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鑫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厨房中央,看着大周挥汗如雨地揉面,小姜对着墙面上的《炊事班安全守则》念念有词,老高正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大概是新写的打油诗。
“老周,你揉面的位置离灶台太远,端面剂子得绕三个弯。”
刘鑫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块粘满面粉的砧板,“生肉和蔬菜用同一块砧板,上周小姚拉肚子,说不定就因为这个。”
大周挠了挠头:“班长你昨晚说的‘动线’是啥?
动迁房的线?
咱厨房还能搬家不成?”
“动线就是干活的路线!”
刘鑫哭笑不得,从裤兜掏出昨晚画的简易平面图,“你看,洗、切、炒应该形成流水线,就像你们老家的磨坊,磨面、筛粉、和面,是不是一条龙?”
老高凑过来,镜片上还沾着面粉:“胖洪你这是要搞科研啊?
当年咱炊事班老班长说,灶台就是战场,锅铲就是枪炮,讲究的是个‘乱中有序’!”
刘鑫早料到会有阻力,指着墙角堆成小山的土豆:“老高你说五行,那生熟不分属啥?
属‘病从口入’!
上个月全连闹肚子的战士,有三个是炊事班的,咱自己都管不好,还怎么保障战友?”
老高推了推眼镜,摇头晃脑:“土豆属土,猪肉属水,土克水,本应分开——”“停!”
刘鑫举起从现代带来的记忆,“生肉可能有寄生虫,蔬菜可能有农药,混用砧板会交叉污染,这是食品卫生学,比五行靠谱多了!”
帅胡突然从蒸笼后探出头,手里举着半块馒头雕的坦克:“班长你要分区,我给画张示意图呗?
就画在黑板报上,保证比老高的诗好看!”
说干就干。
刘鑫把厨房分成三个区域:清洗区(贴蓝色标识)、加工区(贴黄色标识)、烹饪区(贴红色标识),还让小姚用废木板做了三块牌子。
大周搬面粉时被新划的动线绊倒,差点把整袋面粉扣在老高头上。
“大周你能不能看点路?”
老高抹着脸上的粉,“这哪是改厨房,分明是给灶台修高速公路!”
小毛趁乱把零食藏进清洗区的水桶,被刘鑫逮个正着:“新兵蛋子,藏零食也要看‘动线’?
从宿舍到厨房,你的偷吃路线倒是挺顺。”
最认真的当属小姜,他拿着笔记本寸步不离刘鑫,把“生熟分开”“动线距离”等新词工工整整记下来,却不小心把“加工区”写成“加工业区”,惹得大周笑出眼泪:“小姜你这是要在厨房开工厂啊?”
中午吃饭时,老高突然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胖洪你听着,我给新动线写了首诗——《灶台三区分界吟》:洗切炒兮各一方,犹如三国争雄忙,若问此法哪家强?
胖洪班长赛科盲!”
全桌喷饭。
大周笑得拍大腿:“老高你这诗比醋还酸!
班长这是科学,科学懂不懂?”
刘鑫却不生气,夹了块炒土豆丝放进老高碗里:“老高一字师,‘赛科盲’改‘赛子房’如何?
子房是张良,咱炊事班也得有个运筹帷幄的军师不是?”
老高的耳朵瞬间红了,嘟囔着:“油嘴滑舌,比你那动线拐弯还多……”但眼底却闪过一丝赞许。
改造后的第一个下午,厨房意外地高效。
帅胡的黑板报《新炊事班平面示意图》成了全连的打卡点,卫生员小张带着护士班来参观,夸洗切区的水龙头设计“像手术室一样规范”。
“那是,咱班长以前在大饭店干过!”
大周得意地替刘鑫圆谎,却让他心里一惊——原身胖洪并没有饭店经验,这个谎得圆好。
“在老家帮过厨,”刘鑫含糊带过,转身对小姜说,“今晚教你调番茄炒蛋的汁,记住,糖和醋的比例是1:0.8,比列错了就成黑暗料理。”
小毛突然举手:“班长,那我的零食能在‘零食区’藏吗?”
“你还有理了?”
大周作势要打,“新规定:零食一律交老高保管,他那账本比保险柜还严实!”
老高立刻抱紧账本:“放心,我按五行分类保管,辣条属火,巧克力属金,火克金,保证不会过期!”
熄灯前,刘鑫看着帅胡在黑板报上画最后的细节:胖洪举着锅铲站在红色烹饪区,大周扛着面粉袋站在黄色加工区,老高抱着账本站在蓝色清洗区,旁边配文“炊事班新战场,锅铲就是冲锋枪”。
“帅胡,”刘鑫突然低声问,“你觉得老高真的反对改革吗?”
帅胡停下粉笔:“他啊,就是嘴硬。
今早我看见他偷偷在账本上记‘生熟砧板分开,醋耗量减两成’。”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灶台上,三个区域的标识牌泛着微光。
刘鑫摸着口袋里的笔记本,发现原身的字迹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几行自己的批注,两种字体渐渐交融,就像他和胖洪的身份,正在悄然合一。
“班长,明天早餐做啥?”
小姜抱着枕头探出头,“我想试试新学的油温控制。”
刘鑫笑了:“就做番茄炒蛋配馒头,不过——”他故意板起脸,“要是油溅到加工区,罚你给老高的诗配插图!”
厨房里,铁锅与铲子碰撞的余韵似乎还未消散,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
刘鑫知道,真正的挑战不是动线规划,而是如何让这群可爱的战友,在规矩与温情之间,找到属于炊事班的节奏。
而老高的打油诗,终将成为这场改革中最动人的注脚——就像他今晚偷偷塞进刘鑫宿舍的纸条,上面写着:“分区虽好莫太僵,锅碗瓢盆也有肠,若问此中真意趣,人间至味是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