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年又是两年
三指宽的青铜门上，三百六十五枚镇魔符咒在岁月侵蚀下斑驳如老人齿列，唯有门环处尚存几道暗红——那是三年前夜不收将士出关前歃血留下的印记。
这是大汉龙庭最北的獠牙，铁衣城，再越过八百里外那道蜿蜒如黑龙脊骨的镇魔关墙，便是邪魔盘踞的永冻荒原。
自几百年前血月之变，极北冰原涌出的邪魔吐息凝成遮天阴霾，生生将幽州十三郡剐成苦寒之地。
城楼飞檐下，丈余冰棱倒悬如剑林，正午惨白的日头刺透冰晶，在城墙表面折射出幽蓝光晕。
这诡谲冷光笼罩着铁衣城北门甬道，默不作声的十几万玄甲洪流正碾过三丈厚的冻土层，只剩下鳞甲相击声似万千毒蜂振翅。
"呛啷——" 都尉胯下黑鬃战马突然人立而起，精铁蹄铁在冰面上擦出火星。
这位三度穿越葬骨荒原的老卒仰头凝视城门匾额，风沙磨砺的眼眶泛起血色潮涌：当年同袍出关时的豪迈战歌，如今只剩腰间皮囊里十七枚铭刻生辰的狼牙坠链相互叩击的细响。
与此同时铁衣城南门外的雪原上，却是另一番景象绯色人流正吞吐着白雾蜿蜒而来。
青州新兵们仰起的脖颈尚带着麦田日光烙下的铜色，瞳孔里倒映着铁衣城箭楼上飘动的驱魔幡——那是用浸泡过百种毒草的冰蚕丝织就，隔着三十丈仍能闻到刺鼻腥苦。
初来此地的大量新兵显然并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士气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啪！
" 独眼教头的刀鞘重重砸在冰雕箭垛上，震落的雪末簌簌落进新兵衣领。
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青黑色的狼首刺青。
那狼眼处嵌着粒暗红晶石，在日光下流转着血芒。
"打起精神来，看见这道吞月印没？
"教头喉间滚出砂石摩擦般的冷笑。
"去年冬至，老子在镇魔关亲手斩杀了一头七品邪魔，而就这么一颗七品邪魔珠，够换你们全村三年口粮，或者能多分三斤朱砂、五张辟邪符。
"新兵们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他们腰间桃木剑柄上的平安符无风自动。
这些符纸是临行前县衙分发的赝品，朱砂纹路早己被汗渍晕开，如同干涸的血泪。
此时他们尚不知晓，身上的粗麻束腰将在半年后被玄铁鳞带取代，掌中桃木剑也将换成刻满铭文的斩魔刀。
更不知两年后能活着踏上归途的，不过十之三西。
在这座吞噬血肉的巨兽城池里，一切皆有定数：头年练体术《铁衣诀》，以百斤石锁磨皮淬骨；次年修功法《二阳尊诀》，在冰原外围剿落单邪魔；第三年冬至，幸存者甲胄将烙上狼头徽记，正式编入镇魔关"夜不收"营。
正如那从铁衣城北门鱼贯而出前，排着长龙前往镇魔关的军队。
铁衣城距离镇魔关有八百里路，中间还要穿过偌大的葬骨荒原，若是凡人军队需要急行军五六天才能到，但这些即将成为“夜不收”的铁衣预备军只需要三天便能抵达。
未时三刻，葬骨荒原的永夜帷幕开始垂落。
前锋营的狼纹重骑己抵达今夜扎营地，十二面刻着"破"字的玄铁阵旗插入冻土，旗杆内暗藏的紫雷木开始嗡鸣——这是钦天监研制的驱魔阵，方圆十里内九品邪魔触之即焚。
"报！
西南五里发现少量邪魔的踪迹！
" 斥候的声音裹着冰渣。
中军帐内，行军司马的判官笔在舆图上勾出猩红轨迹。
这张硝制的羊皮地图记载着三十年来邪魔巢穴变迁。
最新添上的墨迹还未干透："癸卯年冬，葬骨荒原东域，七日内现九处新生魔窟，疑有......"帐外忽然响起锻铁声，火头军正用幽州特产的蓝焰炭炙烤冻硬的黍饼。
这种掺了朱砂的军粮会在喉间留下灼烧感，却能让人在零下三十度保持血脉畅通——这些即将加入“夜不收”的铁衣预备军早己习惯这种伙食，吃的津津有味。
相比邪魔触手刺入腹中时的寒意，这点灼痛对他们来说不过蚊蝇叮咬。
至于在葬骨荒原游荡的那些邪魔原本就是锻炼新兵用的。
对于铁衣预备军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毕竟他们最弱的士兵也有八品筋骨期大圆满的境界。
第二天，天亮拔营继续行军，葬骨荒原的朔风卷起蓝黑色雪霰，在十万铁衣预备军玄甲上撞出细密脆响。
这些经两年淬炼的武者踏过永冻层，冰面下封存着去年冬训时斩杀的邪魔，它们的魔躯击碎，魔珠也被送到了钦天监做成了军需，只剩下在行军脚步震动的碎裂冰晶。
第三天，当最后一道冰障被掌旗官劈碎时，镇魔关的龙脊城墙撞入眼帘。
"列阵！
" 随着前锋营都尉的暴喝，蜿蜒二十里的玄色洪流开始逐渐分散按照指定位置在关下列阵。
整个镇魔关犹如黑龙般从龙首到龙尾尽百里，城墙高度更是达到一百五十米，玄黑的墙面下宽上窄成六十度角倾斜，城墙表面的破魔晶砂折射出赤红的光晕。
五十丈高的墙体在天穹尽头弯折出龙首敌楼的狰狞轮廓，仿佛凝视着关下集结的军阵如同蝼蚁群聚，却连最底层的符纹沟槽都无法触及。
"烈阳旗起！
" 上百处城头突然垂落下，一面面落地的猩红幡布旗，并在罡风中纹丝不动。
这是夜不收军团对预备军最高级别的迎新仪式，感谢他们前来为各个兵团补充新生力量。
夜不收军团是驻扎镇魔关的军团总称，它下面还分为负责侦查突击的狼牙轻骑兵兵团，负责杀伐破魔的血狼卫兵团，负责防守的铁壁兵团，负责控制关防军械的破军兵团，以及炼制装备的天工坊。
此时接近五十丈的烈阳旗从空中落地，每处血色褶皱里都嵌着由钦天监通过邪魔珠改造的火灵珠，此刻正散发着灼热的能量驱散着关下的寒冷，让关下远道而来的预备军感到阵阵暖流。
不过，因为大批烈阳旗同时启动造成短暂的能量冲击，使预备军中不少人耳鼻渗出金红血丝，接着又被火灵珠余温蒸成血雾，导致军阵中出现了略微的骚乱。
与此同时，镇魔关龙首观星台上，夜不收的镇魔将军正身披光明铠站在这里。
这位曾三度穿越永冻荒原的杀神嘴角略微上扬，下一刻抬手虚按，关下十几万预备军顿觉浑身一松。
那股能量冲击带来的不适瞬间烟消云散，而骚乱同时也戛然而止，所有人纷纷不经意间朝着城头望去。
只见镇魔将军，以及左右两翼依次排开的统帅们如同神兵图谱具现般展示在人间。
将军身披光明烈阳铠傲然而立，蒸腾的纯阳之力在他身后凝成九道旋涡，严然己经是《大日九阳尊诀》大成。
左首狼牙卫统帅指间悬着三支金黄的鸣镝箭，箭簇上铭文正散发着纯阳之力。
其侧血狼卫统帅倒提的斩魔刀尚在冒着微弱的火焰，在刀柄处嵌着由钦天监刚刚改良过的火灵珠，闪耀着火红的光芒。
铁壁营统帅如山岳般矗立的玄铁重盾表面，三百六十道防御阵纹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破军司统帅虽然默默站在那里，但他背后的千机匣在内部发出阵阵齿轮咬合声与关外风声共鸣。
天工坊总司掌中拿着一个正方体的透明容器，里面悬浮着数十只火髓虫，并在火髓虫不经意的碰撞中迸发一颗颗火星。
最末位的钦天监驱魔大师垂目掐诀，十二道镇魔金符在他雪白须发间流转，恍若星辰环绕周天。
每过两年一次的预备军入关也是主官大人们，为数不多的装...露脸机会，因此这将星云集的一幕看的新来的预备军热血沸腾，而镇守在关内的老兵却己经悄悄侧过脸，将目光看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