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大寒食的第二天，家家户户门楣上挂的枣餬飞燕还未来得及取下，空气中似乎还能嗅到若有似无的大枣香气。
半落山的太阳将金黄色的光芒从高楼和垂柳的空隙铺到街上，给光滑的石板路蒙上一层朦朦的细纱。
己近黄昏，大街上却热闹非凡。
城门口，头上、帽子上插着鲜花，连靴子上都绑着鲜花的人络绎不绝从城外进来，这些都是踏青返家的人们。
两个跃动的身影，踏着余晖，穿过夕阳的光影由远而近——是两个小女孩，一个身着印花黄绢小袖、新柳绿罗褙子，一个穿着里外银红色裙衫，两人梳着一样的双髻，髻上绑着一样的红色蝶戏牡丹的绸带，身形如皮影般灵动，蹦蹦跳跳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庵堂，名叫积香庵，平日庵中只有两个姑子，门庭甚是冷清。
今日却不知怎的，庵前围着一圈人，不时传出阵阵喝骂声和人们嘈杂的议论声。
两个女孩停下脚步对视一眼，银红色裙衫的女孩毫不犹豫拖着绿衣女孩凑过去，绿衣女孩似乎有些不愿，但也不想拂了红衣女孩的兴致，只亦步亦趋跟着她。
刚挤进人群，一声尖利而油滑的男人扯着嗓子喊：“这两个姑子好猖狂，竟敢欺到本小爷头上，也不去打听打听，小爷我是好惹的吗！”
绿衣女孩眉头一皱，这是街上泼皮无赖周二愣的声音。
他平日就靠着坑蒙拐骗，碰瓷城外的商贩为生，今日不知哪个倒霉的被他讹上了。
绿衣女孩想着，歪头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里看。
只见两个尼姑垂首并排站着，一个身形较矮，胖乎乎慈眉善目的样子；另一个高高瘦瘦的，皮肤白净、气质冷清。
这两人却不是积香庵中的尼姑，想必是外地挂单的。
胖姑子陪笑道：“大爷恕罪，只因这门洞有点窄，小尼才不小心撞到大爷，小尼在这里向大爷赔个不是。”
说完深深行了个佛礼。
那周二愣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伤了大爷的胳膊，就赔罪了事不成？”
胖姑子满脸委屈：“这位大爷，原本我们好端端从门内出来，是您硬往里面挤，这才碰了您一下，又没有用力，哪里就能伤了您？”
周二愣眼一眯，嘴一歪，一手捂着另一侧的胳膊哀嚎起来：“哎呦呦！
疼死我了！
我这胳膊抬都抬不起了，只怕己经断了！
你这尼姑如此霸道，撞伤了人还想赖掉不成。
快快赔我一两银子，我要去医馆！
哎哟哟~”说完就要往两个尼姑身上靠去。
两个尼姑吓的脸色发白，边退边躲。
还是那个胖尼姑开口说话：“你，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难道想讹人不成？”
周二愣脖子往后一仰，喉咙里“咕噜”一声，一口痰朝着两个姑子喷来，胖尼姑急忙挡在瘦尼姑的身前，一摊腥臭黄绿色的浓痰刚好落在她的额头之上。
瘦尼姑伸手想帮她擦去，胖尼姑忙用自己的袖子盖住，抹掉，手落下时，眼圈通红。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喝道：“周二愣，你连佛门之人都敢讹，就不怕菩萨降罪吗？”
“呸！”
周二愣眼神凶狠看向那人，“她撞我在先！
既是佛门之人，怎么一点慈悲心也没有？
撞坏我胳膊不给治，想害死我吗！”
旁边的人都听不下去，七嘴八舌地说：“你的胳膊哪里伤了？
明明就是装的。”
“对！
你就是装的！”
周二愣瞅瞅周围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夹紧那只胳膊，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胖尼姑的僧袍，干张着嘴，假哭嚎不止。
红衣女孩气的脸都绿了，大声说：“你明明就是装的！
你那只胳膊刚才还能抬能放的，根本没受伤。”
她口齿清楚，童音清脆，人们都把目光朝她看来。
“小兔崽子，你懂什么？
哪只眼睛看见我的胳膊能抬起来了？
休管闲事！”
周二愣恶狠狠瞪着女孩，将手上的脏污都抹在那胖尼姑的僧袍上。
两个尼姑相互搀扶着，被周二愣拉的摇摇欲坠，瘦尼姑含泪看着胖尼姑，似乎心中动摇，胖尼姑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又有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依我看，他的胳膊是真伤着了。”
众人再次扭头看去，原来是和红衣女孩一起的绿衣女孩。
红衣女孩听她这样说，瞪眼看着绿衣女孩，绿衣女孩对着她微微一笑，似乎在说：别急别急。
周二愣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帮他说话，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说：“还是这个小姑娘眼神好，可不是真的伤了么。
哎呦，哎呦，就是被她撞的。”
他拼命拉扯手中的僧袍。
绿衣女孩看着他道：“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你胳膊的伤是之前就有，还是被这位师父撞的。”
“这还用说，就是刚刚被她撞伤的！”
周二愣咬牙道。
绿衣女孩说：“那你给各位演示一下，她是如何撞你的可好？”
周二愣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说：“演示就演示，谁怕谁。”
他爬起来，拖着胖尼姑硬往庵门处走去，推搡着胖尼姑站在门边，自己往门里走去，因为门洞狭窄，他叉起的胳膊刚好碰到了胖尼姑的胳膊，他夸张的“哎呦”大叫一声，说：“看，这不就碰到了。”
绿衣女孩忙关心问：“哎呀，刚刚又碰了一下，请问你的胳膊还好吗？”
周二愣说：“不好不好！”
绿衣女孩说：“敢问你的胳膊以前能抬多高？
现在能抬多高？”
说罢，把自己的胳膊高高举了起来。
“以前能举这么高，”周二愣理首气壮地学着绿衣女孩的样子举起手，“现在只能抬起这么高！”
又把手放低一些举着。
一刹时沉默，众人都窃笑起来，“还说不是装的，这下露馅了。”
“可不是，还装呢！”
周二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这个女孩给耍了，便顺势举着那只胳膊朝绿衣女孩冲过来。
眼见他来势汹汹，红衣女孩忙挺身站在绿衣女孩跟前，绿衣女孩侧身，一下子抱住红衣女孩转身对着周二愣的方向，感到后脑勺似乎有一阵劲风袭来。
变故发生太快，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绿衣女孩紧闭双眼，缩起脖子，打算生生受下这一下子。
半落山的太阳将金黄色的光芒从高楼和垂柳的空隙铺到街上，给光滑的石板路蒙上一层朦朦的细纱。
己近黄昏，大街上却热闹非凡。
城门口，头上、帽子上插着鲜花，连靴子上都绑着鲜花的人络绎不绝从城外进来，这些都是踏青返家的人们。
两个跃动的身影，踏着余晖，穿过夕阳的光影由远而近——是两个小女孩，一个身着印花黄绢小袖、新柳绿罗褙子，一个穿着里外银红色裙衫，两人梳着一样的双髻，髻上绑着一样的红色蝶戏牡丹的绸带，身形如皮影般灵动，蹦蹦跳跳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庵堂，名叫积香庵，平日庵中只有两个姑子，门庭甚是冷清。
今日却不知怎的，庵前围着一圈人，不时传出阵阵喝骂声和人们嘈杂的议论声。
两个女孩停下脚步对视一眼，银红色裙衫的女孩毫不犹豫拖着绿衣女孩凑过去，绿衣女孩似乎有些不愿，但也不想拂了红衣女孩的兴致，只亦步亦趋跟着她。
刚挤进人群，一声尖利而油滑的男人扯着嗓子喊：“这两个姑子好猖狂，竟敢欺到本小爷头上，也不去打听打听，小爷我是好惹的吗！”
绿衣女孩眉头一皱，这是街上泼皮无赖周二愣的声音。
他平日就靠着坑蒙拐骗，碰瓷城外的商贩为生，今日不知哪个倒霉的被他讹上了。
绿衣女孩想着，歪头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里看。
只见两个尼姑垂首并排站着，一个身形较矮，胖乎乎慈眉善目的样子；另一个高高瘦瘦的，皮肤白净、气质冷清。
这两人却不是积香庵中的尼姑，想必是外地挂单的。
胖姑子陪笑道：“大爷恕罪，只因这门洞有点窄，小尼才不小心撞到大爷，小尼在这里向大爷赔个不是。”
说完深深行了个佛礼。
那周二愣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伤了大爷的胳膊，就赔罪了事不成？”
胖姑子满脸委屈：“这位大爷，原本我们好端端从门内出来，是您硬往里面挤，这才碰了您一下，又没有用力，哪里就能伤了您？”
周二愣眼一眯，嘴一歪，一手捂着另一侧的胳膊哀嚎起来：“哎呦呦！
疼死我了！
我这胳膊抬都抬不起了，只怕己经断了！
你这尼姑如此霸道，撞伤了人还想赖掉不成。
快快赔我一两银子，我要去医馆！
哎哟哟~”说完就要往两个尼姑身上靠去。
两个尼姑吓的脸色发白，边退边躲。
还是那个胖尼姑开口说话：“你，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难道想讹人不成？”
周二愣脖子往后一仰，喉咙里“咕噜”一声，一口痰朝着两个姑子喷来，胖尼姑急忙挡在瘦尼姑的身前，一摊腥臭黄绿色的浓痰刚好落在她的额头之上。
瘦尼姑伸手想帮她擦去，胖尼姑忙用自己的袖子盖住，抹掉，手落下时，眼圈通红。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喝道：“周二愣，你连佛门之人都敢讹，就不怕菩萨降罪吗？”
“呸！”
周二愣眼神凶狠看向那人，“她撞我在先！
既是佛门之人，怎么一点慈悲心也没有？
撞坏我胳膊不给治，想害死我吗！”
旁边的人都听不下去，七嘴八舌地说：“你的胳膊哪里伤了？
明明就是装的。”
“对！
你就是装的！”
周二愣瞅瞅周围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夹紧那只胳膊，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胖尼姑的僧袍，干张着嘴，假哭嚎不止。
红衣女孩气的脸都绿了，大声说：“你明明就是装的！
你那只胳膊刚才还能抬能放的，根本没受伤。”
她口齿清楚，童音清脆，人们都把目光朝她看来。
“小兔崽子，你懂什么？
哪只眼睛看见我的胳膊能抬起来了？
休管闲事！”
周二愣恶狠狠瞪着女孩，将手上的脏污都抹在那胖尼姑的僧袍上。
两个尼姑相互搀扶着，被周二愣拉的摇摇欲坠，瘦尼姑含泪看着胖尼姑，似乎心中动摇，胖尼姑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又有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依我看，他的胳膊是真伤着了。”
众人再次扭头看去，原来是和红衣女孩一起的绿衣女孩。
红衣女孩听她这样说，瞪眼看着绿衣女孩，绿衣女孩对着她微微一笑，似乎在说：别急别急。
周二愣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帮他说话，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说：“还是这个小姑娘眼神好，可不是真的伤了么。
哎呦，哎呦，就是被她撞的。”
他拼命拉扯手中的僧袍。
绿衣女孩看着他道：“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你胳膊的伤是之前就有，还是被这位师父撞的。”
“这还用说，就是刚刚被她撞伤的！”
周二愣咬牙道。
绿衣女孩说：“那你给各位演示一下，她是如何撞你的可好？”
周二愣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说：“演示就演示，谁怕谁。”
他爬起来，拖着胖尼姑硬往庵门处走去，推搡着胖尼姑站在门边，自己往门里走去，因为门洞狭窄，他叉起的胳膊刚好碰到了胖尼姑的胳膊，他夸张的“哎呦”大叫一声，说：“看，这不就碰到了。”
绿衣女孩忙关心问：“哎呀，刚刚又碰了一下，请问你的胳膊还好吗？”
周二愣说：“不好不好！”
绿衣女孩说：“敢问你的胳膊以前能抬多高？
现在能抬多高？”
说罢，把自己的胳膊高高举了起来。
“以前能举这么高，”周二愣理首气壮地学着绿衣女孩的样子举起手，“现在只能抬起这么高！”
又把手放低一些举着。
一刹时沉默，众人都窃笑起来，“还说不是装的，这下露馅了。”
“可不是，还装呢！”
周二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这个女孩给耍了，便顺势举着那只胳膊朝绿衣女孩冲过来。
眼见他来势汹汹，红衣女孩忙挺身站在绿衣女孩跟前，绿衣女孩侧身，一下子抱住红衣女孩转身对着周二愣的方向，感到后脑勺似乎有一阵劲风袭来。
变故发生太快，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绿衣女孩紧闭双眼，缩起脖子，打算生生受下这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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