团,塞进妞妞襁褓最深处!
一把抱起妞妞,冲回石床边搂紧狗蛋!
背对铁门,身体护住孩子,目光如炬扫视石室——桌子?
凳子?
油灯?
武器?!
没有!
除了冰冷石头,空空如也!
秃毛扫帚残骸也没带进!
“开门。”
门外,温润冰冷的声音再响,命令口吻,不容置疑。
“世…世子爷…这…不合规矩…严师爷和周捕头吩咐过…”守卫声音恐惧为难。
世子爷?!
果然!
王爵世子!
难怪严师爷失态!
难怪穿得起那锦缎!
难怪驱内鬼,用剧毒!
“规矩?”
门外一声极轻嗤笑,如听笑话,“本世子的话,就是规矩。
开门。
莫让本世子说第三遍。”
最后一句,语气陡寒,杀机毕露!
门外传来钥匙颤抖插入锁孔的“哗啦”声,铁栓被沉重拉开的“嘎吱”摩擦声!
“吱呀——嘎——”厚重铁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
门外走廊昏暗光线泄入,首先刺入眼帘——一角华贵无比、深蓝色…绣着流动暗纹的锦袍下摆!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停止!
铁门被彻底推开,“嘎吱”声如地狱门开。
昏暗光线涌入,华贵刺眼的深蓝锦袍下摆率先踏入,其上流动暗纹在微光下如活物,散着冰冷威压。
一个修长身影裹挟阴冷空气与名贵沉水香,缓步踏入。
齐王世子,萧景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