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栋民国时期的砖木建筑,爬满藤萝的灰砖墙在秋阳里泛着暖光。
推门时铜铃轻响,尘埃在斜照里浮动,像一场缓慢的金色雪。
苏雨棠的指尖掠过那些泛黄的书脊,忽然被他握住。
"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低而温润,像宣纸上晕开的墨。
她合上眼,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接着,一片微凉的叶子贴上她的眉心。
"银杏。
"顾清说,"夹在《荒原》里的。
"苏雨棠睁开眼,那片金黄的叶子正躺在她掌心,叶脉纤细如命运的分岔。
书页间还夹着一张泛黄的乐谱手稿,边缘己经脆薄,墨迹却依然清晰。
"我十六岁写的。
"他垂眸看着那些音符,睫毛在眼下投下浅灰色的影,"那时候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年。
"风突然穿过窗棂,翻动乐谱哗啦作响。
苏雨棠的喉咙发紧,却见他微微一笑,将那片银杏叶别在她衣襟上。
"后来呢?
"她轻声问。
"后来我遇见了你。
"暮光渐暗,他的轮廓在阴影里模糊,唯有指尖仍温暖。
苏雨棠忽然想起那瓶德语止痛药,心口像被细针刺了一下。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他却侧头吻了她的掌心,唇瓣柔软而干燥,像一片即将凋零的秋叶。
"今晚有流星雨。
"他忽然说,"陪我去看?
"他们爬上书楼的露台时,天己完全暗了。
顾清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扁银酒壶,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微微晃动。
"白兰地,"他递给她,"暖一暖。
"苏雨棠抿了一口,辛辣里裹着橡木的甜香。
顾清仰头饮尽,喉结滚动时,她看见他颈侧淡青色的血管,脆弱得像瓷器上的冰裂纹。
"那颗是木星。
"他指着东南方的亮星,嗓音微哑,"旁边是天蝎座的心宿二,古人叫它大火。
"夜风渐凉,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肩,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却仍带着几分寒意。
苏雨棠靠在他胸前,听见他心跳声缓慢而清晰,像一首即将终了的夜曲。
"顾清,"她忽然问,"如果生命只剩最后一天,你会做什么?
"他沉默片刻,下颌轻轻蹭过她的发顶。
"像现在这样。
"流星划过天际时,他低头吻她。
苏雨棠尝到他唇间的酒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苦。
远处的山影如墨,银河倾泻而下,而他的怀抱温暖如初,仿佛时光在此刻静止。
首到夜露浸透衣衫,他才松开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给你的。
"牛皮纸信封上什么也没写,只在封口处印着一枚小小的银杏叶。
苏雨棠想拆开,却被他按住手。
"等我不在的时候。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上。
苏雨棠猛地抬头,却见他眸中映着星光,温柔而平静。
"只是以防万一。
"他笑了笑,指尖拂过她眼角的湿意,"别怕。
"可她在颤抖。
夜风穿堂而过,银杏叶从她衣襟上飘落,像一只折翼的金蝶。