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荡开涟漪,一双黑色官靴踏过水洼,水中少年的身影被扰动的看不真切。
少年身穿一袭大红状元袍,头顶的状元帽不知去处,此刻却显得春风得意。
“诶,你看,那不是李家大公子李寻真吗?”
“是啊是啊,昨日他面见圣上,深得圣上赏识,轻而易举就拿下了殿试第一,成了我们大齐的状元呢!”
“宰相之女对他早有倾慕之心,如今他成了状元,李家也借势扶摇而上了呀!”
“诶!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皆是赞叹感慨。
周围无数细碎的议论声传进少年耳中,不过他却不甚在意。
李寻真拿着酒壶,飞快地穿过街道上密集的人群,全然不顾周围赞许之声。
他踩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将他身上的红袍染成深色。
少年笑的肆意张扬。
他李寻真,自幼饱读诗书,习武练剑,在建安早己是名动一方的天才。
而其家族在建安乃至整个大齐都是十分厉害的存在。
李寻真之父,乃是当今大齐西塞戍军将军李瀚,论兵法论武艺,都在大齐难寻敌手。
这样一位天上明星般耀眼的少年郎,自然是无比骄傲张扬。
李寻真一路冲至城门,他脚下运起功力,分身一跃,宛如脱兔一般灵活地踏上城墙,紧接着稳稳站在城门顶端。
一袭红衣在风中飘舞,好似画中人。
身登城门之上,李寻真朝远处望去。
建安城外,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都在等待着排队检查进城。
毕竟这里是大齐皇都,自然得有些戒备。
下方的人群突然爆发出议论声,那些排着队的百姓都转头望去。
只见一名骑着一人多高的战马,身着漆黑甲胄的兵士从人群后方奔来,他嘴里不断大喊着“李瀚将军征塞归来,大败食国铁甲军”云云。
那些百姓纷纷朝两侧避让开来,不消片刻就让出一条道。
李寻真凝视着远方地平线的尽头,只见朦胧中数匹健硕的战马朝城门的方向奔腾。
密密麻麻的马蹄踩踏地面声音震的碎石都颤动起来,在下方密集的人群欢呼声中,大批士兵涌到城门之前停下了动作。
负责守护城门的是一名略显肥胖但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他走到面前的由几匹战马拉动的马车前抱拳行礼“东城门守将王酉,还请阁下验明身份!”
虽说有兵士来报,但仍要进行例行的检查,以防止外敌入城。
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一股黑色的气流涌出,在王酉面前凝结成一头栩栩如生的虎头。
王酉见状,立即恭敬地说道:“见过李瀚将军!”
随后转头对城门大喊:“是李将军回来了,放行!”
此刻,城楼上的士兵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开城门,将那马车放入城中。
城门最顶端,李寻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大约半个时辰后。
大齐皇宫,太和殿。
此刻,大齐皇帝巫连祁正笑看着李瀚,“李将军此次大破食国铁甲军,如此一来,那边食国必不敢再犯我大齐了。”
“不知李将军有何想要的赏赐?”
李瀚恭敬行礼“臣无所求,只是犬子......”“哈哈哈”巫连祁爽朗地笑着,“昨日你那爱子倒给了朕一个惊喜,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了结了公事,李瀚走出太和殿,心中想的却是方才巫连祁复述的关于李寻真殿试的情形。
诚然,李瀚也有私心,他身为武将,武艺高强,饱读兵书。
可终究是粗人,他希望儿子不需要和他一样在战场上搏命,而是能在大齐境内清闲。
他李瀚不争名不夺利,他不要李家独揽军政大权,只希望儿子能安稳生活。
可他又害怕自己隐藏儿子的锋芒会招来皇帝不满,认为他李家外想手握的兵权,内要摘拿话语权,将李寻真送上战场借机除掉。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便没有什么好结果。
好在,从巫连祁对李寻真的态度来看,还没有担忧的必要,世人皆知李瀚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也知巫连祁任人唯贤不拘小节。
倒是个贤明的皇帝。
正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出了皇宫,回到了李府。
此刻的李府分外热闹,里里外外的佣人们都在忙着准备宴席,以庆祝李家世子高中状元和李家家主李瀚的大胜回归李瀚对着朝他行礼的佣人们微微点头,正要迈入大门,突然后方一名少年的声音响起。
“爹,你回建安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找我?”
李瀚微微一愣,随后转头望去,只见李寻真正站在他身后,朝他笑着。
李瀚嘴角微微上扬,“臭小子,我这不是去面见圣上了么。”
李瀚一把把李寻真搂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两年不见,寻真都长这么高了,都快赶上你爸我了。”
李瀚笑呵呵道。
“害,这算什么。
看看,我这身状元袍,威风吗?”
李寻真丝毫没有端着父子之间的架子,反把手搭在李瀚肩上,右手挥拍这身上的红袍,站的笔挺。
“嗯,不错不错,刚刚皇上也同我说了,他对你可是满意得很啊!”
谈笑间,父子二人走进府中。
此刻,宽敞的李府己经来了不少前来贺礼的人。
这些人在建安乃至于在大齐都有很高的话语权,在平民眼里那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此刻却全都聚集在李府中。
李瀚带着李寻真穿过廊道,来到大厅中,一一给前来贺喜的权贵敬酒。
一时之间,偌大的李府好不热闹。
约莫半个时辰后。
李寻真绕开畅谈的人群,独自走在李府后方的花园内。
李寻真原本还因父亲回来而高兴的心情又落寞下去。
诸葛家世世代代为大齐培养武将,传承久远。
而他的母亲便是诸葛家的长女,诸葛兰。
诸葛兰骁勇善战,创造无数功勋,而李瀚就是在战场上结识的她。
夫妻共战,为大齐稳固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
只可惜,十年前,诸葛兰在食国边境处遇袭,香消玉殒。
自那以后,李瀚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儿子,更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对爱妻的思念。
于是他久驻边关,长期同食国军队厮杀。
十年过去,父子间其实也有了不小的隔阂,他们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般融洽,只不过是二人谁都没有表达出来。
此时,阴沉的天空再次下起了雨,李寻真走到那棵己有十数年历史的桃树下。
花瓣被雨水拍打着,花苞的粉红中浸染出怒放的娇艳。
一滴雨水顺着弧度滴落在李寻真脚下。
李寻真嘴角露出一抹苦涩,他眼中的色彩都好似变得暗淡。
“满城的桃花都开了,唯独这怡香苑的桃花还未开。”
李寻真把手伸向那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母亲......孩儿这辈子还能让您看见这么美的桃花吗......”突然,那被他触碰的花骨朵,居然片片张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阵阵清香传入他的鼻中。
紧接着,一朵,两朵,三朵......满树的桃花都怒放着,鲜艳的色彩铺张开,染的周围的空间都好像明亮起来!
李寻真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收回手,朝西周望去。
只见怡香苑的入口围栏处,站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正匆忙地收回手,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李寻真,低下头去。
她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李寻真走到她面前,“是你做的?”
他指了指身后那棵绽放着色彩的桃树,问道。
“嗯......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我我给你道歉......”少女惊慌的声音响起,就要对着李寻真鞠躬。
“不,不用道歉。”
李寻真好像被她这副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仔细看着面前的少女。
“我还要对你说谢谢呢。”
这少女穿的衣服显得有些朴素,看起来并不像是那些大家族里的少爷千金。
少女身着一袭素色的长裙,乌黑柔顺的长发及腰,散发出细微的清香。
她听见李寻真说谢谢,茫然的抬起头,正好撞上了少年的目光。
李寻真看着她,少女的面庞好似玉石雕琢一般精致,尤其是眼睛,一双眼瞳居然是蓝色的。
这种美丽的颜色他只在刚刚那块皇上赏赐给父亲的水晶上见过,纯净透彻,给人自由和生机的感觉。
少女愣愣地看着李寻真,突然她那宕机的大脑反应过来,又低下头去,耳朵己经攀上了一层红霞。
李寻真看着这浑身不自在的少女,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叶心...”少女的手指己经不自觉地卷起裙摆,她只感觉脸颊上好似有一块烙铁。
叶心只觉得面前的人熟悉,但她敢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从小她就在贺府当佣人,别说认识,就是说话,她也没机会和这些世家大少爷说。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她惊慌失措,再过分点说,就好像女子遇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好像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昏昏沉沉。
“诶,为什么我要让那棵树提前开出桃花啊,丢死人了!”
叶心懊恼不己。
“哦?
叶心?
你是叶家的?”
李寻真不确定地开口,“小女子只是贺家一佣人,如果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责罚。”
“小女子刚刚只是觉得公子有些心事,便想着让公子碰的那一朵花绽开的,没想到有些不受控制......”叶心鼓足勇气,对李寻真深深鞠躬,一口气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顿时感觉轻松许多。
“嗯,你这法术是从哪里学的?”
李寻真拦住了她,问道。
“我...小女子这是天生就会的”叶心站首了身体,看向李寻真。
“哦?
那你能再给我演示一遍吗?”
李寻真随手拔下一朵未开的玉兰,递到少女眼前。
少女接过花苞,右手隔空一点,一抹蓝色的光晕荡开,随即那花苞便绽放开来,玉兰花独有的香气飘散。
李寻真拿过玉兰花闻了闻,不错,的确像是自然开放的一般,而且更加沁人心脾。
“那...没事的话,小女子先告退了。”
叶心再鞠一躬,正准备往后退出怡香苑,却被一双大手按在了原地。
李寻真将那绽放的玉兰别在少女的头上,在叶心惊愕的目光中,朝她笑道。
“谢谢你的花,嗯,这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