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袭素衣,披头散发,一番模样好不落魄。
待他走进殿内,双眼无神,也不张望,只盯着常青,面无表情,张了张嘴,但语气麻木。
“道长,我来求问前程。”
他僵硬得从袖里掏出碎银递给常青,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常青接过碎银,不留痕迹得藏于袖中,行云流水。
“喏,签筒在案前,自己去摇吧。”
那人也不在意常青的态度,蹒跚着脚步走向案前,拿起签筒,跪于香蒲上。
“切记,心诚则灵。”
常青提醒了一下,微微上翘的嘴角显得有些得意,心中暗道,不愧是我呀,专业。
那人愣了愣,闭上眼睛,开始了求签。
下下!
常青己经看见了结果,也看见了那人心灰意冷,似有死志。
常青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你心不诚,得签自是不真,重来。”
那人听后又点燃了希望,燃起来了!
随后继续闭目,手指却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还是下下!
常青心中暗道,这人挺衰的啊,果然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被好运缠身,甩都甩不掉!
想到这时,还嫌弃得甩了甩手。
“你手不稳,得签自是不稳,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人双眼己经泛起赤红,听到这话后状若疯癫,左手拿着签筒,右手紧握那支下下签,指关节用力过猛己满是血色。
“别捏了,捏坏了更是冒犯三清。”
常青说后,走到那人身前,右手双指并拢点在那人天庭处,隐隐有清气流向那人体内。
不过瞬息,那人情绪缓和下来,双眼恢复了清明。
还未待那人有所反应,常青右手一翻,双指一挑,那人手中的签筒和下下签不受控的飞向了常青手中。
“事不过三,最后一次贫道来抽,你没我专业,自然得不到专业的结果。”
常青缓缓开口,也不带过多情绪,但说出的话却让那人兴不起反抗的心思。
“既然你是问前程,说说你的情况,我知道的越多,结果自然越准确。”
常青忽悠道。
不知道为什么,常青身为道家三衍境界的高手,却是不能像其他道士一样算出这方世界他人的命运,他怀疑被针对了,这就是证据。
那人看向常青,不去质疑眼前道人的专业性,也不去想眼前这人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还是压死骆驼的最后那一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开始娓娓道来。
“我家中世代经商,所积余财却一代不如一代,如今更是家道中落,钱财散尽,独留我这活死人尚存于世。”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着。
“并非家里人不善经商,我们只不过是齐国朝廷畜养的牲羊,慢慢割肉,如今更是首接放血榨干了最后的价值。”
“也想过自救,可奈何单传嫡子的我毫无建树,欲修道,拜过多个道观,皆言我心不诚与道门无缘。”
说到这,看向了常青,似乎是想起了眼前这道人刚刚也说过心不诚这话,那眼神看得常青有些不自然,还好常青皮够厚不上脸。
“求而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修儒,也好考个官位和朝廷爪牙沆瀣一气。
但求学无门,嫌我出身商户,轻贱之人怎配学问之重。”
“齐国素来轻佛。
近来无战事,武夫难出头。
最后的出路只能是出走别国,刚有动作,那些官差随即寻着声来。”
“原来我赵家自始至终都处于他们监视中,那群衣冠禽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们,要么被慢慢割肉,要么首接放血。”
“偌大个赵家,倒在了叛国罪名下。
我因外出幸得逃过一劫,可真幸吗,各府通缉,逃生无路,报仇无门,不过行尸走肉。”
说到这,那人双眼通红,眸子里尽是凶光,他恨齐国不仁,恨世道不公,更恨自己无力。
常青听后神色不变,只是默默摇起了签筒。
彼其娘之又是下下!
常青汗颜,破案了,这么惨的原因是太衰了。
偷偷藏一手,不让那人看见签谜是什么。
己经走火入魔一个小和尚,不能再破防一个受害者了。
常青暗叹一口气,心中暗道,看来不得不出手了,什么叫幸运,非是运气眷顾我,而是我眷顾运气。
“小子,看好了,这一招会很帅!”
只见常青捏着那一根下下签,对着那人说道。
“你可知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浴火过后,便是重生。”
言语间,那根下下签便燃烧起来,火焰自下而上,顺着常青的手指向签头烧去,焚烧过后,那道签褪去木质表皮露出金辉色泽。
只见下下两字变成了上上。
常青满意笑道:“哇,金色传说!”
随后将上上签递给了那人,眉色之间尽是得意。
那人错愕半晌,接过了上上签,有些不可置信,有些狐疑,但更多的是有了希望的色彩,颤颤巍巍得问道:“道长,此签如何解。”
常青迅速收起了笑意,假装正经起来,端起了高人架子,故作高深。
“道忌容你,儒轻慢你,佛难度你,武不救你,又如何。
赵家子弟因商起,今日需知你是你。”
“商吗?”
那人有些懵懂。
“何为商?”
常青负手而立问道,尽显高人风范。
“易物买卖取差值。”
那人沉吟。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
商之本质不过逐利,须知,万事万物皆有利之所在,亦有利之所求。
什么叫做商,你寻思寻思,什么叫做彼其娘之的商!
商可为道否?”
常青面不改色,继续高谈阔论。
“修士,修的不是法门,修的是道,儒是道,佛是道,武是道,道亦是道,商自也亦可为道,你本就无路可退,何不走出新的前路。
再差不过一死,又有何惧哉。”
说罢,心有所感,常青顺从心意,右手伸出,并拢双指,在那人眉心处一点。
院子里桃花朵朵,肆意纷飞,料想一番时日过后就会结出新桃,更会有新的种子落于土壤。
“弟子赵良月有所悟!
谢道长解惑。”
那人捏着上上签双手作揖行叩首礼。
“道长不必以弟子待良月,良月当以师礼敬道长。”
常青看着赵良月,说道:“你且起身,随我来。”
赵良月屁颠屁颠得跟着常青的步伐向院里走去。
“桃花美吗?”
“自是美艳。”
“桃花虽美,可惜你来时却未曾在意过。
你看桃花纷飞,像不像桃花雨。”
“像吧。”
赵良月有些呐呐,他不知常青意欲何为。
“贫道儿时喜欢淋雨。”
赵良月静等着下文,因为还是不知常青意欲何为。
“既然你以师礼待我,那便淋个桃花雨先。”
赵良月虽然接不住常青的脑回路,但还是照做了,他缓缓走向桃树下,漫步在桃花间。
常青袖手一挥,只见那些桃花似乎变得更妖艳了,赵良月的素衣依稀染上了浅粉色。
“你的新生,就从你的新衣开始。”
赵良月看着被桃花染粉的素衣,错愕中心生感动。
还未待赵良月反馈,常青继续说道。
“既然你我有缘,便再予你三物,好歹收了你的碎银子,这也叫商。”
说罢,常青左手仍然负于身后,右手伸出向上一翻,只见一朵桃花在他手心舞动。
“此乃朝冠丞相帽。”
随着声音落下,那朵桃花飞去赵朗月头上,渐渐落置在他头发上。
“道长,这是桃花。”
“不,这是朝冠丞相帽!”
“真不是桃花吗?”
“你不信我?”
“弟子不敢。”
常青向半空一捏,只见一根桃枝腾空出现。
“此乃玉如意。”
“道长,这好像是桃枝。”
赵良月呐呐回道。
“恩?”
“是玉如意”常青轻轻挥动那桃枝·玉如意,一颗桃子在半空出现。
“此乃金元宝。”
“哇,金元宝~”赵良月故作兴奋道。
常青恶趣味得看向赵良月,徐徐说道:“不,这是桃子。”
说罢,桃枝和桃子瞬间便落在赵朗月手上。
赵良月那张脸有些哭笑不得。
常青笑了笑,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弯,有些欣慰,有些希冀得看着赵朗月。
“桃花可以是桃花,也可以是朝冠丞相帽。”
“桃枝可以是桃枝,也可以是玉如意。”
“桃子可以是桃子,也可以是金元宝。”
“赵朗月可以是赵朗月,也可以是商圣。”
“你且去吧,有缘再会。”
接着常青背过身去,向前走出一步,赵良月却己是立于山下。
赵良月朦胧中感应到识海里多出了一个东西,是一颗桃花种子。
赵良月面向山上道观,双手作揖长跪,一跪便是良久,一跪便是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